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观察手记》番瓜小笼包

34、三十三

　　连自己什么时候丧失意识了都不记得了，陆唐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还好你出来得早，再在里面待一会儿就危险了。”为陆唐检查的大夫这样说道。

　　翁美美过来探病曾经带着小翁杰一起过来，被困的两个孩子都安全的逃脱了，但是翁晨却不见踪影。

　　据孩子们的说法，当他们跑往安全通道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奇怪的声响，接着翁晨喊了句小心，把他俩推进了逃生门，然后就听得轰隆一声，逃生门外的天花板掉了下来，泥土和钢筋堵住了逃生门。

　　最后消防员救下了吓得面无血色的孩子们，可是移开门外的杂物之后，找遍了整层楼都没有找到翁晨。

　　“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翁美美说，“不过既然没找到遗体，就说明……他还活着吧？”

　　如果是现代人，理所应当是这样，可是从未来而来的人，死了以后，尸体会留在这个时代，还是会回去他原来的时代呢。

　　住院时有相当多的空闲时间。陆唐几乎用所有的时间去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要想到本来是大人的翁晨用小孩的模样欺骗自己他就异常气愤。

　　怪不得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相似，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也有了解释。

　　每天见一个人的不同模样自己却没有发觉，简直就像是被耍弄一样。

　　翁晨也好翁杰也好，都是突然出现纠缠自己，然后又突然消失。

　　随随便便的代替自己救人，生死未卜。

　　这样的自作主张的决定一切事情，简直就是自我意识过剩！

　　尽管如此生气，陆唐每天依然会打电话去警察局询问伤亡名单，甚至还偷偷跑出医院，去出事的商场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回家给翁晨留了张纸条，说如果回来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

　　结果直到出院，还是没有任何翁晨的消息。

　　收拾好东西，陆唐拎着包走出病房，却听到隔壁病房传来小孩尖锐的哭声。

　　门口看过去，陆唐马上认出那个小孩是翁晨幼儿园的同学尹晓正。和在幼儿园时的活泼开朗完全不同，此时尹晓正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女护士，大声哭喊着不让她们靠近。

　　他生了什么病？陆唐正在奇怪，旁边有人极其愉快的笑出声来：“他果然很好玩。”

　　这个声音！陆唐马上转过头，死死的盯着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及肩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马尾，身材纤细容貌秀丽，刻意营造出的中性外表。如果不是陆唐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肯定会把他的性别认错。

　　“你……”虽然长相不同，可是陆唐认得这个声音.

　　发现陆唐盯着自己，那个男人转过头，颇为吃惊的笑道：“哎呀，你感觉还蛮敏锐的嘛。”

　　没错！这就是那天把他从火海里带出来的人！

　　陆唐的心脏因为紧张而激烈的跳动起来：“翁晨在哪里？”

　　俞凡耸耸肩：“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啦。”

　　“什么？”陆唐马上问道，“他说他不会死在那里的，而且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话是没错。”俞凡点点头，“他确实没有死在那个着火的大厦里，因为抹杀他的存在是时空管理局的责任。”

　　“什么……意思？ ”

　　“穿越者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以为过去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么？如果每个人都肆意妄为的话世界不就乱套了。”俞凡靠在墙上，一边看着依然抗拒着护士的尹晓正一边说道，“尤其改变人的生死，这种事是被严格禁止的。翁晨做这件事得时候，早就知道结果了。”

　　“结果？”

　　“就是被‘抹杀’。”

　　“抹杀？”陆唐倒吸了一口气，那就是……死刑吗？

　　“我也劝过他，可是他还是一意孤行。如果按照真正的历史，你用生命救活的翁杰应该是他的曾祖父，即使知道这一点还是跑去阻止你，用自己换你去救人。曾孙子去救曾祖父，真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俞凡上下打量着陆唐，“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想的，真有那么喜欢你么……”

　　再次被出乎意料的真相冲击，陆唐呆立在原地。

　　“不过。”俞凡盯着他，“怎么说他也骗了你，他死了你应该很解气吧？”

　　“……”

　　“难道你喜欢他？”

　　“不，哈哈，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陆唐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什么样的话，“那……2012就不是世界末日了嘛，呵呵呵？”

　　“不是……”俞凡笑嘻嘻的道，“你看我还活着呢嘛。”

　　“太好了，我还以为马上就会死了呢，啊哈哈。”

　　“对了……”俞凡从怀中拿出一个日记本，“这是他的日记……不，应该说是他珍藏的你的日记，现在物归原主。当然，那是真实的历史，写这个日记的‘你’已经‘死了’。”

　　陆唐慢慢的接过了那本书。

　　说到底，只是个陌生人。随意靠近随意离开还欺骗了自己的陌生人。

　　如果自己为了救人死在火灾里肯定也没有怨言，他却擅自把自己救了下来。

　　“我回来了。”打开门的时候，陆唐还在期待着屋里会传来翁晨的声音。或者是在厨房准备饭菜，或者是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懒洋洋的说句你回来了啊。

　　可是屋内寂静无声，新租的房间因为几天没有人回来而显得空旷而冷清。

　　陆唐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

　　如果翁晨在的话，一定会马上让他把衣服挂到衣柜里面。

　　现在做这种邋遢的举动也没人管了。

　　陆唐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桌子上蒙了一层灰的字条。

　　直到光线暗到看不清字条上的字时，陆唐才起身。

　　“本来就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陆唐轻声自语。

　　冰箱里还放着翁晨之前买回来的菜，陆唐挑出还能吃的，开始做饭。说起来，原来的自己连饭都不会做，还是那人一步一步教自己怎么做菜的。

　　虽然是手忙脚乱的情景，可是想起来却觉得非常的热闹。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陆唐沉默着刷洗碗筷，洗过的碗自然而然的递给旁边。

　　“翁晨，擦……”话说出口才发现对话的主角不在身旁。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家伙已经渗透到自己的生活中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吗？陆唐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只要这么一回忆，翁晨曾经说过的话就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开始应该是比较喜欢，很感兴趣，不，也是从小想象到大的。但是现在，虽然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可是喜欢的程度似乎又增进了一层……”

　　“如果改变不了他的命运，至少可以改变他的生活。让他过得更好。”

　　“我喜欢你。”

　　“我的日子并不多，过一天少一天。”

　　“我觉得能够来找你，真是太好了。”

　　“我很担心要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死亡，那就让自己顺其自然的死好了，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不是说没有事的吗？

　　不是说没事吗？

　　都是骗人的！

　　气愤、伤心，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

　　陆唐翻开了俞凡给自己的日记。

　　明明自己的字迹，却是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所写的。

　　对比着现在的自己所写的日记，陆唐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奇怪的感觉。

　　之前的事情全部都一模一样，两本日记的差别是在翁晨出现的那天。

　　没有遇见翁晨的那个自己，原本的人生简直是一塌糊涂……

　　一直工作的酒店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一直亏空却还勉强经营倒闭时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就在自己弹尽粮绝的时候，房东又提出终止租房合约。中间还有摔伤丢钱包等倒霉事。

　　从最后一页日记的日期看起来，在还没有找到新工作新住处的时候，自己就在火灾中丧命了。

　　“真是个悲剧集合体。”一边翻着日记，陆唐一边自嘲。

　　像是在看别人的人生一样。

　　可是从日记的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情感看来，写日记的人绝对就是自己没错。

　　可是比噩运更可怕的，是那个陆唐的孤独。

　　无论是失去工作还是失去住处，都是一个人硬撑着。到最后，随处可见悲观和自暴自弃的语句。

　　明明是原来过惯的日子，可是现在却觉得非常难以忍受。

　　陆唐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那个世界中的自己，在最后救人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豁出去的感觉，一开始就不怕死，反正自己也只是一个人。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肯定会对那种想法嗤之以鼻。

　　同样是闯进火海救人，这次陆唐却完全没有死在里面的打算。

　　这种改变，都是翁晨带来的。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了牵挂。

　　陆唐痛苦的捂住脸。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翁晨要明知道会死还要自作主张的救下自己。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我爱你。”

　　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

　　自己也是一样。

　　医院附近，护士们对着某个人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人好古怪。”

　　“会不会是变态。”

　　“咦？太可惜了，长的那么好看。”

　　正兴致勃勃的扒着窗户偷看病房里面尹晓正情况的俞凡完全没工夫理会人们的议论。

　　尹晓正一如既往的抗拒着女护士的接近。一想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俞凡就忍不住的大笑，这小家伙怎么那么好玩啊。

　　黑影挡住了光线。俞凡抬起头，面前是一脸憔悴的陆唐。

　　“如果是改变了命运所以翁晨要死的话。”陆唐说，“那么只要命运不变就可以了吧。”

　　“嗯？”俞凡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笑了起来，用一副看好戏的轻浮语气摇着头说，“你们两个人，真是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