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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让你插队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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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马车上多了一个不通武艺的书生顾知行,行程自然不能像之前只有林浅浅和白渺渺两人时那般随性。林浅浅可以像只灵敏的猴子似的蹿到树上浅眠一夜,白渺渺也能将就,但顾知行显然做不到。因此,只要路上遇到村庄或小镇,她们便会投宿一晚。
时间慢悠悠地过去,一个星期在赶路、露宿与借宿交替中流逝。几人朝夕相处,虽谈不上深交,但也远不如初见时那般互相警惕,多了几分同行者的熟稔。
温家镇,一个以酿造“温家酒”而闻名遐迩的小镇。酒香不怕巷子深,南来北往的江湖客、行商多会在此驻足,品尝美酒。拥有精细地图的林浅浅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地点,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只顾埋头赶路,果断决定在此休整。
“哇塞!渺渺,顾书生,你们快看!那边怎么排了那么长的队?人人手里还拿着肉排?这是什么新奇规矩?”刚踏入小镇不久,林浅浅就被主街一侧一条蜿蜒的长队吸引了目光,好奇地嚷嚷起来。
白渺渺和顾知行闻言也下了马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条长长的队伍从一间看似学堂的宅院门口延伸出来,排队的多是些镇民打扮的成年人,不少人手里果真提着用草绳系着的肉条或者风干的腊肉。
三人走近了些,才看清学堂门口摆着一张书案,案后坐着一位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书生,他正温和地与排到眼前的镇民交谈,然后收下对方递上的肉条,在名册上记录着什么,身旁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帮忙维持秩序。
原来是在收学生。
林浅浅一看这情形,再扭头看看身边除了几本书和笔墨纸砚就囊中羞涩的顾知行,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促狭地笑道:“顾老弟,你看看人家!同样是书生,人家在这儿收肉收得手软,你再看看你,穷得叮当响,啧啧……”
顾知行被她说得面露窘迫,苦笑着拱拱手:“林姑娘就别再打趣小生了,范先生这是在以束脩(学生送给老师的拜师礼)形式招收学生,乃是正途。小生学识浅薄,岂敢与范先生相提并论。”
“浅浅,不可无礼。”白渺渺轻轻拉了林浅浅一下,略带歉意地看了顾知行一眼。这一路交谈,她深知顾知行学识扎实,见解不凡,在如此贫寒的家境中能坚持读书至此,可见其心志之坚与用功之深,心中对他颇有几分敬重。
那收学生的先生名叫范风眠。他在此地设学收徒已有一月有余。起初,镇民们见是个外来书生,并未太在意。但渐渐地,有人发现这位范先生教学不仅认真,而且深入浅出,不拘泥于死板的经义,还会讲解些实用的道理和算术,甚至偶尔提及各地风物见闻。消息传开,那些望子成龙、希望孩子能识文断字的镇民便纷纷前来,按照古礼,奉上束脩(肉干),请求范先生收下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有一些渴望读书的年轻人,也慕名而来,拜入其门下。
这长长的队伍和人们手中朴实的“学费”,正是温家镇民众对知识和这位范先生最直接的认可。
林浅浅本就对那位被镇民恭敬称为“范先生”的中年书生充满好奇,总觉得这称呼有些耳熟,似乎在自己师父和老师柳文渊的闲谈中也曾提及过一位“范先生”,只是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她正蹙眉思索间,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男子大大咧咧地挤开人群,径直插到了她前面。
林浅浅的怒气值瞬间开始积攒。她打量了一下对方,见其下盘虚浮,气息浑浊,并非习武之人,于是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声音清脆地提醒道:
“这位叔叔,你插队了哦。”
那男子回头,见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非但没觉得理亏,反而嗤笑一声,语气蛮横:“插的就是你的队!一个小姑娘家,认识几个字?别在这儿白费范先生的时间,赶紧一边玩儿去!”
听到这话,林浅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头也没回,对身后的白渺渺和顾知行说道:
“渺渺,你让开。”
白渺渺闻言,立刻心领神会,非常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随即拉着还有些不明所以、想上前劝说的顾知行,迅速后退了足足十米远,给林浅浅留出了充分的“发挥”空间。
“姑奶奶我好久没这么生气了!” 林浅浅清叱一声,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她出手如电,一把捏住那插队男子的手腕,顺势一拧一拉,用的是巧劲而非蛮力。那男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惊呼一声,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了平衡,“砰”地一声被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不等他挣扎爬起,林浅浅已经骑跨上去,抡起小拳头,如同雨点般朝着他那张横肉脸砸去!
“让你插姑奶奶的队!”
“让你瞧不起小姑娘!”
“让你不守规矩!”
她虽然盛怒,但下手极有分寸,收了九成九的力道,只用了能让对方感到疼痛、鼻青脸肿却不会造成严重内伤的力气。毕竟,少女还是有理智的,教训无赖可以,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那插队男子起初还想骂骂咧咧,但在接连不断的拳头和剧痛下,很快就只剩下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和含糊不清的求饶道歉:
“哎呦!姑奶奶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插队了!饶了我吧!”
周围排队的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俏灵动的小姑娘,动起手来竟如此凶悍利落!
林浅浅揍得差不多了,这才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环视一圈,看着周围鸦雀无声、满脸惊惧望着她的人群,皱了皱秀气的小鼻子,不满地道:
“你们排队啊。都看着我干嘛?”
众人被她目光一扫,顿时一个激灵,连忙移开视线,假装认真地排起队来。只是,当林浅浅重新站回她原来的位置时,她前面和后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带”,队伍也诡异地在她身后重新开始排列。
林浅浅:“……”
她看着这诡异的场景,有些无语。
而被白渺渺拉到远处的顾知行,此刻也终于明白了白渺渺方才拉他后退的缘由。他看着那个站在队伍中、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了一只苍蝇般轻松的少女,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平静、仿佛早已习惯的白渺渺,不由得在内心深深感叹:
当真是……两位奇女子!
经过这么一闹,想必这温家镇上,短时间内是没人敢再随便插这位“小姑奶奶”的队了。
范风眠端坐于书案之后,将方才林浅浅惩治恶霸的那一幕尽收眼底。他并未因对方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而有丝毫轻视,反而眼中掠过一丝欣赏。想他范风眠当年初出茅庐之时,也曾因自身男子身份而心存几分莫名的优越,直到……直到被那个女人在智谋和武力上双重碾压、狠狠“教育”过之后,他才彻底摒弃了这种可笑的偏见。
此刻,看着林浅浅拍拍手,如同没事人一般朝自己走来,范风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被那个女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凄惨模样,心底莫名一寒,下意识地想:“这小祖宗打完那个蠢货,可千万别顺手连我也一起揍了啊……” 虽然理智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但身体还是本能地紧绷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主动开口问道:
“这位小友,身手不凡,可是……来拜范某为师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又正常。
林浅浅走到书案前,摇了摇头,声音清脆:“拜师?我有师父了。” 她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范风眠,带着几分探究说道,“不过,听您的名字有点耳熟。范风眠……我师父上官燕,你可认识?”
上官燕!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在范风眠脑海中炸响!
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难怪!难怪刚才看这小丫头揍人的架势,那干脆利落的身手,那揍完人还一脸“我没错”的理直气壮,让他有种该死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故人之姿!QAQ
能不认识吗?!就是那个女人当年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打得他怀疑人生!而且,先帝那位惊才绝艳、让无数青年才俊魂牵梦萦的长公主殿下,据说最后也是被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给“拐跑”了,携手归隐,不知碎了多少京城儿郎的玻璃心!
范风眠内心泪流:上官燕!你这个魔鬼!自己祸害人也就算了,怎么教出来的徒弟也这么……这么彪悍!你们这一脉是专门来克我的吗?!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那点不争气的“心理阴影”,脸上的尬笑更加明显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原……原来是剑……上官前辈的高徒!失敬失敬!”
看着周围人大多数是平民,便改了个口:
“上官前辈风采,范某至今记忆犹新,岂敢不识?不知令师近来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态度足够好。同时心里也在疯狂吐槽:上官燕啊上官燕,你自个儿二十八岁了还风华绝代、到处“惹是生非”也就罢了,这教出来的小徒弟才多大?就已经有你这当年的风范了!这江湖,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林浅浅见他果然认识自己师父,而且反应这么大,心里那点小得意更盛了,看来师父的名头果然好用!她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我师父好着呢,能吃能睡,还能追着我加练。” 随即,她话锋一转,说明了来意,“我们路过此地,主要是想找个地方落脚。范先生,你这儿……或者这镇上,有什么推荐的客栈吗?”
范风眠一听不是来找茬的,顿时松了口气,热情指数瞬间飙升:“有有有!上官前辈的高徒莅临,岂能怠慢!” 他立刻对旁边一个帮忙维持秩序的少年吩咐道,“快去,‘悦来居’天字乙号房收拾出来,给这几位贵客住!账记在我名下!”
那少年应声而去。
范风眠又转向林浅浅,笑容可掬:“林小友,还有这两位……” 他目光看向走过来的白渺渺和顾知行。
“这是我朋友白渺渺,这位是同路的顾知行顾公子。” 林浅浅介绍道。
“白姑娘,顾公子。” 范风眠拱手见礼,态度十分客气,“三位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先在镇上安顿下来,范某稍后忙完,再为三位接风洗尘。”
他这前倨后恭(主要是心理上的)的态度转变,看得周围排队的人一愣一愣的,心中对林浅浅的身份更是好奇了几分。能让一向清高、连本地乡绅都不太买账的范先生如此客气甚至带着点……敬畏?这小姑娘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浅浅对范风眠的安排很满意,觉得这人虽然一开始看起来有点古板,但还挺上道。她笑嘻嘻地拱手:“那就多谢范先生啦!”
于是,三人便在范风眠的热情安排下,顺利入住温家镇最好的客栈“悦来居”。而经此一事,林浅浅“小姑奶奶”的名头,算是在这温家镇初步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