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风云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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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迁！我在这里，救我！”
我望着沈斐孤绝的背影，只觉心惊胆寒。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夜之间，身世颠覆，母亲惨死，父亲决绝离去···这接连的巨变，足以摧毁任何坚固的心防。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机阁厚重的大门被从外重重撞开。
一道迅疾如风的白影冲破火光出现在门口，正是云泫！
“易迁！”我努力想支撑起身体，小腿处却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再次跌坐下去。
“灵儿！你没事吧！”云泫很快锁定了我的位置。
话音未落，他已冲到近前，二话不说，一把将我稳稳抄起。
“沈少庄主，这里火势太大，我们须得赶紧出去！”
沈斐慢慢转向我们，他的脸在熊熊的火光中变得极为艳丽：“你就是云公子吧，你快带姐姐出去吧！”
我一惊：“阿斐，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沈斐垂眸不语。
“沈少庄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云泫肃然道，“适才沈庄主抱着令尊离去，此间变故，外面恐已传开。眼下最紧要的，是稳住晔灵山庄，主持大局！这不仅仅是为了山庄上下，更是为了···守住沈仙子毕生的心血！！”
沈斐闻言，终于有了动静。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靠近门口的一排被烧得焦黑的檀木书架，霍的倒了下来！
在我的惊呼声中，沈斐一把推开云泫：“从密道走！姐姐知道···”
随着一声倒塌的巨响，音戛然而止。
“阿斐！！！！”我拼命要挣开云泫的怀抱冲过去。
此时大门再度被撞开，一群人涌进来，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快救火！”
云泫则抱着我飞快闪进了密道。
随着离火光越来越远，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阿斐！”我大喊一声醒来。
听到声音，门被骤然推开，云泫疾步进来：“灵儿，你醒了？”
“易迁，阿斐呢？他如何了？”我拽着云泫的袖子急道。
“沈庄主手受了伤，但性命无碍，其他一切都好，你不必过于担心。”云泫温声安抚道。
“沈庄主？”我不解地重复。
“嗯，”云泫点头，“沈斐已正式继任晔灵山庄庄主，这两日正在各掌门商议后续除魔事宜。”
沈斐他，真的当了庄主！我一时间百感交集。那个笑容明亮的少年，终究是接下了这副沉重的担子。
“灵儿，”见我不语，云泫轻声唤我：“你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急···”
“对不起易迁，让你担心了。”
他叹息着摇头：“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怕又像上次一样···赶不及救你。”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的情感深沉得让我心尖发颤，“我只恨不得把你时刻带在身边，护你周全。”
我心头一暖，伸手握住他的手：“易迁，我答应你，以后去哪里，我都告诉你，和你一起。”
“好。”他回握住我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暖。
后来听云泫说起，我才知道，我昏睡了一天一夜，所幸小腿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大夫叮嘱近些日子不可剧烈活动，好生将养便是，其余并无大碍。
天机阁那场大火因为扑救及时，大部分珍贵的卷册典籍都得以保全，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而沈斐那日，也堪称侥幸，黑檀木架倒下之时，他正处在中空的位置，这才保住一命，但右手却被一掉落的檀木箱子砸伤。
沈熙华身死，沈擎岳携其尸身远遁，不知所终的消息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外界所知的“真相”却是：魔头谢无妄再现，沈熙华为护庄内众人，保护天机阁珍藏与谢无妄殊死周旋，最终不幸罹难。沈庄主则因爱妻之死哀恸过度，携妻远走，不问世事。因此各门派人人感念沈熙华高义，痛斥谢无妄猖狂，甚至有激愤的门派当时便拍案而起，扬言要立刻集结人手，北上诛灭金明教，为沈仙子报仇雪恨。
那位本应已离开的黑枭卫指挥使佥事秦朔却留了下来，并且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要恭贺晔灵山庄新任庄主，并与沈庄主商议一些联手除魔的后续事宜。
等我能起来之时，已是第三日。云泫始终陪在我的身侧，而容辰阁似乎也默许了他这种行为。
至此，天镜大会已临近尾声。各门派陆续离开，云阙天城因和晔灵山庄已结为姻亲关系，还将逗留些时日，协助沈斐处理事务，稳定人心。
沈星河与沈挽月婚期定在次年春日。尽管沈擎岳之前有交代，子女无需守孝，挽月婚事尽早办了，但沈挽月坚持要为母亲守满一年孝期，因此二人原本的婚期推迟到次年。
这期间，我没再见过李青云，江云澈倒是在我受伤期间来探望过两次。容辰阁一众人等也即将返程。云泫向庞千秋请求，打算陪我一同回碧瑶镇拜见我的父母，庞千秋闻言虽有不满，最终却还是松口同意了。
于是我们打算先回碧瑶镇探望父母，再去长青殿拜见师父和师伯。
临行前，我最后一次想去看望沈斐。
“叶姑娘，庄主有请。”我点点头，被小侍女扶着来到上次见到沈斐的那个院子，小侍女把我引到门口便悄悄离去。
因沈熙华生前便不喜悲戚之物，因此庄内不设灵堂，不办任何丧仪，一切事务如常运转。只在沈斐院中，那些先前靡丽繁复的纱帘帷幔，已尽数换成了素净的白色。
我轻轻推门而入，只见沈斐一身庄重的黑金锦袍，墨发用玉冠规整束起。这身打扮洗去了这个俊美的少年郎最后一丝跳脱的稚气，有了几分沉稳持重的年轻庄主形象。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冲我微微一笑：“姐姐，你来了。”
我注意到他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阿斐，你的手···”
他不在意地笑笑：“那日···手受了伤，大夫说···日后调养得当或可如常生活，但想再提笔作精细画作，怕是难了。”
我怔在原地。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有多喜欢丹青，也记得他曾如何兴致勃勃地向我描述每每绘那山川风物的乐趣，想起他书房里那些灵动鲜活的画稿，还有月下吹箫的身影，而如今···
“阿斐···”我喉间发涩，不知该说什么。
沈斐却突然笑了：“姐姐，不用担心，反正以后，我估计也甚少会画画了，山庄事务繁多，武林大局也待重整，哪还顾得上这些···”顿了顿，他看向我的腿，“姐姐的腿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只是还需休养些时日。”
他点点头：“那就好，我见云公子对姐姐极为用心···”他笑了，“姐姐值得一个对你很好的人。”
见他那种淡淡而释然的模样，让我心中酸楚：“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垂眸，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谢无妄踪迹全无，我已与各位掌门商议，待处理好手头事务，将率众前往北境。金明教余孽及其根基，必须彻底铲除，届时···各门派也会鼎力协助。”
我一时无言，不过几日光景，曾明媚如朝阳一般的少年，一夕之间却背负了如此之多。
“沈仙子和沈庄主···”我涩然开口。
他眼神蓦地一黯，良久才低声道：“爹不希望我再去打扰他和阿娘，这么多年，虽然他们相处不多，但我知道，爹心里，始终只装着阿娘一人。”他望向窗外，“这样也好，他们归于平静，而我···也该走我自己的路了。”
“阿斐，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庄主！”
他没有回答，只是背过身去，出神地望着窗外。
房间里安静下来，看着他寂寥的背影，我知道，那个会腼腆叫着“姐姐”，会在画纸上描绘灿烂事物的少年沈斐，已经永远留在了昨天。从今以后在我面前的，将是晔灵山庄庄主沈斐。
“阿斐，你要···多保重！”
他回过头，对我笑了笑：“姐姐也是···晔灵山庄永远欢迎姐姐。”
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
满怀心事地步出院子，冷不防迎面撞上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一 身鸦青色官府带着压迫感的身姿，正是秦朔。他见到我，脚步微顿，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先是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化为毫不掩饰的玩味：“叶姑娘怎会在此处？”他开口，随即盯着我的脸，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这是···”
我抹了抹脸，勉强挤出一个疏离有礼的笑：“民女腿受了伤，疼痛难忍，听闻沈庄主处或有对症的灵药，特来求取。恕民女不便给大人行礼了，望大人海涵。”
秦朔闻言了然一笑：“叶姑娘怎的如此不小心，听闻天机阁大火，叶姑娘这伤，难不成是那日心急救火，不慎所致？”
我面无表情道：“大人多虑了，民女那日一直和云公子在一处，并不曾去过天机阁，只是后来听闻天机阁着火，民女也非常震惊，极是惋惜。至于这腿伤···不过是前日在山庄内行走时，不慎在石阶上滑了一下，扭伤所致。让大人见笑了。大人若不信，可以去问···”
秦朔弯了弯嘴角：“我自然相信叶姑娘，不然，叶姑娘和云公子，还有沈庄主，现在可就不是在晔灵山庄和我这般对话···”
我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蹿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藩篱。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掌握生杀予夺般的口吻。
我死死按捺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微笑道：“恕民女愚钝，秦大人的玩笑，民女听不太懂···”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民女只是一介江湖草莽，见识浅薄，大人身份尊贵，日理万机，何必对我这微不足道之人···百般试探，咄咄相逼？”
秦朔似笑非笑的眼眸倏然一沉，染上一丝怒气，刚要开口。这时，沈斐身前的那个小侍女突然出现，对着他敛衽一礼客气道：“秦大人，家主在内恭候多时，特遣奴婢前来相请，请大人随我来。”
秦朔盯着我瞧了一会儿，方才冷笑一声，跟着小侍女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我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才减轻些许。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风云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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