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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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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岁,金秋十月,开学不久领取证件。二十八岁,博士毕业,人才引进落户浔州,安家费刚好足够60%首付;就职△大数学类副教授一职,独立进行学术研究。九月开学,一家三口齐聚校园,小朋友上家属幼儿园,她教学,配偶凭借优秀的算法能力进入同校信科院,就任该院工程师一职。
结果到最后还是编程能力救了他。
……所以当初为什么非要读基础数学方向?早就说了不适合他!
这年夏天两人双双毕业,她论文登上顶刊,优青二字实至名归。而他毕业极其艰难,论文未及发给导师,就数次被她打回要求修改,答辩时奄奄一息,下讲台看见她点头微笑,差一点要感动得跪地痛哭。导师事后开玩笑说小黎是有调教学生的能力的,看好你,黎副教授。这年导师有一个出差交流,因此不只是爱人,后来导师收的师妹师弟,都是她在帮忙指导。结果还不错,她和导师都很满意。只有爱人留下心理阴影,此后看见她埋首解题,或与学生温和交流,都抱着孩子躲到远处,伤心垂泪。
前期房屋尚在装修,他们住在校内家属楼,一间二室一厅人才公寓,通勤极方便,每天可以睡到八点半。转眼又是一年新春,年后不久,这天仍在休假,清晨爱人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她还迷迷糊糊抱着枕头睡觉。他携冷气归来,轻手轻脚,脱去外衣,换上睡衣,钻进被窝抱她。凉凉的气息侵入进来。好冷。她小声抗拒,趴下去贴住电热毯。这更方便了他,变本加厉,压在她背后罩住她,从她的耳根、后颈、肩头,沿脊椎一路滑至下方。你干什么呀?她热起来,脸颊绯红,半梦半醒,先被他强制开机。以往从来不这样的。突然是怎么了?羽绒被还盖在身上,他声音蒙在被子里,闷闷的,雾蒙蒙。
听说有资方对你当众告白啊,黎教授。
…啊,这件事。他是你们院的资方吗?
不知道,反正跟他讲话都很客气。你感兴趣吗?
不要阴阳怪气的嘛。不熟呀。他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
喂。真的呀。而且也没有告白,只是问我结婚没有,要了一下联系方式。
当众把你叫住问结婚没有。这不是告白?
他自己都结婚了呀。
?你怎么知道。
啊。
你还特意关注了吗!
这个、怎么说呢,
“等一下。”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声音一瞬间响彻房间,“你真的特意关注了!!黎教授!!你要出轨吗?!”
“我没有特意关注…而且怎么就讲到这个方向了呀!没有这个意思!”她很窘迫,“就是之前见过一面。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盯着她。
“…只有一次意外。”她小声说。
“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笃定地说,“一看就会骗女人,旧社会就是拆白党,老婆我们离他远一点。”
“诶,你见过他吗?”
“是我们院的资方啊。”
“诶…这样啊。应该不会骗我钱吧,他家里好像公司开得蛮大。”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啊!而且关键点是这个吗!”
“那段时间见过。”她含糊地说,“只有一次意外。不会有什么的,季晓。相信我,好吗?”
……好吧。
他闷闷不乐,缩回被子里继续吻她。气息打在柔软肌肤,烙下湿热的触感。她轻轻用腿去勾他,他专心致志。她很快没有余裕去安抚他,脸颊埋进枕头,声调断续呜咽,蜿蜒消失。电热毯隔着床单,汗涔涔贴在肌肤。湿黏泥泞。被子里更热,他大汗淋漓,探身出来,手臂撑在她的脸侧,温柔把她拨回正面,湿润地去亲吻她。她发出微弱的抗拒。不想吗?不是…讨厌,不要这样。她躲他的嘴唇。他只好去吻她的下颌,脖颈,抬头发现她又不情愿了,咬着嘴唇不高兴地看他。想了吗?他问。本来也没说不想…她更不高兴,错开视线。他俯身吻下去。薄薄的嘴唇,舔起来像温热的金属,舌尖藏在内部,要细心地找到,舔吮,吸出,勾住,含裹。湿润泥泞,他细细舔去每寸流溢的唾液,一面清理,一面将爱人可爱的脸蛋濡湿得更加狼狈,慢慢抵进她的唇。她颤栗起来。怎么这样…哪样了?又不是我去跟别人告白。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骗人,你以前不会不问我的。
刚刚不是还说想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她咬住嘴唇。他又一次吻下去。那,不要了?…不要。好。等一下,喂,不是这个…呜!季晓你混蛋!
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黎教授的理论。
这年夏天,差不多安顿下来,他们终于举办婚礼,乔迁新居。婚礼办在浔州,礼金收下一箩筐,最多还数朋友,出手阔绰,随礼随了一台车。她的父母,结婚那年就见过,隐约感觉到对他不太满意,他非常能理解。毕竟她和前任当时还算安稳,订婚一年,只差三月办礼,被他横插一脚横刀夺爱,婚事告吹不说,事后还火速让她怀了孕,先生孩子再领证。再说后来,游戏尚在开发阶段,生活上捉襟见肘,对她没什么太大帮助,学业工作还都是托她的福,如今时隔许久才办酒,……她母亲只差没看他一眼就冷笑啐上一口。
以后有人这么对黎穗,他一定也很不满意。
她的朋友也很讨厌他。
她朋友极少,毕业后渐行渐远,如今联系只有这一人。他记得,姓石,高中时期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大学期间她们关系疏远,后来到博三黎潮和他关系稳定,精神渐渐恢复,某次过年回家,阴差阳错,却与这位朋友重新联系,再续了前缘。婚礼上她是伴娘。这日礼成结束,回到后台,他隔着纱帘听见妻子与伴娘聊天。
怎么不请他来?我记得当时邀请你了。
嗯。不太想。
怕他大闹婚礼抢婚?
也不是…
我估计他都忘了。死渣男。孩子跟你家一样大。
……
唉,我现在看到你对象都生气。
……都过去了。
好吧。对了,刚刚班长他们桌上说想办同学会,你去吗?
……
……黎儿。
嗯?
你是…还没忘吗?
他等着她的回答。她没有回答。他胸膛起伏,牙关紧咬,蹲进后台又闷了一口白酒,深呼吸平复心情,这才转身回了梳妆间。傍晚时分,她卸掉妆容,已经换上常服,正与朋友微笑谈天。换作另外一个话题。正值暑假,他的双亲被朋友接走,高高兴兴游玩浔州,黎穗小朋友则被姥姥姥爷接走,高高兴兴地带回了老家。虽说婚后数年,办了礼到底不同,这个假期特意给他们过二人世界,也算度蜜月。新家同样二居室,但客厅极大,光线开阔,卧室的空间也更大些。他亲自盯装修,保险起见,只婚礼时去一趟,这个假期留作散甲醛,平日还是住在校园的人才公寓。
婚礼太累。两人回家倒头就睡,午夜醒转,还是饿醒的。黎潮也饿。两人面面相觑,听见彼此肚子狂叫,不由得都笑了。他打开app定外卖,小声指导外卖员走小路进校园,结果小路封了。人家根本进不来。不得不下楼去拿。回到家黎潮坐在公寓小小的客厅,黑色卷发,黑色睡裙,抱膝坐在白色沙发,像团小动物左摇右晃看电视。夜里灯光洒落,蒙上浅淡柔光,卷发一跳一跳。他充满幸福,拎着烧烤袋回房间,坐在她身侧,一一摆放排开。
电视里是新获奖的华语电影,前段时间院线下映,上线网络平台,她兴致勃勃付费观看。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撸串,时不时点评一番男主角演技,谈笑间干掉八十块海鲜烧烤。吃到最后一串,黎潮当场呆住,看看他,看看他面前的铁签,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铁签。数量居然差不多。万念俱灰。他连忙安抚说不多的,夜里点单贵,咱们吃的很正常。黎潮十分忧郁,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低头沮丧地捏起肚子上的肉。哪有肉?根本就捏不起来,只是吃完饭鼓起来,有一点隆起的弧度;以往瘦成细长一条,才显得现在分外明显。这么说完,她表情更沮丧了。好可爱…他心醉神迷。她坚定地说不行,我不能再吃了,都怪你和席哥天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我来浔州一年胖了五斤。
……该死的朋友,一提这茬他就生气。这么大岁数不结婚天天往他家跑,还自带食材做饭。他严重怀疑某人有效仿曹贼之心。但黎潮自从第一次被友人的厨艺征服,就彻底拜倒在席某的锅铲之下。这也算了,黎穗也是!说爸爸做饭没有席叔叔好吃!这小恶魔,爸爸平常天天给她做饭,抵不上席叔叔每周来一趟。他忍气吞声,只好桌上用死亡凝视注视好友。话虽如此,架不住黎穗喜欢他,每周末准时喊为什么叔叔不来!搞得他和黎潮明知道这样不太好,还是默认他的朋友周周拜访了。
吃完饭他收拾外卖袋子,黎潮全神贯注,看电视里的公路片,他收好袋口放到门口,一边洗手一边跟着看,不知不觉也被剧情吸引。两人坐在沙发前,从凌晨两点看到了凌晨四点,黎潮意犹未尽,进了浴室洗澡还在感慨华语电影真了不起,剧本写得真好。主演也是,这么年轻,演技这么好。他警惕起来:你是要追星吗!黎教授!
黎教授:……
黎教授:……首先,是黎副教授。
结果两人都笑喷了。
浴室玻璃磨砂,空间依然狭窄,但浴霸灯光明亮,是暖色的。花洒范围有限,她抬手替他抹洗发水,他乖乖低下头任她揉搓。搓着搓着她突然生气了,很用力地往他肚子上痛打一拳,骂他超级大混蛋。他猝不及防,上一秒还在享受爱人的服务,下一秒被队友痛击,疼得差点飚出眼泪,弓身捂住肚子眼泪汪汪。她立马慌乱起来,揉他的肚子说对不起对不起,突然有点生气…季晓?你哭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OMG我好像就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用那么大力气!对不起!
没事…他气若游丝。
对不起…那个…还能继续洗吗?还是要吃点药?
也不至于被女孩子打一拳就要吃药…
你语气好委屈哦…
毕竟被心上人狠狠痛打。他泪。
那,那我帮你洗吧,等下不要睁眼哦,要洗头发了。
好的黎老师。
干嘛搞这种play啦。不要睁眼睛。
……黎老师。
嗯?
你手好小哦。抹在头发上软乎乎的。好舒服。
渣男。
?!我又怎么了!
说了不要睁眼,流到眼睛里会痛的。她推他的脑袋。指尖凉凉的,水珠湿润流淌。白雾氤氲。磨砂玻璃水流淌落。明光之下乳白蒸腾。他重新闭上眼睛,依然弯腰任她将花洒近距离打在发顶,抬手去揽她的腰。
干嘛?不要对老师动手动脚。
不冷吗?身上没有水。
还好啦,现在是夏天呀。…洗好了。好,换位置,我给你打沐浴露。
沐浴露滑溜溜地打在身上。他还是没有睁眼,全身肌肉绷紧,谨防妻子再突然给自己一拳。绷紧着绷紧着,被柔软指尖抚过泡沫,表情渐渐凝重,双拳也攥紧了。黎潮一头雾水:你干嘛?要打我啊。
不,他双目紧闭,严肃地说,我在cos法海。
……啊?
就,有一段蛇妖在水里勾引法海的……
谁是蛇妖啊!
很好,又挨了一拳。
新婚之夜被老婆痛打两拳!季晓!真有你的!
洗到最后,结局就像蛇妖在水里勾引法海一样,成功了。不同之处在于扮演法海的演员狂性大发,把可爱迷人的黑色妖精压在磨砂玻璃,咬住她的后颈,实施了物理意义的捕获和标记。什么标记。她呜咽着说,人类哪有这种功能啊?他说有的,黎老师,我们雄性都能闻到的。现在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待会儿出门,任何人看到都知道你……尾音贴在她的耳根,低不可闻,泯灭于发顶渐凉的温热水流。事后又被老婆痛打,说他脑子有问题突然讲那些。脸皮太薄了吧?他没讲什么啊!再说夫妻感情好这很正常啊?但他还是在床上灰溜溜道歉了。讲到最后神色奇怪。她瞪着他让他有话直说。他坚决摇头。她生气了,躺回床上不理他。他逗了几下,越逗越生气。她真想让他讲吗?
他最后还是没有说。
黎潮自己窝在被子里生闷气。他也躺进被子里生闷气。两个人一起闷闷地生了一会儿气,黎潮委屈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嘛。每天乱吃什么飞醋。
原来她知道。
……我听见你那些同学私下聊天。厕所里。
…都讲什么了?
就是以前的事。
…都过去了呀。
说我是…,说我们那时候一直没断,一直到现在。
现在变成这个版本了吗…
还有同情他的。然后说你,怎么样的。
……
你不想提到他吗?你没邀请他。
邀请前任很奇怪吧。
他不是邀请你了吗?
…你是,想问我对他的感情吗?
……嗯。
原来你会在意啊。我还以为。
很难不在意吧,他当时有挑衅我啊。
诶,你们有接触吗?
……原来你不知道么。
什么事?
那年夏天,给我发过一些东西,意思是你们在一起了。
……这样啊。
我以为你会生气?就这么接受了。
…嗯。他那时候年纪也还小啊。
再怎么说也成年了吧。而且你居然这么维护他…我伤心了,黎老师。
不是对你的这种感情,但是。她安静一会儿,说,“我和他,在一起将近六年。现在回头跟你讲我不喜欢他,或者那段时间我对他没有感情,以此作为对你的安慰,我认为是不负责任的。我不想提到他,是因为在我,那段已经过去了。在你面前提起他是不恰当的,而在其他人面前…我不知道应当怎样回应。我不想去贬低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如果你想知道,是的,我们有感情。我曾经想过与他共度余生。但他那时并不成熟,我也同样,我们的感情本身存在问题,因此当你出现时,你身上那种…更扩张性的东西,让我意识到我可以换一个方向,让我决定与他分手。……固然如此,我认为那段关系中,我本人也存在相当的问题。他对我存在病态的精神依赖。我不确定他是否能面对新生。我也不想去深思这个问题。我认为,不邀请他,是…仁慈的。”
“即便知道他欺骗你,背着你给我发那些东西,你也这么想吗?你想要对他仁慈。你不忍心他难过。”
“更准确地说,我不想主动去做一件可能刺激到他的事。是的,我不知情,但我并不感到意外。”
“就算知道那时候我——”
“是的。”她平和地打断,“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那段时间我的,所有的,感受,是他在承接。固然开始因为你,结局还是你,但我和他的关系,仍然是和你无关的。我感谢他。哪怕后来我们闹得一样难看。”她寂静许久,转过身,抱住他,在他怀里轻轻地说,“原来你是在意这个。…你会接受不了吗?”
“…我倒也…没有接受不了。”他也轻轻地说。“反正我活该。我自己给他机会。…对不起。我那时没有考虑到。”
“嗯。…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还好吧。如果你说完全没感情,虽然我会高兴,但也会想会不会你对感情就是这么轻率之类的。”
“也是有点轻率的。”她埋进他的胸膛,他搂住她的肩,她抱住他的腰。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后来在想…会不会不太负责呢?对感情,和关系。明明不喜欢,还是进入了关系。就算过程中渐渐有感情,最开始的想法也是功利的。到最后一切变得难看,会不会因为过程中我就用难看的方式对待了他呢?而他也是一样。”
“突然间在新婚夜和老公讨论起了跟前任的关系吗,黎老师。觉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你先问起来的嘛,季同学。再说复盘也很重要啊,不然会再做一遍错题的。”
“被你称作错题,他也挺可怜的…”
“对不起哦…”
“没关系,反正我不是错题。”
“…不要这么讲了。不太好。”
“还真维护他啊。”
“是和平分手啊。只是感情不和。”
“……”
“不高兴了吗?”
“没有…很神奇地没有。就是觉得你长大了。”他低声感慨,指尖上移,嵌进她的发根,长发卷曲温暖,光滑而细腻。“…已经变成很成熟的成年人了,黎潮。你说得对。都过去了。我应该接受。引以为戒。”
“也没有那么成熟呀。”
“有吗?明明孩子都四岁了。”
“嗯。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比如怎么让看起来能言善辩的闷葫芦老公讲真心话之类的。”
“……黎潮。”
“嗯?”
“会不会哪天突然飞升到天上去?”
“喂……”
“像神仙来接引你到上界这样。”
“什么啊。”
“我爱你。”
“……我知道呀。”
“只有知道吗?”
“想听吗?”
“想,求你了。”
“我爱你。”
她偎在他的胸前,贴在他的心口,黑发蜿蜒流淌,声音温和柔软,“我爱你,季晓。”
“这一生称得上爱的,只有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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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以要去同学会吗?”
“…结果还是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