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饮风月》春秋

4、第四章

　　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一条人人都在走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
　　马车中有人闲闲无聊哼着歌，顺带以手打着拍子。
　　忽然，一直慢慢前进着的马车停了下来，连带也止住了车内传出的几乎要毁人耳朵的恐怖歌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言虚，你猜他们会不会这么说？”连拉开车帘看一下外面的兴趣都没有，方凌玉懒洋洋的，极端没有形象地横在车内的软垫上，笑问旁边水波不惊的人。
　　淡淡看他一眼，莫言虚起初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动了动脚。
　　然后，就这么简单地把方凌玉踹下车去——
　　“解决了麻烦再回来，没见车夫已经被吓到了吗？”
　　冷漠的话语伴随着冷漠的举动，方凌玉连反应都来不及，只得一脸苦笑地接受现实，勉强稳住身形，免得本来已经很丢脸的登场变得更丢脸。
　　环顾四周，的确围住自己的人不少，也个个看上去都是精壮的汉子，很有几分响马的味道。但是……却不像是要杀人劫财的样子。尤其为首之人，面上竟然还有几分忧虑之色。
　　顿时，方凌玉的好奇心被对方挑了起来。
　　“请问各位，拦住我们去路是为何故？”虽然以他的武功修为，尚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人嘛……行走江湖，总是低调些的好。
　　不知道对方肚里的花花肠子，那为首的大汉仅是抱拳为礼，很客气地问：“阁下可是逍遥剑方公子？”
　　微微挑眉，方凌玉依旧是懒洋洋的笑着。
　　“我的确实姓方，不过却不知你们说的‘逍遥剑’是何物。”
　　“不是江湖中人给你封的绰号么？近来你是年纪上来了还是怎么的，连自己的事都不记得了？”听两边对话不像是要动手，莫言虚于是也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没好气看他一眼，方凌玉忍不住抱怨：“有危险时就把我踢出来挡祸，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好整以暇地接受他的抱怨，莫言虚答得坦然：“我只会救人，不会伤人。”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那活该倒霉的江湖人……”
　　方凌玉待要再说，却被那领头的汉子有些急切的说话打断了——
　　“莫大夫！！”
　　边叫着莫言虚，那汉子边率领着身后的兄弟们下马跪到地上。
　　局面忽然变成这样，莫言虚与方凌玉均是一脸意外，不明白事情怎会发展成如此状况。
　　“看来这次惹麻烦的是你……”意味深长地看莫言虚一眼，方凌玉笑得幸灾乐祸。
　　莫言虚却不理他的幼稚报复，只对那群人说：“有话起来讲，男子汉大丈夫随便给人下跪成什么样子？”
　　听他这么说，那些汉子却只是红了眼圈，也不起身。
　　“不管会不会被人耻笑，今日若得不到莫大夫您的同意，我们兄弟是不会起来的。”
　　莫言虚闻言，却是微微皱眉。
　　方凌玉见状，只好担当起解说的责任：“言虚已经叫你们起来，自然就表示会听你们说了，怎么还这般固执呢？难道跪在地上很舒服？”
　　听他这一说，那群汉子面面相觑，终于是没再坚持地站了起来。
　　一手揽过莫言虚，另一手指着对方的脸，方凌玉笑问：“你们要求言虚的事，可是和他的职业有关？”
　　“正是，我们大哥前些日子被一路人打成重伤，附近大夫都没办法救治，我们听说方公子和莫大夫要路过此地，已在这里等很久了！”
　　听到这话，方凌玉原本笑意满满的眸中闪过一丝深沉之色。
　　“哦……那便与我无关，言虚你看着办吧～”他说万，放开一直在挣扎的莫言虚，嘴上虽然没有明白表达自己的意愿，但他想莫言虚应该知道自己不愿意插手的态度。
　　没料到，一向不好说话的莫言虚此次却很简单就点头了。
　　“你们带路，我去看看。”
　　这般容易达成目的，众汉子互看一眼，立刻感动得险些掉下泪来，慌忙上马给莫言虚二人带路。
　　方凌玉本想出声反对，但念及自己先前已经说了一切由莫言虚自己决定，便也只得先按兵不动，看莫言虚这稍有的反常是为了什么目的。
　　行了约半个时辰，到达一处山脚，山路陡峭，马车不便上去，方莫二人只得将马车留下，给车夫足够钱财后叫他翌日下午再来迎接，而后改骑那群汉子的马上山。
　　那些人原本没准备多余的马匹，此刻也只能委屈方凌玉与莫言虚与别人共骑，但方凌玉戒心未除，此刻断断不肯让莫言虚离开自己身边，所以领头的那个名叫飞浩的人只得将马匹让与他二人。
　　感觉到身后方凌玉有些灼热的体温，莫言虚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淡淡道：“杞人忧天。”
　　“非也，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这些话不便让那群人听到，因为若他们存有歹心，被他们听去恐生事端；若他们并无恶意，血性男子最恨遭人怀疑，到时候自也免不了一场争战。
　　所以，方凌玉是压低了声音，贴在莫言虚耳畔说的。
　　一边心跳加速、耳朵发热，一边暗骂此人迟钝过头，莫言虚却也不便发作引人疑窦，索性闭上嘴，不发一言——反正论嘴上功夫，方凌玉是出了名的有理说理，无理蛮缠，少有人斗得过他。
　　终于，在七弯八拐了一阵后，在一行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山寨。
　　“搞半天，果然也是盗匪之辈啊……”方凌玉看了一眼寨子，忍不住摇头感叹。
　　飞浩回头看他一眼，却是没有动怒。
　　“官府办事不力，百姓也是迫于无奈落草，否则谁喜欢被人辱骂的日子？”
　　“哦，自己过得不容易，就成了为难他人的理由了？”方凌玉扬眉，却是不以为然。
　　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飞浩脸一红，喃喃道：“我们，都是尽量挑看起来比较有钱的人抢，也极少伤人。”
　　“那是你们的事，说给我听做什么？”
　　明明是他起的话头，现在却又说这样的话，飞浩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保持沉默，同时心里暗自疑问这方凌玉的性格怎么与传闻中的温文尔雅相差甚远……他哪里知道，方凌玉那份“温文尔雅”，通常情况下，都是只有姑娘家有福享受的待遇。
　　知道方凌玉的故意刁难是在不悦行程被打断的缘故，莫言虚也不出声阻止，只暗自握了握方凌玉的手。
　　感觉到对方的举动中有难得的示弱，方凌玉淡淡哼了一声，倒是不再为难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