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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粗茶淡饭间,渐生微妙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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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苏晚和那个神秘的男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平衡。
男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也只是沉默地躺着,目光深邃地望着屋顶,或者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晚的一举一动。他话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用眼神或简单的单音节来表达需求——喝水、换药、想坐起来。
苏晚则恪守着“医者”的本分(尽管她时常在心里抱怨),每日为他换药、喂药、擦洗。她的动作熟练而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仿佛照顾重伤病人是家常便饭。
男人的伤势在苏晚的草药和精心照料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好转着。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愈合,不再渗血,边缘泛起了健康的粉红色。其他的小伤口也渐渐结痂。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多了一丝生气。
能坐起来之后,男人便不再总是躺着。他会靠在墙边,沉默地看着苏晚忙碌。看她在灶台边生火做饭,看她低头认真地分拣晾晒草药,看她坐在门槛上缝补衣服,或者擦拭那把陪伴她多年的小药锄。
苏晚起初很不习惯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尤其是他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让她浑身不自在。她试图无视,却总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存在。
“喂,我说你,”一日,苏晚正在用石臼捣碎草药,被他看得实在心烦,忍不住开口,“你整天这么盯着我看,不觉得累吗?我脸上又没开花。”
男人靠在墙边,身上盖着苏晚给他找的旧毯子,闻言,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你在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捣碎了外敷,有助于伤口愈合。”苏晚没好气地回答,手下的动作不停,“这叫‘铁苋菜’,对止血生肌很有效。”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灵活翻飞的手指上,那双手算不上纤细,甚至有些粗糙,却异常稳定有力。“你懂医术?”
“略懂一些。家传的。”苏晚含糊地回答,不想多谈自己的过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防备,没有追问,只是又沉默了下去。
午饭很简单,一碗糙米饭,一碟清炒的野菜,还有一碗飘着几片菜叶的蛋花汤——鸡蛋是苏晚攒了很久的,本想拿到山外集市去换些盐巴,现在却便宜了这个“麻烦”。
苏晚将饭菜端到他面前的小几上。他尝试着自己动手,但手臂的力气还未完全恢复,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夹起的菜几次都掉了下去。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和恼怒,像是在为自己的虚弱而愤怒。
苏晚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将一双干净的勺子放在他碗边。“用勺子吧,方便些。”
男人的目光落在勺子上,又看了看苏晚平静无波的脸,最终还是拿起了勺子。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至少能顺利地将饭菜送入口中。
糙米饭有些硌牙,野菜带着点苦涩,蛋花汤也清淡得几乎没有味道。这与他往日所食的珍馐美味有着天壤之别。但他却吃得很认真,一口一口,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
苏晚自己也端着碗,坐在对面默默地吃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某些芥蒂似乎悄悄松动了一些。再怎么身份不凡,此刻也只是个需要人照顾的伤患罢了。
“味道……如何?”苏晚忍不住问了一句,带着点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期待。这可是她尽了力做的了。
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不再那么冰冷:“尚可。”
一个“尚可”,已经超出了苏晚的预期。她撇撇嘴,没再说话,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堵了。
饭后,苏晚收拾碗筷,男人则靠在墙边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清晰。抛开他那冰冷的眼神和多疑的性子,单看这张脸,确实生得极好。
苏晚收拾完,端着一碗刚沏好的、带着清苦味道的草药茶走过来,递给他:“喝了吧,有助于安神。”
男人睁开眼,接过茶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他低头,看着碗中深绿色的茶汤,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他没有立刻喝,而是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很久了?”
苏晚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连绵的青山,眼神有些悠远:“嗯,很多年了。”
“家人呢?”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针,轻轻刺了苏晚一下。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语气淡淡地:“都不在了。”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碗中的草药茶。茶水很苦,但入喉之后,却有一丝回甘,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舒畅的暖意。
他喝完茶,将碗递还给苏晚。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了一下,苏晚只觉得他的指尖依旧冰凉,而他似乎也被她指尖的温热烫了一下,微微缩回了手。
一种莫名的、细微的电流,仿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划过。苏晚心中一跳,连忙接过碗,转身快步走开,仿佛身后有什么追赶似的。
男人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眸色深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她碰到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温度。他沉默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这山野村姑,似乎……也并非那么无趣。
而苏晚,躲在灶台后面,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暗骂自己没出息。不过是碰了一下手指而已,慌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却忍不住又想起刚才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柔和,以及他沉默喝茶时那安静的侧影。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驱散。想什么呢!他可是个身份不明、脾气古怪的麻烦精!等他伤好了,赶紧送走才是正经!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念头此刻在她心中,却不像最初那般坚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情愫,如同悄然破土的种子,在心底悄悄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