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的嫁衣》Lyre LL

8、7、“两毛钱”

　　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认出彼此。路灯有点昏暗，但不妨碍她看到他的表情。第三次了，仍然拽拽的。
　　他皱了下眉。凉夏在心中笑。
　　然后她没有回头，继续站在那，听着一串沉实的脚步声。但还没远去，便迟缓，停顿，接着返回。
　　她转头，正好看到一米远外的他，明明不关他事，又爱管的奇怪份子。
　　微凉夏夜气息逼来，拂上裸露的肌肤。昏黄道灯周围，一群扑火飞蛾正萦绕着，扯得光影凌乱。
　　路灯从他斜后方照来，把他身影煎了半圈。
　　凉夏有点恍惚了。
　　[ 怎么了？] 没有第一次的客套，他直接问。
　　她光着脚丫子，手里拎着鞋。半长发，蓬松卷曲的，湿粘粘的，以奇怪的姿态盘了个髻，几绺垂挂在侧。米白色针织裳，麻色长裤，污痕遍布。
　　有点落魄。他扫描了一遍，继续皱眉。
　　凉夏看着他，一小会儿，想怎么回答，又一小会儿。
　　看她模样很专注，但很平静。不似有不可挽回事情发生，这让他紧绷的情绪放松。
　　[ 我脚痛。] 凉夏觉得好笑，把前因省略了一百多字。
　　[ 哦？] 他挑眉，疑问地样子，倒有点生动。
　　[ 破皮了。] 她举高拎着的新鞋。
　　[ 然后？] 他身形动了一下。
　　[ 然后脚痛呗。] 这下换她以白痴的眼神看他。
　　[ 听起来不像很严重。] 他嘲讽道。她立在那发呆，只是因为脚破了皮？
　　[ 呼——] 她叹气，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结果，一晃眼，她又看到他的发旋。
　　[ 还不抬脚？] 他抬头凶她。
　　医生了不起啊！她吸气，然后换了下重心，随便伸了左脚。
　　他用手捏着她脚板，飞快的看了看。
　　脚后跟纹路处，破了块皮，一毛钱大小，露着粉红的真皮。出了点组织液，不良摩擦的后果。说实话，真的不严重。
　　[ 换脚。] 他的声音闷闷的。
　　她依言缓缓换了只脚。
　　仍是同样的状况。
　　这下无语了。他放手，站起，瞪她，一气呵成。
　　又来了。这人瞪她，简直瞪出爱好了。凉夏又叹了口气，慢慢地放下脚，平衡重心，再与他对视。
　　痛感随着移动，仍是一波波产生。该死的鞋子，该死的梁洛。她在心中骂着。
　　[ 你准备等表皮长出来再回去？] 他冷讽，看着她在那若无其事，用手抓住垂下的发，往髻上随便绕了绕。
　　[ 或许吧。] 她耸耸肩。
　　他开始对自己生气，转身欲走，没几步，又回头。把这样个白痴放在这，出了事，他也是有责任的。他自嘲，忍不住再鸡婆，[ 你确定要耗在这？ ]
　　呵呵，凉夏笑了，故作神秘道，[ 这叫做在痛与不痛之间找平衡，一旦二者平衡了，就OK了。]
　　怎么OK法？他用眼神问着。
　　[ 一动就痛，不动就不痛。] 她继续乱掰。
　　哦。他点点头，然后嘴巴不留情，[ 幼稚！]
　　算拉，幽默都不懂。她只好转而想象表皮细胞在以数百万分裂的速度愈合伤口，这让她有点安慰，甚至觉得没那么痛了。
　　[ 何不找人帮忙？] 他故意嘲她。想也知道，哪有人快半夜出门，就为了这女人两脚各破了块皮？
　　[ 他们来的速度与伤口愈合速度相当。] 她也乱侃，实际上是忘了带手机，否则早使唤梁洛了。
　　[ 需要帮你叫辆救护车吗？] 他忍无可忍，这对话太废了。
　　[ 哈哈—— ] 凉夏看着他爆笑。这让他的犀利，无用武之地。
　　她笑得有点夸张，假装笑到肚子痛，也很有喜感。
　　[ 家在附近？] 他脸色稍霁。心里告诉自己该离开了。
　　[ 恩哼。] 她往右边随便一指。很大一片范围，灯光都隐灭着。
　　时间也很迟了。
　　他不得不作了个委屈自己的决定，[ 你很固执。] 这其实在说服自己，与这么个大脑与石头硬度相当的人“理论”，实在无聊。
　　[ 彼此。彼此。] 凉夏笑着回应。
　　他有些犹豫，转而想，也许她先拒绝，那就非他之咎了。于是，他艰难出口，[ 需要我帮忙吗？]
　　？？？凉夏跟上次一样不解。
　　他走到她正前方，背过身去，声音闷闷的，[ 上来吧。]
　　哦？！他、他的意思是要背她吗？凉夏有点吃惊。
　　他回头瞪她。她缩了一下。好人啊！她有点难以置信了。
　　那就不客气了。想当骑士，那就要有受苦的觉悟。凉夏有点恶狠狠地爬上他的背，心中却是无法掩饰的诡异愉悦。仿似有人在她心底，慢慢地唱歌，歌词是她所未接触的领域。
　　他的背因突然承受她的重量微弓，稍往前倾便稳住。
　　这躯体有可靠的力量。凉夏在他的背上想着。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在两旁托住她的腿。
　　背的很稳当。
　　他开始往她随手指的方向前进。心中颇有些懊恼。
　　蜿蜒小径盘旋而上，通往矮山之顶。坡道两旁，白日里绿意扶苏，间夹繁花似锦，拥有着最鲜妍的色彩。别致风光懒洋洋地流淌。这里是城市中心的小花园。
　　他傍晚上去赏过景，刚下山，便遇到她。
　　现在，他背着她，实在是他意料之外。
　　[ 你不怕我会作奸犯科？] 他的声音绕过他的肩膀，有点涣散。
　　[ 呵呵。] 蓦地，她用手环他的脖子，怕才怪，[ 在你变身之前，我先勒晕你。到时候，轮到我了……] 然后，她装变态笑。
　　她故意收紧手臂，他作势丢她做为反击。两人互相吓唬着。
　　凉夏率先投降，赶紧松开，只那么环着。
　　[ 我叫关凉夏。] 突然她想到他还不知她姓名。而他也算三番两次帮她。
　　[ 纪寒。“幸会”。] 他没好气。
　　[ 我知拉，你是钟老大的学弟。我是他的学妹。不过我确定我们高中不同校。] 否则这么拽，早就被扁了。她肯定要带头扁的，凉夏笑。光用想象他被扁，也很爽。
　　接着，一路无声，摆明了他不想与她多言。
　　她的脸正好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他的血管在她耳边突突作响。她的心跳都快同步了。
　　夜真静啊。只有几户人家传来些许电视声。
　　斜眼望去，天上只有一弯月，一颗星。互相陪伴的样子。
　　[ 还有多远？] 他刚才只看她随手一指，这方向多了是人家。
　　[ 快了，快了。] 凉夏指挥他上斜坡。
　　几分钟后，他发现不对劲了，这时他在她的指挥下，走下一个斜道。
　　他发觉右边的小楼有点熟悉，只不过这次看到了它的另一面。当时的她，正好发呆在这小楼院门前。
　　[ 下来。] 他沉声命令。
　　凉夏心虚地小心翼翼地爬下来。
　　[ 你家到底在哪？] 他盯着她，两粒黑宝石亮得吓人。
　　她只好往右边一比。这下不是无的放失。
　　[ 耍我很好玩？] 他很火大，掐她的心都有了。
　　[ 哈哈……] 凉夏干笑，还拍拍他肩膀，心里却在发毛，装做豪气，[ 老兄，别生气拉。]
　　他不为所动，仍是盯着她。
　　不知道说了，他会不会打人，她忖到，只好掏出后院钥匙，[ 我带错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