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回响》赛博批发木鱼

42、第十七章 浮浪山

　　唐明的心情像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虽然猜到了任务的隐藏含义，但他患有正常玩家都有的火力不足恐惧症，骤然失去佩戴称号的资格，当然免不了惶恐一番。

　　唐明不由得吐槽起游戏设定。

　　“萨加利尔的子嗣是量子叠加态的吗？玩家是不是世界之子取决于任务要求？在任务没有发布之前，玩家时时刻刻处于是和不是的叠加态？”

　　量子叠加态版唐小明假装头晕，趴在办公桌上盘算如何应对。

　　首先任务很难，非常难，目前卡兰还算是友善阵营，没有展露他的野心。身为研究所的负责人，A级异能者，如果真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他一定会顶在前面。

　　反正唐小明是个不起眼的实习生，要是战斗都需要实习生上场，绯红研究所早就被敌人推平了。

　　那如果，危险来自内部呢？

　　唐明闭着眼睛回忆任务描述——帮助你的不一定是朋友，袭击你的也不一定是敌人。

　　难道浮浪山是一场鸿门宴？卡兰断定他是神子，怕他暴起发难，呼叫联邦总部支援，派遣几个S级异能者困住他，然后直接叫直升机来炸平山头？

　　不，还是不对……任务要求他隐藏“世界之子”身份，如果绯红研究所的人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他还隐藏什么？直接狼人自爆算了。

　　“所以任务真正的意思是，我会遭受来自外部的袭击，也会受到绯红研究所的保护，但袭击我的不一定是敌人，绯红研究所的人也不一定是我的朋友？”

　　唐明急速思考。

　　这个推测与他目前观察的情况最为吻合。因为绯红研究所不是慈善机构，对他如此宽容显然别有用心，说不定就是想钓他的鱼，让他自露马脚。

　　如果他不是世界之子，绯红研究所也就是多养了一段时间的闲人，大不了给他提升转正考核难度，找借口把他开了；如果他是世界之子，天长日久的监控之下，难保不出纰漏。

　　倘若真是这样，他得想办法保全自己，最好让绯红研究所的人去冲锋陷阵，和未知的敌人狗咬狗，他在一边拍手看戏叫好。

　　不过，要利用绯红研究所的人可没那么简单，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看不起唐明出身的大有人在，比如那位名叫李艺颖的主管。

　　唐明眼珠一转，想到自己学生时代不想上学，社畜时代不想上班，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假装自己肋骨断了还没好，结果发现当时赵医生给他植入身份芯片的时候已经给他顺手治好了。

　　即使没有治好，以绯红研究所的黑科技，不出三天就能让他活蹦乱跳，说不定刚好能赶上跟后勤组一起。

　　而且他不知道任务里的危险是客观存在的，只要他一到位就会触发，还是卡兰或者所里其他人带来的，避开他们就能避开风险。

　　是后者还好，如果是前者，唐明的处境会更加危险，孤立无援独木难支，他只能靠自己去面对未知的敌人。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唐明愁眉苦脸。

　　他不是不敢装病，是不想接这个棘手的支线任务。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错过这个任务，下一个要等多久？

　　如果他是普通玩家，大不了放弃这个要命的任务，反正是休闲游戏，随便玩玩没必要给自己上强度，可他唐明是个代练啊……

　　况且这还是他给心动嘉宾楚月打的单子，万一楚月最后上榜，他在下面垫底，那他也不用接单了，提个桶进厂打螺丝去吧。

　　“小明？唐小明？”叶子纯的呼唤由远及近。

　　唐明抬头看着她，脸上被压出的红印子让叶子纯忍不住笑：“明天去浮浪山露营漂流，李主管说两个人一组，你有找好同伴吗？”

　　唐明摇头：“我去问问贺聪。”

　　他才来几天，上哪找同伴？

　　“贺聪和隔壁组长安德烈一起。”叶子纯说。

　　唐明面露难色，有种上初中时被小团体排除在外的感觉。

　　虽然平时在学生宿舍里，大家吃饭睡觉都一起，其乐融融的，但春游秋游大巴车上选双人座位的时候自己总被排除在外，三个人的友谊还是太拥挤了。

　　真想给自己唱一首《一直很安静》，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姓名什么的无所谓了，我现在更担心性命！”唐明心中咆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子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负责人说新来的小朋友太孤单了，要陪你一起！”

　　唐明虎躯一震，心里拉响十级警报。

　　他更怀疑卡兰就是危险本身！

　　叶子纯见唐明面色凶狠眼神不善，拍了拍他僵硬的肩：“你别怕，负责人又不吃人。”

　　唐明心中无语泪先流。

　　卡兰是不吃人，但他的任务名称是“保住性命”，不是“享受团建”！

　　唐明侧过身子，不再看她，闷闷道：“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任务……唐明在心底说。

　　“没关系，到时候负责人会带你的。”叶子纯轻快地跑走了，甚至忘记打卡下班。

　　唐明揉了揉僵住的脖子。

　　既然无可避免，那就迎难而上吧！

　　**

　　“浮浪山坐落在2区与3区的边界上，巍峨挺拔，奇峰秀美，内有许多珍奇植物异兽，被称为‘联邦的绿色宝库’……

　　“桦树研究所曾经派小队专门来此地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调研，发明了疗效更好的镇痛药物‘托里奇水’……

　　“山上有条溪流，名为‘三响溪’，青碧凝翠，两岸崇山夹峙，森然可怖……”

　　唐明扒拉着手环查找浮浪山讯息，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完全不看身边坐着的大活人卡兰。

　　“小朋友。”卡兰忽然叫他。

　　唐明一哆嗦，生怕这位A级异能者暴起发难：“怎么了？”

　　卡兰悠悠地说：“你似乎很害怕？”

　　他一双碧绿的眼睛泛起微澜，如同阳春三月碧湖水浅，笑容温和似杨絮柳风：“你在怕什么？怕山上有危险？还是……怕我？”

　　他凑得越近，唐明越怕，像只被狐狸盯上的兔子似的，看上去马上要拔腿逃跑。

　　卡兰失笑，摆摆手道：“不逗你了，你们年轻人精神好，我得去养精蓄锐。”

　　他戴上蒸汽眼罩和耳塞，开始小憩。

　　唐明警惕地看着他，好像这家伙的眼罩是半透明的，会从底下偷窥他一样。

　　虽然卡兰的异能没有直接战斗力，体魄也比不上专为战斗而生的II型基因编辑人，但IV型作为中间型，和II型一样都要进行严苛的战斗训练，体魄必定达到战士级，血虐唐明一个普通人绝对没问题。

　　唐明足足盯着卡兰看了十分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悠长，才慢慢转过头去，继续观看手环上的信息。

　　食指轻敲扶手，唐明敛眸，目光晦暗。

　　除了山顶露营的大平台，山间每一处都是设伏的好地方。如果从山路两旁的树林里冷不丁飞来一颗狙击子弹，任谁都得死。

　　联邦对枪支的管控非常严格，严格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无论哪个世界，规则限制的都是普通人，真有一手遮天的权贵，做什么都毫无阻力，比如他在新闻里看到过的楚氏集团。

　　唐明闭上眼睛，默默在脑中整合梳理现有的信息，忽然肩上传来一阵重物感。

　　卡兰在熟睡中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唐明身体比脑子快，直接一个闪身站起来，动作快得像用了瞬身符。站到一半，他猛地意识到，卡兰这个逼人是他的大领导！

　　这下好了，领导夹菜他转桌，领导喊麦他切歌。

　　唐明赶紧拧身上前，摁住卡兰的肩膀，把头和上半身给他强行扶正。

　　被他这么一弄，卡兰就算是装睡也不得不醒了，何况他真的很困。

　　唐明赶紧正襟危坐，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装成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小家伙，我被你吵醒了。”卡兰故作生气，“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

　　他似是早有准备，不等唐明拒绝便开口，“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真心话大冒险？

　　唐明真想给这家伙一拳，又怕触发什么不回答就会激怒对方转变为敌对阵营的隐藏设定，只能低眉顺眼地装作接受惩罚。

　　反正卡兰没有测谎异能，他就算说谎又能怎么样？

　　然而很快，他感受到了身为文盲的悲哀。

　　因为卡兰根本没打算从他嘴里套话，只是唠嗑家常——研究员们的家常，对于唐小明一个高中没毕业的见习实验员来说根本听不懂。

　　唐明不再回避卡兰的眼神，定定地说：“我不知道，我已经麻木了，5区的生活朝不虑夕，我从来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这些。”

　　卡兰秀气的眉毛蹙起，显然有些失望。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你觉得灵魂存在吗？”

　　唐明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这和我一个存款为0的打工人没关系，我只在乎下一顿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什么时候能休息。”

　　他直视着卡兰，目光却越过了这串虚拟数据，看向了自己的世界，无数人一身骨血化作被现实揉碎的梦，怎么逃也逃不出都市的水泥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