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非是凡木

21、牵挂追寻

　　苏晓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的磨砂纹路，那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定。脑海里还回放着卫生间里林晚泛红的眼眶，手机里先传来熟悉的轻快女声：“哟，大忙人没跟你家林晚黏在一起啊？”
　　苏晓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别贫了，跟你说点事儿，今天公司里出了点小状况，还有……昨晚……唉，总之，我没控制住情绪，让林晚受委屈了。”
　　赵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得犯这个毛病。苏晓同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林晚好不容易从菜市场那个小圈子里走出来，现在在公司里能交上朋友是好事，你别总把人家圈在自己身边，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扎着翅膀。”
　　“我哪有护崽！”苏晓反驳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手机壳，“你是没看见她看林晚的眼神，那根本不是看普通同事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热乎劲儿，跟我当初看林晚时一模一样，我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电话那头传来赵玥毫不客气的夸张笑声：“哈哈哈哈……苏晓你可真行，现在看谁都像情敌是吧？照你这逻辑，便利店老板多给林晚装了两颗糖，你是不是都得怀疑人家图谋不轨？”
　　“赵玥！”苏晓假装生气地提高了音量，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她躲在卫生间哭了好久，睫毛都湿成一绺一绺的，说以为我再也不理她了，我看着心里特别堵得慌。”
　　笑声渐渐止住，赵玥的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在乎她，但你得换位思考一下。你有我这个朋友，可以随时打电话吐槽谈心，可林晚呢？她从毕业到现在，一直在菜市场帮衬家里，每天打交道的不是讨价还价的顾客就是你和你的父母，身边连个能说知心话的同龄人都没有。你想想，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安，她都得自己嚼碎了咽下去，多难受啊？”
　　苏晓沉默了，赵玥的话像一根针，戳中了她忽略的地方。是啊，林晚总是那么温柔懂事，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扛着，很少跟她抱怨。“你说得对，”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有时候太在意自己的感受了，没考虑到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今天她抱着我的时候，身体都在发抖，我真的特别心疼。”
　　“知道心疼就好。”赵玥的语气放缓了些，像在安抚炸毛的小猫，“林晚看着软乎乎的，其实骨子里犟得很。你别总用‘怀疑’去消耗她的信任，多给她点空间，也多跟她沟通。比如她跟同事相处，你可以问问她‘今天跟同事聊了什么呀’，而不是直接摆出一副‘你离她远点’的架势。”
　　“嗯，我记住了。”苏晓乖乖应着，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哎，不对啊，赵玥，你怎么这么了解林晚的心思？你该不会也对我家晚晚有什么想法吧？”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紧接着传来赵玥气急败坏的吼声：“苏晓你是不是疯了！我对林晚有想法？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就你那护犊子的劲儿，要是知道我对她有非分之想，不得提着菜刀追出我三条街去？”
　　苏晓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连带着胸口的郁结也散了些，“逗你的，看你急的。行吧，不跟你贫了，我得赶紧接林晚一起下班，她今天肯定还没缓过劲儿来。”
　　“去吧去吧，记得好好哄着，别再惹人家哭了。”赵玥叮嘱道，末了又补充一句：“对了，周末有空带林晚出来吃火锅，我请客你付钱，就当给她赔罪，顺便敲打敲打你这个醋坛子。”
　　“好啊，等我们周末有空联系你。”挂了电话，苏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不少。苏晓收拾好桌面上今天最后一份要交给林正宏的文件，快步走出办公室，心里满是想见到林晚的迫切。
　　林正宏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苏晓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声音放得柔和：“老板。”她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林正宏回过神，视线从那张旧照片上移开看向她，却没急着把照片收起，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怅然：“苏晓啊，有事吗？”
　　“老板，这是您要的资料。”苏晓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刚才看的照片，是您的孩子吗？”
　　林正宏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嗯，是我的女儿，要是还在的话，现在说不定也像你们一样，每天开开心心地上班下班。”
　　苏晓心里一紧，不敢再多问，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林正宏叫住了：“坐会儿吧，正好我也想找人说说话。”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苏晓在沙发上坐下，林正宏眼神飘向窗外，仿佛穿透了玻璃，落在遥远的过去，“那时候我和我爱人刚结婚没多久，手里没什么钱，就在家门口摆了个小摊子，卖些水果和日用品。那时候条件苦，住的是狭窄的出租屋，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但两个人心里都挺有干劲的，觉得只要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后来我们的女儿出生了，给家里添了不少欢乐，她小小的，连哭起来的声音都软乎乎的。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我们俩也更忙了，每天天不亮就出摊，直到深夜才收摊。孩子还小，没人照顾，我们就只能把她放在摊子旁边的小推车里，让她自己玩。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太对不起她了。”林正宏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苏晓静静地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的画面，年轻的夫妻为了生活奔波，无暇顾及年幼的孩子，却不知道命运会给他们带来怎样沉重的打击。
　　“那天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太阳毒得很，街上的人也多。我和我爱人忙着招呼客人，转身的时候还看见孩子在旁边玩玩具，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再看时，孩子就不见了。”林正宏的手紧紧攥着，“我们当时都懵了，扔下摊子就开始喊孩子的名字，周围的邻居听见了也都过来帮忙找。我们把附近的街道、小巷都找遍了，嗓子也都喊哑了，可就是没找到她的一点影子。”
　　“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让我们去火车站、汽车站看看。我和我爱人当时就像疯了一样，雇了辆三轮车，直奔火车站。我们在人山人海里穿梭，逢人就举着孩子的照片问‘您见过这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吗’，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淌，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也顾不上喝口水。那时候火车站南来北往的人太多了，我们找了整整一天，腿都快跑断了，还是没找到她。”
　　“周边的山上我们也去了，发动了所有认识的人，分片儿寻找。刚开始的时候，邻居们都很热心，每天都跟着我们一起找，可找了一周还是没消息，大家也就慢慢放弃了。只有我和我爱人，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我们关掉了摊子，全国各地地跑，只要有一点线索，不管多远都会赶过去确认。”林正宏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这一找，就是二十多年。有时候我会想她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吃饱穿暖，会不会在某个瞬间也想起我们。”
　　苏晓的眼眶湿润了，她没想到老板看似光鲜的背后，竟然藏着这么沉重的故事。“老板，您这些年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正宏苦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眉心，“不容易也过来了。这些年，我和我爱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只要有人打电话来说有孩子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去确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不想错过，万一……万一那就是我们的孩子呢？”
　　苏晓想起之前偶尔撞见老板接电话的场景，他总是握着手机站在窗边，语气急切地询问“您能再描述一下孩子的特征吗？”，挂了电话后又会对着窗外愣神很久。原来每一个陌生来电，都承载着他二十多年未曾熄灭的希望。
　　“有时候我会在想，”林正宏的声音低沉而迷茫，像沉在水里的石子，“是不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太穷了，没能给她好的生活，所以才会失去她？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那么拼命地赚钱，多花点时间陪伴她，是不是她就不会不见了？”
　　“林总，这不是您的错。”苏晓连忙安慰道，“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为了寻找孩子付出了这么多，您是个好父亲。”
　　林正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耽误你下班时间，快回去吧。”
　　苏晓站起身，特意放缓了语气，轻声说：“林总，跟您聊这些一点不耽误下班时间的，能听您说说这些，我心里也挺受触动的。”说完才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晚。林晚从小被父母卖掉，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心里该有多孤独啊，她夜里会不会也像林总这样，对着空荡的房间偷偷想家？
　　苏晓拿出手机，给林晚发了一条消息：“晚晚，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带你去买排骨，晚上我们吃糖醋排骨吧。”没过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林晚回复道：“可以呀！”后面还跟着个甜甜的笑脸表情。
　　苏晓看着屏幕上的笑脸，心里泛起一阵温暖，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心疼，林晚那么温柔善良，笑起来像小太阳一样，为什么她的亲生父母会狠心卖掉她呢？是因为重男轻女，还是因为家里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儿？这个问题像团迷雾，在她心里打了个结。
　　苏晓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向林晚的楼层，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陈瑶也站在那里，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都下意识地顿了顿，空气里多了几分微妙的张力。
　　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张姐和几个同事压低的议论声，语气里满是鄙夷。
　　“你说苏助理和那个林晚到底啥关系啊？看着就不正常。”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声点！别让她们听见了！不过说真的，林晚刚来没多久就抱上苏助理的大腿，指不定是想靠着关系往上爬呢，心机真深。”
　　苏晓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包带的手指微微收紧。而身旁的陈瑶也皱起了眉，看向苏晓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那目光锐利又直接，像无声地宣告着什么。苏晓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晓？陈瑶？你们怎么都站在这儿？”林晚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缕清风打破了僵局。她刚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门口气氛紧张的两人，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苏晓心里一紧，生怕林晚听见那些刺耳的议论，连忙收回目光，快步上前牵住林晚的手，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没什么，刚过来等你呢。走，我们去买排骨，再晚就没了。”
　　林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晓拉着往前走，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陈瑶，只见陈瑶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既有些不甘又有些犹豫。“陈瑶，那我们先走啦。”林晚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声音清脆。
　　陈瑶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看着苏晓和林晚并肩离开的背影，再听着办公室里还没停的议论声，她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满是纠结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