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蝴蝶》易琼玖

40、第 40 章

　　齐鸣在机场等得心焦，他原以为谢粼这次总会准时，毕竟昨天没给他安排任何工作，因为谢粼要求出国之前空出一天回老宅陪他母亲吃饭。

　　登机广播叫满三次，谢粼才带着秦磊姗姗来迟。

　　齐鸣发现他难得低调了一回，没像之前一样在机场穿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大兜帽下露出来的小半边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红肿，谢粼低头避开他的眼神。

　　“脸上怎么回事？”齐鸣问。他们这次行程紧张，飞过去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要走红毯。作为近年来最年轻的影帝提名者，谢粼难道要顶着这么一张脸接受采访？

　　谢粼不自在地说：“不小心磕了一下。”

　　齐鸣颇为头痛，磕到什么能磕出三条平行线？

　　他没问出来什么，从谢粼忍气吞声的态度有了猜想，毕竟能让谢粼挨了巴掌还不声张的人太少了。

　　在登机之前，他给岑斯年发了条微信：“你昨天跟谢粼见面了？”

　　岑斯年倒是没像谢粼那样藏着掖着。

　　“我没想着给你添麻烦，是他太欠揍了。”
　　“影响他走红毯？”
　　“下回我轻点。”
　　“还是别有下回了。”

　　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想问谢粼到底做了什么，岑斯年的避重就轻把他堵了回去。

　　秦磊招呼他：“登机了齐哥。”

　　齐鸣应了一声，把对话框里打好的那段文字删除，最后只发了句：“我登机了。”

　　岑斯年秒回：“一路顺风，祝你们得偿所愿。”

　　齐鸣抿住嘴唇，不是祝你而是祝你们，那么就注定不会得偿所愿，因为每个人的愿望都是不一样的。

　　谢粼拿下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时候，岑斯年和王亦然正凑一块吃饭。

　　王亦然刚拍完一部古装剧，又接了个大导演大制作的电影武指，正是事业刚要起飞的时候，吃饭都堵不住他叭叭吹牛的嘴。

　　岑斯年不想扫兴，也就没跟他说甩了谢粼一个巴掌的代价。打那天以后，他连一个配音的活都接不到，签了还没来得及录的也全黄了。

　　在杭城这个地界，恒盛就是圈子里最大的地头蛇。

　　“周末我爸办退休，请客吃饭，你一定得来。我爸妈念叨你挺久了，你总说忙。”王亦然说完，瞥了一眼手机推送，忽然提高声调说：“哎，谢粼他拿奖了！”

　　岑斯年并不意外，一流的制作班底，题材又是迎合老外口味的少数群体平权，谢粼的演技也确实可圈可点。

　　他刷到过的预告片里，谢粼顶着一张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脸，还能演出来妈妈桑的阴柔妩媚。
　　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国际电影节影帝。

　　“你倒是说句话啊。”王亦然问：“他还缠着你没？”

　　“我其实挺羡慕他的。”岑斯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二十五岁得四大的影帝，什么叫一帆风顺，这就叫一帆风顺。”
　　王亦然安慰道：“你别羡慕他了，你们俩不一样，你走的是大器晚成路线。”

　　吃饭的地方是王亦然挑的，是一家藏在郊区别墅里头的云南私房菜，非熟人介绍吃不上饭的那种。王亦然托他爸学生的福，岑斯年托王亦然的福，没少来吃。

　　但今天可能日子比较特殊，两人吃过饭出去就迎面碰上一位穿着成套的香奈儿的女士和他们擦肩而过。
　　王亦然小声嘀咕道：“那是香江影星江云燕，我爸是她的影迷，刚刚应该上去替他要个签名的。”

　　可能是听见了王亦然的心声，江女士去而复返，问的却是：“请问是岑斯年岑老师吗？”

　　她打扮得年轻时髦，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美人迟暮。明明是她主动把人叫住，转身的幅度却很小，只肯矜持地停留在原地等着对方上前来。

　　岑斯年并没有上赶着凑上去，对方为人处世的风格让他没来由地觉得眼熟。

　　“是我。您是？”
　　“我姓江，是谢粼的母亲。在这里碰到了就是缘分，我们聊一聊，不会耽误你太久。”江女士温声细语，但话里话外都是跟谢家兄弟如出一辙的不容拒绝。

　　岑斯年没想到她是谢粼的母亲，只停顿了一瞬就拒绝道：“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江女士当即就有些不快：“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你们两个人之间就算吵架，也不能动手。你还让他伤在脸上，你就不能替他考虑？不能给他留点面子？这件事明明是你理亏，他还要费尽心机替你隐瞒。”

　　岑斯年冷笑，他理亏？他要是能换个性别，谢粼早就去跟警察讨论理亏不理亏了。

　　谢粼不知道跟他妈说了些什么模棱两可的话，他妈就能舞到他跟前来拿准婆婆的款儿。说到底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事情的真相，以及他的个人意志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王亦然听得直皱眉，要不是偶遇一趟这个江女士，他都不知道岑斯年一下子瞒了他这么多事儿，连谢粼他妈都给招来了。

　　“您误会了。”岑斯年冷冷道。

　　但江女士明显已经把自己带入了全世界最开明最贴心的母亲角色，为了过足戏瘾，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他受了伤，也要替你瞒着，怎么问都不告诉我是谁打的，可见是真的对你上心了。虽然你们俩家庭事业是云泥之别，但我也不是那种老封建老古板。我觉得只要是他喜欢，我都支持的。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小儿子，总是要偏心他一些的。岑老师，你好好去跟他道个歉，相信他不会跟你计较的，小两口嘛，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你比他大三岁，就应该多包容他，体谅他，照顾他，也该多让着他一。。。。。。”

　　岑斯年忍不住打断她：“首先，我跟他不是那个关系。就算是，那我也是别人家的宝贝儿子，凭什么该我包容他体谅他照顾他？但是您有一点没说错，我跟他天壤之别，我绝对没有攀他这根高枝的打算，您大可以放心。”

　　说完也不管江女士铁青的脸色，拉着王亦然转身就走。

　　王亦然见他上车也没闷着不说话，就问：“你真把威尼斯影帝给揍了？”
　　“揍的时候还不是威尼斯影帝呢，开你的车吧。”

　　王亦然还要再问，电话就接进来了：“王指导，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有个事儿跟您说一下。之前不是定了您么，但是投资人那边推荐进来了一个人，人给《叶问》都做过武指，我们这边就只能下次再合作了。。。。。。”

　　电话连的车载蓝牙，岑斯年在一边听了个清清楚楚。

　　王亦然情绪眼看着就低落了下去，跟刚刚吃饭时候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挂了电话他就冷笑出声，“这是我刚跟你提的那部电影的制片人，真够势利眼的，我爸刚退休就给我来这一出，果然是人走茶凉。”

　　岑斯年心里门儿清，只听过资方塞演员的，没听说连武指都要插手，要说这事儿跟姓谢的没关系，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自己的出路早被封死了，围城似的不管往哪儿走都是死路。

　　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大不了退圈。

　　但是王亦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