《夏日终章》安夏续

48、旧物拾忆

　　南方的秋日总是带着点懒洋洋的暖意，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祝今果蹲在画室的地板上，指尖拂过一个落了薄尘的纸箱，箱角印着褪色的字迹——“高三（1）班毕业留念”，是宋止乐当年的笔迹，龙飞凤舞的，透着一股子少年气。

　　今天是周末，郑橙和宋止乐被她喊来帮忙整理画室，美其名曰“断舍离”，实则是想把那些压箱底的旧物翻出来，给新的画材腾地方。谁知道这一翻，就翻出了一箱子的青春。

　　“我的天！这不是当年老班逼我们穿的丑校服吗？”郑橙的声音突然拔高，手里拎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嫌弃地皱着眉，“这配色，简直是时尚界的泥石流，放到现在，妥妥的复古丑萌风，拍短视频能火。”

　　宋止乐正蹲在另一边拆纸箱，闻言抬头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你还好意思说？当年你为了不穿校服，谎称自己过敏，结果被老班抓了个正着，罚你在国旗下念检讨，稿子还是我帮你写的。”

　　“那叫随机应变！”郑橙梗着脖子反驳，把校服往箱子里一扔，溅起一阵灰尘，“再说了，那检讨稿写得跟抒情散文似的，要不是我演技好，早就露馅了。”

　　祝今果被两人的拌嘴逗得轻笑出声，低头继续翻找。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旧旧的铁皮文具盒，上面印着当年很火的动漫贴纸，边角已经磕得变形。她轻轻打开，里面躺着几支磨秃了的铅笔，一块断成两半的橡皮，还有一张泛黄的便签纸。

　　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字迹清隽工整，是靳祈安的笔迹。写的是古筝节拍间隔的计算公式，旁边还标注着“慢节奏部分适用”的小字。祝今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字迹，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二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她攥着节拍器的说明书，在自习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才红着脸喊住靳祈安。少年回头看她的样子，眼神淡淡的，却格外耐心。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他低头演算公式的模样，被她偷偷刻在了心底。

　　“发什么呆呢？”宋止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看你对着一张破纸傻笑，该不会是翻到了什么暗恋证据吧？”

　　祝今果的脸颊微微泛红，把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夹进画册里，嘴硬道：“什么暗恋证据，就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

　　“普通草稿纸能让你脸红成这样？”郑橙凑过来，一脸八卦地探头探脑，“快拿出来让我康康！是不是靳学霸的亲笔签名？要是的话，我拿去裱起来，以后当传家宝。”

　　“你想多了。”祝今果笑着推开她的脑袋，“就是当年问他题，他帮我写的公式。”

　　“啧啧啧，”郑橙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摇头晃脑地说，“这哪是公式啊，这分明是爱情的密码！学霸的浪漫，果然不是我们凡人能懂的。”

　　宋止乐在一旁拆台：“得了吧，人家靳祈安那是纯粹的助人为乐，换个人问，他照样给写。”

　　“你懂什么！”郑橙瞪了他一眼，“这叫专属待遇！没听过那句话吗？学霸的温柔，只给特定的人。”

　　两人又开始吵吵闹闹，祝今果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翻箱子。这次翻出来的是一本厚厚的素描本，封面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荷花，是她当年的手笔。她翻开素描本，里面全是高中时的画稿，有画室窗外的香樟树，有琴房里的古筝，还有……一张张靳祈安的侧影。

　　有的是他低头刷题的模样，有的是他站在走廊上看天的模样，有的是他在运动会上跑步的模样。每一张都画得格外用心，线条细腻，光影柔和。原来，她当年偷偷画了这么多他的样子，藏在素描本的深处，像藏着一个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哇！这不是靳祈安吗？”郑橙的眼睛亮了，一把抢过素描本，“你小子可以啊，藏得够深的！这画技，不去当狗仔队可惜了。”

　　宋止乐也凑过来看，眉头轻轻挑了挑：“画得还挺像。不过你这偷拍技术，跟我当年比，还差了点。”

　　“你当年还偷拍过？”祝今果惊讶地看着他。

　　宋止乐的耳尖微微泛红，轻咳一声：“就是……毕业前，看你总对着他的背影发呆，就随手拍了几张，想给你留个纪念。后来……后来忘了给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手机，翻了翻，找出一张照片递给祝今果。照片是在毕业旅行的民宿拍的，雨夜，她坐在窗边弹古筝，靳祈安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昏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幅温柔的油画。

　　祝今果看着照片，眼眶有点发热。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瞬间，被宋止乐偷偷记录了下来。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她轻声说。

　　“那是，也不看是谁拍的。”宋止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这技术，去当摄影师都绰绰有余。”

　　“拉倒吧，”郑橙翻了个白眼，“你那技术，也就比自拍杆强点。”

　　三人说说笑笑，箱子里的旧物被一件件翻出来，像是打开了一个时光的潘多拉魔盒。有毕业时大家写的同学录，郑橙在上面写着“祝今果早日追到靳祈安”，被她用修正液涂得乱七八糟；有运动会上的号码牌，靳祈安的是“5”号，她的是“6”号，被她偷偷放在了一起；还有那把荷花扇面，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诗句却依旧清晰——“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祝今果拿起扇面，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想起在北京梅林里，靳祈安说他早就知道是她送的，心里泛起一阵淡淡的暖意。原来，这场暗恋，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对了，”郑橙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我把《夏日蝉鸣里的心事》的网剧剧本带来了，导演说想请你当美术指导，毕竟你是原型，最懂里面的细节。”

　　“网剧？”祝今果愣了一下。

　　“对啊！”郑橙兴奋地说，“投资方看了小说，觉得特别有潜力，马上就要开机了！男主暂定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学霸人设的演员，长得超像靳祈安，到时候你去探班，说不定还能看到‘高仿版’靳学霸。”

　　“高仿版就算了，”宋止乐在一旁凉凉地说，“别到时候演技不行，毁了今果的青春回忆。”

　　“你懂什么！这叫次元壁破裂！”郑橙反驳道。

　　祝今果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扇面，又看了看那本素描本，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旧物里的回忆，其实不必刻意尘封。它们是青春里最珍贵的宝藏，是成长路上最温柔的底色。

　　她把扇面和素描本放进一个干净的收纳盒里，又把那张便签纸和宋止乐拍的照片放了进去。最后，她拿起那支刻着诗句的狼毫笔，也放进了盒子里。

　　“这些东西，就放在画室里吧。”她笑着说，“偶尔拿出来看看，也挺好。”

　　郑橙和宋止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夕阳渐渐西沉，把画室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在哼唱一首温柔的老歌。三人收拾完箱子，坐在地板上，围着那个收纳盒，聊起了高中时的趣事。

　　聊起郑橙偷吃零食被老师抓包，聊起宋止乐假装路过帮祝今果打掩护，聊起靳祈安在自习室里认真刷题的样子，聊起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聊起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笑声在画室里回荡，带着阳光的味道，带着青春的气息。

　　祝今果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那个收纳盒，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原来，旧物拾忆，拾的不是物，而是那段回不去的时光，和那些再也遇不到的人。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一条朋友圈推送。祝今果点开一看，是靳祈安发的。

　　照片里，是一支荷花扇面，放在一本打开的物理书上。配文只有两个字：“珍藏。”

　　祝今果看着照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只是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

　　秋风吹过，梧桐叶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雨。

　　那些藏在旧物里的心事，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都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化作了最温柔的回忆。

　　往后的日子，山高水长，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