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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三十五 章 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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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碾过滨海市老城区的青石板时,天刚洇开浅灰的天光。江灼将租来的越野车泊在骑楼阴影里,指腹摩挲着方向盘上温简去年贴的平安符——亚麻布缝的,针脚歪得像他在尼索斯写稿时的潦草批注。后座传来纸张窸窣声,温简蜷成虾米,手机屏的冷光映亮眼尾:“律师楼真在这栋‘危楼’里?导航标着墙体开裂呢。”
江灼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俯身替他掖好滑落的驼色毛毯:“周叔是爸战友的儿子,在民政厅蹲了二十年办公室,他说这楼地基是当年日军炸不穿的钢筋笼。”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摩托车熄火的轰鸣,穿藏青风衣的男人倚着摩托抬头,瞧见江灼时挑眉笑:“小江司令,七年没见,带着对象搞‘法治工程’啦?”
江灼拍他肩膀,力道同七年前在维和营地拍突击手后背似的:“周律,这是我爱人温简。温简,周律师,以前在维和指挥部给你讲过《日内瓦公约》那哥们儿。”温简攥着文件袋起身,指甲陷进掌心——江灼总在关键处喊“爱人”,像颗生锈的钉子,把他和未来狠狠铆在一起。周律扫过他手里的A4纸,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意定监护?你们倒学精了,知道战区医疗保障和国际私法衔接的漏洞。”
律所藏在骑楼二层,木楼梯吱呀作响。周律翻出《民法典》摊在橡木桌上,钢笔尖在“意定监护人职责”下重重划线:“说白了,你签这字,往后江灼要是执行任务躺ICU、断胳膊断腿,卖房子治不治、插管保不保,都归你说了算。但丑话撂前头,我敢给你俩□□,是信这小子骨子里把‘保家卫国’刻进DNA,不是犯浑。”
温简摸向包里的护照,夹层里突然滑出张照片——达尔富尔沙尘暴里,江灼护着医疗队孩子,军装肩章沾着血痂。江灼顺着他的视线瞥见,喉结滚了滚:“那时候你刚到厄索斯,在酒店写稿,我连防弹衣都没让你碰。”周律突然剧烈咳嗽,钢笔尖戳破纸页:“得,二位别煽情,先填表。江灼,身份证、退伍证明、三甲医院体检报告;温简,户口本、无犯罪记录公证书……”
上午十点的政务中心挤成沙丁鱼罐头。江灼的手虚环在温简腰后,隔开推搡的人潮。窗口办事员盖章时,钢印突然卡壳,温简踮脚看进度,江灼本能地伸手护住他头顶,像在朱巴难民营挡流弹。办事员抬头笑:“小两口护得紧啊。”温简耳尖发烫,江灼却淡定如在维和指挥部汇报:“报告,执行重点目标保护任务。”
暴雨在下午两点劈头盖脸砸下来。周律塞给他们的黑伞刚撑开,豆大的雨点就砸得伞骨嗡嗡响。躲进街角便利店时,温简的运动鞋全湿透,缩在收银台旁搓脚。江灼默默脱了作战靴(昨夜赶路太急,靴筒还沾着滨海湾的泥),又翻出保温杯倒姜茶:“当年在朱巴,法国女记者艾莎也是这么抖,我把最后件干制服给她烤火。”
“后来呢?”温简捧着姜茶,玻璃窗上的雨痕把霓虹灯扯成碎片。
“后来她成了战地通讯社主管,给我寄过苏丹红海的椰枣。”江灼蹲下来,指尖抹掉他鞋面上的水渍,“但现在,我不想让你当别人故事里的配角。”
夜里十点,滨海湾长椅。温简捏着新鲜出炉的公证书,塑封膜还带着油墨味。江灼忽然单膝跪地——不是求婚姿势,而是从背包里掏出铁盒,里头躺着两枚铜制徽章:一枚是维和勋章的复刻版,另一枚刻着“W&J·2024”。
“法律上,意定监护是我托付后背;感情里,我要你做我每场战斗的战地记者。”他指尖抚过他无名指,“以后不管是炮弹坑还是民政局的坑,我都给你填平。”
温简的眼泪砸在徽章上,铜面泛起涟漪。远处跨海大桥的灯串连成星河,像极了第一次在厄索斯营地,他举着探照灯给他照亮采访本的夜晚。
“江灼。”他握住他的手,把徽章按进掌心,“我申请终身跟拍,不许拒稿。”
江灼笑起来,眼尾的疤跟着舒展。他把他拽进怀里,听他发间还带着政务大厅的消毒水味,却比任何香水都鲜活:“批准了,战地随军记者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