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麦多多多多

82、给我一个理由

　　大伙儿围在一块儿，七嘴八舌，脸上都泛着光，好像连食堂玲姐那锅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喝起来都带着点儿未来的甜味儿。
　　“瞅见没？人家那枪，锃亮！一看就不是烧火棍！”大壮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旁边的孙伟脸上。
　　孙伟一个劲儿点头：“还有那身行头，专业！比咱们这扫把棍、饭勺盾牌强到天上去了。”
　　“关键是人家秦队长，说话多实在！”刘老师推了推眼镜，一脸找到组织的欣慰，“有啥说啥，听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陈老师也附和：“是啊，有医疗，有吃的，还能让孩子们继续上学……这简直是末世里的天堂了。”
　　周老师更是直接开始盘算：“到了基地，我这教语文的，是不是也能给孩子们上上课？”
　　王磊那帮半大小子更是兴奋，已经开始憧憬到了基地能不能摸到真枪，或者跟着护卫队出去“打野”了。
　　希望这东西，一旦种下了，就跟春天里的草籽似的，见风就长，一下子就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慌和迷茫给顶开了一大片。
　　方堃看着大伙儿这劲头，心里那块关于“去不去基地”的大石头，算是又往下落了一大截。
　　他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底下，还藏着点别的东西，眼神总忍不住往人群外围瞟。
　　原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个阴影角落了。
　　方堃心里空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时，放在兜里的那个沉甸甸的对讲机突然“刺啦”响了一下，接着传来秦虎那把沉稳可靠的嗓音：“方老师，方老师，收到请回话。”
　　方堃赶紧走到稍微安静点的走廊，按下通话键：“秦队长，我是方堃，请讲。”
　　“方老师，我们已经返回途中，一切顺利。”秦虎先是惯例报了个平安，然后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透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
　　“方老师，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单独跟你通个气比较好，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您说。”方堃心里微微一紧。
　　“是关于……嗯，像原圆小兄弟那样的，特殊存在。”秦虎措辞很谨慎，“我们曙光基地里，其实也有几位。当然，原圆兄弟这样……特别稀有的，肯定是少数。”
　　方堃屏住了呼吸，听着。
　　“这么说吧，”秦虎的声音带着点实话实说的坦诚，“末世来了，很多东西都变了。有些同胞，身体素质天生就比普通人强上一大截，反应快，力气大，耐力好，对付起丧尸来，优势很明显。
　　我们基地里，这样的同胞不少，现在基本上都成了护卫队、探索队里的骨干，中流砥柱一样。大家相处得……大体上还算融洽，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抱团取暖嘛。”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事儿吧，我们一般不对外大肆宣扬，怕引起一些普通人的恐慌或者不必要的隔阂。但对方老师你，我觉得可以说实话。毕竟你这边……情况特殊。你懂我的意思吧？”
　　方堃握着对讲机，心里念头飞转。
　　他懂，他太懂了。秦虎这是在告诉他，基地对妖族并非排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倚重的。
　　这是在打消他可能存在的、关于妖族融入问题的最后一丝顾虑。
　　“我明白了，谢谢秦队长坦诚相告。”方堃诚恳地说。
　　“客气了。基地欢迎所有愿意遵守规则、共同建设的幸存者。”秦虎笑了笑，“那就先这样，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
　　结束通话，方堃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的信息。妖族是基地的中流砥柱……这消息确实让他安心不少。
　　他这边刚盘算完，一扭头，就看见另一个“特殊存在”正杵在楼梯口那边，双手插兜，一脸“别惹老子”的表情。
　　魏烬靠着墙，眼神扫过教室里还在兴奋讨论的人群，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讥诮。
　　方堃走过去，试着搭话：“魏烬，刚才秦队长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觉得怎么样？”
　　魏烬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
　　方堃被他噎了一下，职业病差点犯了想教育他不要这么偏激，但好歹忍住了，只是说：“至少是个希望。比我们困守在这里强。”
　　“希望？”魏烬终于抬眼看了方堃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谁知道是不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子。”
　　“但独木难成林，”方堃叹口气，用了句老话，“光靠我们这些人，能撑多久？你一个人，又能走多远？”
　　魏烬不说话了，只是绷着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不情愿似的，硬邦邦地甩出一句：“随便。去看看也行。”
　　说完，也不等方堃反应，直接转身下楼了，背影又冷又硬。
　　方堃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有个性。
　　不过，魏烬这态度，至少算是松口了。连最不信任人类的他都同意去看看，那其他人就更没理由反对了。
　　他心里有了底，转身回到喧闹的教室。
　　玲姐正带着几个学生在收拾碗筷，脸上也带着笑；王哥和张叔在检查门窗，讨论着到了基地能不能干个修理工；老师们围在一起，已经开始小声商量路上和到了基地之后怎么安排学生了。
　　民意如此，大势所趋。
　　方堃深吸一口气，走到教室前面，拍了拍手。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那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等待着他这个“主心骨”最后的决定。
　　“各位老师，同学们，”方堃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刚才，我和秦队长又通了一次话。也跟魏烬聊过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关于曙光基地的情况，大家都听到了。关于未来的路怎么走，我想，大家心里也都有杆秤。”
　　他看到不少人都在点头。
　　“我的想法是，”方堃提高了音量，做出了最终宣布，“我们，和曙光基地合作！接受他们的援助，前往基地！”
　　“好哦——！”
　　“太好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几个半大小子甚至跳了起来，互相捶打着对方，宣泄着心中的激动。
　　玲姐抹了抹眼角，几位老师也相视而笑，长长舒了口气。
　　方堃等大家稍微平静一些，才继续道：“我稍后和秦队长商定，如果可以的话，一周之内，基地会派车过来，接我们所有人，一起前往曙光基地！这几天，大家抓紧时间，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离开这里！”
　　“放心吧方老师！”
　　“保证完成任务！”
　　积极性完全被调动起来了，根本不用方堃再多吩咐，人们已经自动开始分组讨论要带什么，怎么打包了。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方堃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和干劲。
　　他下意识地又在人群里寻找那个身影，依旧没有。
　　他挤出人群，走向他和原圆暂住的那个小房间。
　　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到原圆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上，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
　　听到开门声，原圆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方堃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大家都同意了，”方堃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又像是在做最后的通知，“就这几天，基地派车来接我们。”
　　原圆没有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方堃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低垂着的、长而密的睫毛，心里那点因为众人支持而升起的兴奋，又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无奈的酸软。
　　他想起秦虎的话，试着开口：“对了，秦队长刚才说，他们基地里，其实有不少……像你这样的同胞。他说，你们这样的，身体素质好，很多都成了基地里的中流砥柱……”
　　他仔细观察着原圆的反应。
　　原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抬头，也没说话。
　　方堃等了半晌，只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可能还有顾虑，但是原圆，留下来太危险了。丧尸越来越多，物资也越来越难找……我们得为大家的安全着想。”
　　原圆终于有了点动静，他极轻地哼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方堃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或者摸摸他那头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但手抬到一半，想起昨晚被冷落的经历，又讪讪地放了回去。
　　“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跟我说，”方堃站起身，“你也……”
　　床上的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漂亮又倔强的雕塑。
　　“……原圆，你一向直白，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坦诚，所以你不说，我猜一定有道理。”
　　方堃斟酌着字句，深吸了口气：“你……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一定以你为准，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曙光基地，我把大家送过去，就和你留在这。”
　　原圆就是不想方堃过上一切如常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里，不需要原圆。
　　见他还不说话，方堃知道，这次的别扭，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了。
　　他最后看了原圆一眼，转身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原圆一直低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浅色的竖瞳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里面情绪翻涌，有委屈，有不甘，还有一丝……被抛下的恐慌。
　　他抿了抿嘴唇，最终也只是把自己慢慢蜷缩起来，抱紧了膝盖。
　　门外，方堃看着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充满希望的人群，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带领大家奔向生路的责任与期待，另一半，则是那条闹别扭的蛇精带来的、沉甸甸的牵挂。
　　但愿这几天，能让他想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