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鸟，宜居的岛》忆庭

11、Chapter11

　　康莱见到林鸮的眼睛通红，眉头微微皱起，最后回应了她一个微笑。

　　“忙完就去吃饭吧，放前台桌上了。”

　　林鸮一愣，随后视线望向前台，果然放着一份盒饭，还有一瓶可乐，“谢……谢谢。”略带哽咽的声音落下，她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台球桌上的大灯亮起，康莱顺着林鸮看去，她瘦得好似没怎么吃过肉，令人心疼。

　　李嘉欣可不管这些，拿起球杆便丢给康莱，“叫你来可不是只陪玩。”

　　康莱抬眼看向她，在唇角处勾勒笑容，“徐语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我不知道。”

　　“我还没问呢。”李嘉欣意外道。

　　“虽然和你认识不久，但或多或少听过你的光伟事迹，至少我知道你对待感情不是什么好人。”康莱一五一十回答。

　　李嘉欣吃力不讨好，无趣地“切”了一声后，拿起球杆开球。

　　一球没进，甚至都没把球打散，康莱见状努力回想着林鸮带自己打球的样子，手掌微微拱起架杆，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架势很唬人，实则不然，触碰到白球的瞬间弹起，毫无力气地滚向一旁。

　　后者眼里只有震惊，她走到康莱跟前上看下看，反复打量着，“你居然不会打台球？”

　　康莱有些紧张，撩起长发用手腕处的皮筋扎起，“很奇怪吗，又没说干我们这行的必须得会。”

　　“很奇怪。”李嘉欣啧啧道，随后冲着前台大喊，“林鸮，一会过来带一下我朋友。”

　　很久没吃过一顿好饭的林鸮狼吞虎咽，听到李嘉欣的声音更是连咽都没来得及咽就应下。

　　林鸮吃饭很快只用了十分钟，这段时间李嘉欣想尽办法去撬开康莱的嘴，眼下唯一能了解徐语的突破口便是康莱。

　　可这人的嘴极其的严实，甚至用钱都无法解决。

　　林鸮来到两人跟前，李嘉欣便示意她带着康莱。

　　“姐姐。”林鸮小声叫着，声音听起来有些软糯，和她本人略带中性的外表有些反差，康莱满眼温柔地回应她，“小朋友，又见面啦。”

　　李嘉欣怎么都觉着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于是轻轻踢了一脚林鸮，“快摆球啊。”这句话咬牙切齿地。

　　得到信号的林鸮把无效开球的台面重新整理，随后她来到康莱身边，轻声解说。

　　“拿球杆的时候不要那么握紧，保持整个手臂呈现直角放松就好，架杆的手抵在虎口的位置，就像这样。”

　　说着，林鸮示范了一遍标准动作，“我先开球，之后你再打。”她朝李嘉欣打上手势，紧接着弯腰出杆击球，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康莱接过林鸮手里的球杆，架起手掌学着刚刚的样子击球。

　　虽然没进也算是碰到球，林鸮笑了笑，来到康莱身边，“姐姐，十三号小球在袋口，下一杆轻推就好。”

　　这一声姐姐叫得康莱周围泛起粉红泡泡，在林鸮的帮助下，这一颗球成功进入袋口。

　　终于轮到李嘉欣不开心了，她瞪着眼睛落在林鸮身上，“不带这样玩的。”

　　话音才落下，就看见一个拿着定制球杆的身影走来，球台上留给对方完全是死局无解，那身影走来爬上台泥，打了一个大角度球，稳稳落入中袋。

　　“怎么不能玩了。”徐语的语气略带得意，“林鸮回去写试卷，马上高考别想着兼职的事，学校给你申请了贫困户。”

　　康莱听到贫困户三个字，吃饭都被米粒呛了一口，都需要申请贫困户了，真就这么严重？她是这样想的，眼神落在林鸮身上。

　　贫困户还有钱出去玩？康莱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赚着林鸮的钱有些不道德。

　　“我不要，我自己能赚钱，不需要你们帮我申请，我又不会耽误学习。”林鸮很是倔强，想要拒绝区别对待。

　　一旁的李嘉欣立刻觉得这是一个能在徐语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按照林鸮的脾气她很是了解，要强的一个人又怎会接受这小恩小惠。

　　抱着球杆的她站直身体，以毫不在意的口吻答道：“这样，我资助你，高考结束后就用录取通知书还我，继续留你在我这上班。”

　　林鸮不知所措，下意识将视线落在康莱身上，她依旧明媚温柔，就当是为了她。

　　眼眶再次红润起来，她只能低下头不敢面对眼前的所有人，想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藏在一片深蓝中。

　　“好……”林鸮答应下这笔交易，她将眼神落在康莱身上，落下一滴眼泪后扭头跑开。

　　康莱一瞬间变得失魂落魄，原本就不会打球的她，慢慢地就坐在旁边沙发上玩手机。

　　眼看无人在意自己，直接偷溜着离开这里，她想找到林鸮，可不知该用什么身份。

　　愣神间来到当初相见时的理发店，康莱握紧手里信换的两百现金，她走进去，面对坐在前台的女人。

　　她将堆叠两层的百元放在吧台上；“李姐，我……”

　　被称呼为李姐的人听到声音顺势抬头，“想开了，终于舍得出去开单了？”李姐轻描淡写道，眼里只有对钱的渴望。

　　康莱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

　　李姐歪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忙着手里的记账簿，“六年，这么说你来广州都六年了，有没有想过回家看看家里人。”

　　家人这两个字有些陌生，康莱指尖微凉，她伸手摸一摸眼前刻薄的女人，最后还是露出常常挂在脸上的温柔。

　　“我遇到了一个小孩，她不太一样，披着坚硬外壳，总是像个小大人，遇见她以后我觉得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起来了。”

　　“李姐，这是为什么。”

　　后者淡淡笑着，无奈摇头，“为什么，因为你见的少，因为你漫无目的，因为你蠢。”

　　她忽然笑了起来，而后缓缓叹出一口气，略带安慰。

　　“以前的我和你很像，但后来都变成了曾经，现在不还是替别人打工，两腿一张就是躺，随便叫一声钱就能来，康莱，你真的不适合这里。”她释怀地望着康莱，语气依旧温柔，“至少也要回一趟家吧。”

　　“干我们这行的，一旦有了牵挂也就待不下去了，心里会恶心曾经的自己，唾弃着当初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康莱明明什么都懂，却固执的抓紧这个问题恶意解读，“是因为我没配合那些人，所以你要赶我走吗。”

　　李姐耸肩，像她这样的女孩比比皆是，什么都知道却装不懂，她在柜台拿出五百元整，放在桌面上递到她面前，“回去想一想吧，不为家人也要想想你遇到的那个小孩。”

　　她呆呆地望着这五张百元纸币，眼神中第一次透着她这个年纪的无助。

　　当初踏进这里时，赤身裸体，如垃圾不被看起，拼命想抓住任何活下去的勇气，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信念。

　　八年时间弹指挥间，康莱也从当时十七岁的稚嫩脱变为现在的成熟女人，她想要明白这时间为何会这么快，为和要这么晚才遇到她。

　　这时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遇到她时，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狼狈。

　　康莱想到今天上午的她，眼眶不觉湿润，心脏里仿佛还温存她的温度，指尖感受着她的小心翼翼。

　　或许都只是如梦幻泡影，轻轻触碰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所以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康莱笑了笑，她的嘴角被眼泪浸湿，如今拿在手里的钱，并不干净，这一点康莱无比清楚。

　　哪怕每次都把浑身洗得通红，仍旧觉得脏，仍旧不敢触碰那样美好的她。

　　“姐姐。”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林鸮的声音，但不确定，攥紧手中的纸币，转身看去。

　　林鸮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在大喘气，看样子是一路狂奔来到自己面前的。

　　“姐姐。”林鸮再次唤出这两个字，这次比往常多了份试探，“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康莱抿紧嘴唇想要把眼泪咽下去，不让对方见到狼狈的自己，刚想用手臂擦去眼泪，林鸮便一把拥入怀中。

　　温热的手掌轻轻附上蓝色，好似安慰般道：“姐姐，不哭。”

　　略微紧张的神色有些难以察觉的可爱，康莱轻声嗤笑，一边贪恋着不易得来的拥抱。

　　康莱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哪怕她没有哭出声，“还不回家写作业，来我这里做什么。”

　　林鸮回答的话带着磕绊，“我……我担心你被人……欺负，我是大人我……我可以保护你。”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林鸮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就算并不连贯，康莱撇着嘴角，看似嫌弃对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则在心里傲娇到不行。

　　“林鸮，陪我回一趟家，好吗。”康莱抬起头注视着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小朋友。

　　她没回答，用点头回应。

　　……

　　周一这一天，李嘉欣如约资助林鸮的所有费用，就连在学校都吃得比往常还要好，林鸮答应康莱会好好上课，同时也不耽搁下训练。

　　每节课熬不下去想睡觉的时候，就把笔记本里用圆珠笔画着的康莱摆在桌面上。

　　只要这样，学习下去才有动力，才有坚持下去的意义，那就是给康莱一个未来。

　　晚自习后康莱如约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天气渐渐热起来蚊子也随之而来变得毒辣起来，康莱一边驱赶蚊子，一边关注着手机里的时间。

　　学生几乎都已经放学回家，就剩下几个男生还在打球，康莱顺着操场看去，并没有林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