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只是褪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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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当东陈风与马三千合力击破那层阻碍的屏障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井下的“东临镇”静得吓人。
白天的喧闹被彻底抽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街道、店铺、河道，一模一样，却像泡在死水里，泛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土腥和腐朽味。
“这地方…怨气长成了镇子的模样，”马三千的手按在破旧木门上，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整个建筑随之高频震颤。
东陈风眉头微蹙：“别乱碰。”
“没事的，这些东西，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万事小心。”东陈风沉声提醒，罗盘的异常波动让他心生警惕。
这时，身后传来衣袂破空之声。陆霄抱着林灼渊轻盈落地。林灼渊小脸苍白，蔫蔫地趴在陆霄肩头，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也没什么神采。
“大师兄……”他声音有点哑，“我有点困。”
陆霄低头瞥了他一眼，将人搂紧了些：“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四人沉默地向镇子深处走。寂静被无限放大，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一声声，敲得人心头发慌。
莫约走了半柱香，还是没走到小镇尽头。
“怎么感觉……永远走不到头啊？””马三千忍不住小声嘀咕，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被陆霄抱在怀里的林灼渊，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他小声嘟囔，把小脸往陆霄颈窝里埋了埋。
“等等，”马三千猛地停下，指着旁边一户人家，“这房子，你们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陆霄心下一沉，他一直在默默计数，冷声道：“第三遍了。鬼打墙？”
领路的东陈风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罗盘向天上一抛：“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马三千：“有这玩意你不早用？”
“......”这是谨慎。。。东陈风张了张嘴，决定不和傻子计较。
罗盘投下巨大的阵法，以他所站的地方为阵法中心。他闭眼掐诀，阵法转动起来。
“以我为宇，寰容万象！”
罗盘金光大盛，耀眼的光芒将几人淹没，阵法越来越大，六十四卦象飞旋而出，从卦位上飞出向四周散去。忽然亮起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光，将眼前的景物一一包裹起来，如无数探照灯扫向四周。
金光所过之处，景物被一一标记，不止一栋，而是足足四五栋完全相同的房屋被同时照亮，像无数面镜子互相折射，将他们困在中心。
东陈风睁眼，扫视四周后开口：“我们陷入了一个由镜像构成的迷宫。行走半柱香，实则一直在绕圈。更麻烦的是，我找不到此处的阵眼。”他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岩壁，“阵眼……很可能在上面。我们先撤回井口！”
“快些走吧。”陆霄立刻接口，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林灼渊身体微微发抖，率先走向离开的方向。
几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提案，立刻循着来路疾退。
很快，他们回到了井底下方。一丝微弱的、惨白的月光从高高的井口透射下来，恰好照在林灼渊身上。
“呃——！”
他猛地弓起身，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溅了陆霄满手满襟！
“林灼渊！”
陆霄一把将人彻底拉离月光范围，扣住他的手腕。灵力探入，脸色骤变——林灼渊的丹田几乎被灰色的阴气糊满了！那阴气正被月光刺激着，发疯般往他丹田最深处钻，试图撕裂他的根基！
“都检查自己丹田！”陆霄低吼，同时精纯灵力毫不吝啬地涌入林灼渊体内，里应外合，粗暴地驱赶那些阴寒之气。
“噗——”林灼渊又吐出一口带着黑气的浊血，小脸上的死灰色才稍微褪去一点。
东陈风和马三千一查，心头俱是一凛。他们丹田外围不知何时也缠绕了薄薄一层阴气，只因修为高深才未被侵袭察觉。
“小师弟修为尚浅，此处诡异，我们先带他出去。”东陈风掏出一罐丹药，掰开林灼渊的嘴倒了进去。
“幸好他率先发作。若待阴气深入，我们恐怕都会变成这镜像的一部分，永世困于此地。”
出井后，几人迅速驱散体内阴气，用灵力护住丹田。
几人迅速出井，各自检查了一下。他们几人的丹田虽然也布满阴气，却因为各自的修为足够没有被影响。纷纷运气驱逐，并用灵力将丹田护了起来。
“抱歉，是我拖后腿了。”林灼渊红着眼睛，强装正作。
“不要这么说，你已做得很好。”东陈风忽然严肃起来。
陆霄检查了一下林灼渊的脉象，确认暂时平稳后，开口道：“我们现在必须去阵眼。小师弟你……”他本意是让林灼渊留在安全处休息。
“师兄，我也要去！”话未说完，就被林灼渊急切地打断。
顶着陆霄不赞同的眼神，林灼渊从陆霄怀里站起。
林灼渊擦掉嘴角的血迹，眼圈还红着，却站得笔直：“大师兄，带我去阵眼！我要亲眼看着罪人伏诛！”
陆霄脸黑得像墨：“胡闹！吐血很好玩吗？再去送一次？”
“带我报仇嘛大师兄~有危险我肯定第一个跑！真的真的真的！”林灼渊拽着他袖子，软硬兼施，小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陆霄被他晃得心烦，又狠不下心真把他扒拉开，只得把目光投向旁边看似最靠谱的东陈风，指望他说句“公道话”。
东陈风默默将头转向一边，还顺手理了理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袖，完美避开了陆霄的视线。
马三千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这可是人家洛仙宗内部的家务事，要是出了事追责到丹青道，她找谁捞自己去？
于是她干脆站在一旁缩着头，吹着尴尬的口哨。
当时将师弟带出宗门的时候，东陈风就考虑过会有风险，而且也和林灼渊一点一点剖析过，用小孩懂得不能再懂的话分析得明明白白，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全列举了一遍。最后是林灼渊自己点头同意，他们才带出来的。
林灼渊刚“咯嘣”吐了两口血，现在活蹦乱跳像个没事人想跟着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有主见又不会轻易退缩（不安分）的孩子。
陆霄看着这两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队友”，气得牙痒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好样的。”
最终，他黑着脸，像是拎什么小动物一样，一把将还在那哼哼唧唧的林灼渊捞起来，夹在胳膊底下，没好气地警告：“跟上！死了别赖我。”
“嘿嘿。”林灼渊傻笑一声。
东陈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语气平稳：“不带你去他也不放心的。”
马三千也跟着起哄：“既然决定要去，不如和我共乘一剑？姐姐我护着你啊。”
陆霄再一人赏一个白眼。
他懒得再跟这群不靠谱的家伙多费口舌，脚下剑光一闪，已然腾空而起。
林灼渊心大得很，早就摸透了自家大师兄口是心非的性子，紧紧搂着陆霄的腰，把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夜半风起，月亮被薄薄的云层覆盖，看上去毛绒绒的。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树叶的摩挲声中，似有风铃声夹杂。几人御剑穿梭在层层叠叠的树冠之间。
“就是这！”飞在最前方的东陈风骤然停住，悬立半空。一把抽出腰间的金锁向地面抛去。
金锁嗡鸣，锁眼冒出八根细长链条，像捕鱼的网一样盖上地面。树木的幻象如同镜子般碎裂。浓密的阴气盘踞在结界里，林灼渊几人根本看不清地面。
金锁未停，一路向地面砸去。
几乎凝成实质的浓稠阴气发出阵阵凄厉非人的尖啸，疯狂地想要四散逃窜，却被金色的锁链狠狠压下！
“我的山君诶……”马三千看得眼睛发直，下意识地喃喃，“这不是阴气吧。”
几人没听见她的低语，正专心观察下方的景象。
早已荒废的破旧院落。
一个巨大的祭坛血淋淋的，摆在院子正中央。金锁砸下，锁链将院落系着的褪色风铃一同带落到地上，清脆的碰撞声响个不停。
众人召出武器蓄势待发。
“锵！”
东陈风的长剑率先出鞘，发出清鸣。他沉稳地落入院中。他的靴子刚接触地面，就传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腻感。
黑漆漆的泥土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
“这地……”东陈风瞬间明白了。
这片土地被浸满了血。血与泥混合成乌黑的泥浆，踩上去粘腻肮脏，让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灼渊只看了一眼，就把小脸死死埋进陆霄的颈窝，双手双脚像八爪鱼一样缠得更紧，带着哭腔小声哼哼，“哇，师兄，下面好脏……好臭！我不要下去……”
“娇气。”陆霄自己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单手把人往怀里颠了颠勺。
马三千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似乎想用清新空气驱散那股臭味，结果吸进去的更是难以言喻的味道，呛得她直咳嗽。“咳咳……不管了！”她屏住呼吸，手中黑金墨笔凌空疾挥，一道凝实如黑色闪电的墨痕，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撞向那扇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屋门！
“吱呀——哐当！”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一股更阴冷的风从门内吹出。
伴随着风，一段幽怨戏腔飘了出来，女声婉转，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濯枝雨，桃花水，妾与仙人成佳话……韶华年年催花黄，不许共白头……”
“嘶——”所有人寒毛倒竖！
东陈风脚下金光阵法瞬间亮起，将他周身护得严严实实。陆霄几乎是想也没想，手腕一转，长剑已横于身前，将怀里的林灼渊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我草。”马三千忽然如临大敌，手中墨笔舞动如风，那水墨游龙咆哮着显现，龙躯暴涨，盘旋着将众人护在中心，她死死盯住房门。
一只纤长惨白的手轻柔地抚上了那破烂的门框。
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一身历经岁月褪败的旧红嫁衣，盖着刺眼的白色盖头。
“……嫁衣？”马三千喃喃。
那盖头下的脸似乎笑了，声音轻柔得可怕：“它只是褪色了。”
这声音……
马三千瞳孔一缩。
盖头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滑落在地，瞬间被污浊的黑泥吞噬。
如瀑的乌黑长发随之滑落，垂在肩侧，露出一张清秀柔美、我见犹怜的脸庞。
好美。
槐娘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如临大敌的几人，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笨蛋呀。”她轻笑着，目光落在马三千身上，“在场所有人，就你看起来真的很惊讶呢。”
“你知道的，我不愿把人往坏处猜。”马三千无奈了，她挠头一副“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害羞模样，步伐却丝毫未动。手紧紧攥着笔，水墨游龙龇牙咧嘴，在空中不耐烦摆尾绕圈。它的眼神死死盯着槐娘，仿佛她再往前一步，就会冲上去将她撕碎。
槐娘对那蓄势待发的游龙视若无睹，她甚至向前微微踏了半步，沾染了泥污的绣花鞋尖陷入粘稠的黑泥中。她微微歪着头，掀起自己的白色盖头，乌黑的长发从脸颊两边滑落。白盖头掉到淤泥上。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我见犹怜的眼睛。
“真的……一点都没猜到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只是褪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