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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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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栋楼内,小强与Konig正透过狙击镜凝视着寂静的空城。
忽然,Riley发出急促的低吠,罗兰滋包里的监测面板震起刺耳的蜂鸣。
“快松开我!”罗兰滋大喊道,小强迅速割断绳索。
就在他取出面板的刹那,激烈的枪声从地下轰然炸响。紧接着,整座空城在眨眼间褪去了时间的锈迹。那些疯长的藤蔓野草消失了,建筑焕然如初,风也停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小强盯着准星里的景象,眉头紧锁。
Konig放下狙击枪环视四周。他们都明白,那东西出现了,现实正在被拖入另一个维度的诡谲。
两人迅速整理装备,而罗兰滋死盯着面板,整个人都傻了,这块区域发出的红光,浓得发黑。
当视线再次投向窗外时,整座城的街道上已站满了人。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一个间隔着一个。它们直愣愣站着,像橱窗里没有生命的模特。Riley朝那些身影狂吠起来,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而在地下深处,玻璃柱中腾起的眼球,正静静注视着一切。
畸变体撞碎观察箱涌出。变成薄膜的门窗中钻出腐虫与蠕蛆汇成的云团,扑向最近的研究员,瞬间将他啃噬成一具白骨。
而在那森白的骨架上,新的虫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孵化,膨胀。
现实在被蚕食。
Price的声音炸开,“全员压制射击!守住阵型!”
Elias立即接续,每个字都砸实验室:“A组建立防线!B组准备撤离通道!那些白大褂,能救一个是一个!”
Ghost的身形已闪至倾倒的实验台后,枪口喷出火舌,将一团逼近的虫云撕开缺口,“Soap,左翼。”
“看见了!”Soap侧身滑步,子弹轰鸣震耳欲聋,将一只肢体扭曲的畸变体轰退,“尝尝这个!”
Gaz迅速与Ghost形成交叉火力,天花板薄膜中垂落的触须被打断,“Keegan!九点钟方向,有个家伙被包了!”
Keegan已先一步行动,匕首闪过,斩断缠住一名研究员的黏滑触手,将人拖向后方,“Logan!接人!”
“来了!”Logan与Hesh兄弟俩背靠背移动,如一个移动堡垒。
Logan扫射清空前方,Hesh一把拽起那名研究员,推向相对安全的角落,“别停!继续移动!”
Merrick的声音在嘈杂中沉稳如常:“Lt,Price,B组通道已就位。但那些窗户,薄膜还在扩散。”
“那就炸了它们。”Krueger的声音忽地切入,带着疯狂。他不知何时已将炸药贴在一处墙体上。
Price咬牙:“疯子,所有人,掩护Krueger!Elias,墙体炸开立刻带人撤!”
“收到。”Elias回应的同时,已将两名瑟瑟发抖的研究员护在身后,“跟我走!低头!”
实验室化作炼狱。枪火,嘶吼,粘稠的爆裂声。而在这片混沌中,他们硬生生从血肉里炸出了一条生路。
Price的咒骂被爆炸声吞没。
Krueger摁下□□,爬满异物的墙壁向内爆开。冲击波裹着碎屑扫过整个实验室。
“走!”Elias的声音在烟尘中劈开一条路。
他护着几乎瘫软的研究员冲向豁口,身后是Ghost和Soap的持续压制,火力朝着从缺口涌来的畸物,弹壳在脚边堆成滩涂。
Keegan单膝跪地,点射掉一只试图扑向撤离队伍的虫团。
Logan和Hesh在通道口形成人墙,交替射击掩护每一个冲过缺口的人。
Price盯着那炸开的墙体,“全体撤离!现在!”
Krueger最后一个退入通道,回头扔出一枚□□。烈焰腾起,暂时吞没了追赶的黑暗。
底下通道里回荡着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
Soap在奔跑中忽然喊道:“要是Y/N在这儿就好了!她能给我的枪来个全面升级!”
然而跑在前边的Keegan和Ghost几乎同时抿紧了唇。这个念头他们也有过,但随即被压下,幸好她不在。她的翅膀尚未恢复,而在这鬼地方,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否护她周全。
Krueger从Soap身边超过去时,偏头瞥了他一眼,金眸在昏暗里闪过讥诮:“怎么,她不在,你就不会扣扳机了是吧?”
Soap回敬了一句脏话,但射击的节奏丝毫未乱,子弹依旧咬向追来的畸物。
当所有人从地道口涌回地面,看见焕然一新的空城,和雕塑般静止的人群时,呼吸都为之一顿。
Riley迅速扑回Keegan脚旁。Konig和小强护着罗兰滋从狙击点撤出。
他们来不及惊愕,来不及思考,穿过一具具静止的人形,在崭新的街道间寻找掩体。每个人都知道,地下的那些东西随时会漫上来。
但他们在建筑物间奔走了许久,身后却始终没有异物追来。而他们无论朝哪个方向突围,最终都会绕回熟悉的街角。
这座城仿佛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所有出路都消失了。
那些静止的人影一直立着,没人知道他们何时会动,就像没人知道地底的疯狂何时会涨破地面。
紧绷的神经开始蚕食每个人的意志。他们不敢停步,似乎一旦停下,就会被未知的情绪追上。
整座城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过于洁净的街道上,一次又一次敲响,像在为一个没有观众的舞台,表演着永无止境的逃亡。
不知绕过了第几个相同的街口,一座此前未曾出现的地铁站入口,静静立在那。
所有人停下脚步。在经历了墙体的背叛,道路的循环之后,他们已无法辨清,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个陷阱。
但没有选择,有时候就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迈进地铁口,自动扶梯很安静,众人没有往下,也没有退回地面。Riley低头嗅着阶梯上的灰尘,朝深处望去。
获救的研究员和罗兰滋终于撑不住,瘫坐在水泥阶上。有人开始干呕。Price扫过每一张脸,血污,黏液,还有空白。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倚墙而立的Krueger身上。
那疯子环抱着手臂,金色眼瞳幽幽发亮,像刚欣赏完一场荒诞剧的观众。
“疯狗。”Price低声咒骂,却从装备包里抽出一卷绷带,扔进他怀里。
Krueger接住,头罩下的嘴角咧开:“谢了,老头子。”
Keegan和Ghost杵在阶梯口处,始终压着枪。
Konig盯着地铁外的人群,一个个看过去,他总觉得那些人似乎变了点样,可又瞧不出具体。
他抬头,看向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天空。想着,Y/N现在怎么样,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永远困在这座城里。而她,会念他吗。
“怎么看。”Ghost的骷髅面具动了,缓缓偏向身旁同样伫立着的男人。
Keegan沉默了片刻,回身朝Elias开口,“Lt,我下去探察情况。”
Price从作战服的内兜里摸出半截雪茄,咬在齿间点燃,“行,Ghost,你和Keegan一起。”
这两人,一个精密得像齿轮,一个沉静得似深潭。到了这般境地,清醒比孤勇更难得。
Price的视线又移向另一头,Krueger斜倚着墙清理匕首,Konig默默站着,却像有山峦在皮下奔涌。
“你们两,一起。”
这是危险的一组,却可能是此刻最优的解。面对非人之物,一个不受控的疯子,也许能扯开逻辑的缺口。而另一个挣脱缰绳的野兽,或许能触碰常理外的规则。
四人在地铁口整理装备。他们清楚,这一步踏出去,可能是深渊,也可能是生门。心头掠过千百种念头,而每个人念头里,都有着同一个身影。
Ghost率先起身,枪套叩击声决绝,Keegan将弹匣推入枪膛。Krueger掂了掂腰间悬挂的榴弹,Konig只是站着握紧枪柄。
然后,他们向下走去。
就在踏下阶梯的刹那间,再回头时,身后的战友,街道,乃至整个城市,都消失了。
Keegan猛地转身,却被Ghost抬手拦住。骷髅面具里的声音沉得在地底回响:“回不去了。先看清下面是什么。”
阶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底下与寻常地铁并无二致,只是没有站台,没有列车,只有延伸的走道与另一条向上的阶梯。
Krueger扛着枪大步向前,一声嗤笑,在通道里响亮:“看来还真是条路啊。”
他们仰头望去,甚至能看见顶端倾泻的阳光,明亮得并不似幻象。
然而拾级而上,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出口。
还是那座空城,只是这一次,它又换了一副面孔。
他们站在了光里。
可那光不对,太均匀,太安静,像一层粘液裹住了整座城。建筑物表面覆着肉菌,缓缓起伏。藤蔓不再是植物,它们结晶化了,内部淌着荧绿的液。
然后他们看见了人。
还是那些静止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密密麻麻立在街道上,屋顶上,甚至垂直的墙面上。
整齐面向城市中某个焦点。
直到再看,才发现,那些身影的头部没有后脑勺。
本该是后脑勺的位置,却是另一张脸。
Ghost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弟弟被灭门时的模样。也看见曾情同手足共历生死的战友,汤米,那年轻的脸上还带着最后时刻的痛楚。
Keegan的呼吸也停了半拍,他认出那个立在墙角的身影,是他被杀害的哥哥。另一旁,是在帝国坟场里,他没能带回来的列兵。
而Konig的视线,死死锁住一个戴着头巾的女人,那是他的母亲,是被他那该死的父亲常年家暴,最终选择自亡的母亲,他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微微发颤。
Krueger反倒笑出了声。他看见了Gelom,很快移开视线,又瞥到了一个被他亲手处决的叛徒,脖子歪着,眼睛直直望过来。
更远处,有孩童的身影,有戴着帽子的平民,有残缺的躯体保持中弹的姿势。所有他们曾在战场上目睹的死亡,所有被记忆埋葬的面孔,此刻都被整齐陈列在这。
然而,那些面庞并非静止。他们在变换表情,正向的脸流下泪时,反向的那张脸却在笑。左侧的嘴角抽搐,右侧的眼睑又闭上。
“呵,漂亮。”Krueger吹了个口哨,声音却冷得极致,“连愧疚都给我们打包好了。”
Ghost的枪口缓缓垂下。他意识到了,它在挖掘他们灵魂深里的洞,然后把那些永远填不平的缺失,具象成了一场控诉。
而它成功了。
“看脚下。”Keegan闭了闭眼,挪开视线,喉咙干涩。
光线从四面八方渗来,地面上却没有影子。不仅那些人没有,他们自己也没有。
而当Krueger试探的踢开一块碎石时,石子滚起来,然后,又滚回了原处。
这时,所有双面人的反向脸孔,那始终盯着他们的眼睛,眨了一下。
不是同时眨的,像是传递,从最近的某一个开始,散到街头最后一个,又再眨回来。
Krueger的笑终于卡在了喉咙里。他握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不稳,不是恐惧,是认知彻底的崩塌。
最幽邃的恐怖从不是鲜血,獠牙,原来是自己毕生依赖的真实,不过是某种存在,随手丢掉的一层蜕皮。
而此刻,他们正站在这蜕皮里,听见了,看见了,自己所有的压抑。
就在那个瞬间。
当Ghost四人的背影被阶梯吞没的刹那,Price和所有人同时吼了出来,可声音撞进了突然恢复正常的空气里。
城市变回了原本的空城,藤蔓重新绕上楼房,野草在裂缝间摇曳。
只有那个地铁还在,入口黑黢黢张着。
Hesh和Logan向前冲去,被Merrick横臂拦住,“先别冲动。”
Price咬碎了雪茄的后半截,烟草的苦散在舌根。他盯着那个入口,几十年战场经验在此刻蒸发成虚无。
这算什么?
“Bloody Hell!”
Soap的拳头砸在墙上。那个永远昂着头的苏格兰人第一次垂下肩,“这他妈算什么?献祭?挑人下锅?”
Gaz和小强的指节在枪身上绷出青白。
Elias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必须……”
话音未落。
一道身影忽然从空中坠落,落在他们面前。
是Y/N。
她的翅膀在身后收拢,走上前,手掌逐一抚过他们的武器。指尖所触之处,枪械活了过来。
Y/N能感知到,那东西就在下方。恐惧太真实,正漫过她的脉络。
可无处可躲。
她掠过眼前每一张脸,最后落回那个地铁入口,黑暗在流淌,在邀请,在吞噬。
Y/N再次想起公路上那些川流不息的车灯。每一盏都奔着一个归处,亮着灯的窗,等着开动的餐,一个在等的人。
那种渺小又固执的奔赴,曾让她怔忡良久。
至少。至少。
Y/N轻轻吸了一口气,至少,不能让这个世界也变得像她的故土那样。
只剩下没有尽头的流浪,和再也回不去的家。
于是她迈步,率先走入黑暗。背影决绝得像一支射向地狱的箭,只为在坠落尽头,为这世界的人,留住一盏可以回去的灯。
Price吐出嘴里咬烂的雪茄头,火星在碎石间溅开,熄灭。他拉动枪栓。
“走。”
一个字。没有战术部署,没有风险分析。只是一个动词,似斧头劈开冻土。
所有人踏入黑暗,没有犹豫。
他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但他们知道,那个长着翅膀的女人,和他们消失的战友,都在前面。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