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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吻与绞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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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四面八方压在身上,感官被挤得很小,完全集中于舌尖之上,呼吸都被谢知则所掌控。
或许自己的气息也已然被染成了玉兰香味。
太侵略、太霸道,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渡过来的气够她缓一会儿了,朱玉又挣了挣手,没得到解脱,干脆心一横,坏心眼地也咬住他舌尖。
不同于谢知则惩罚似得轻咬,她性格从来嚣张,现下又无比慌张,于是这咬的动作便如小兽般野蛮。
近乎是用牙齿嵌住他舌尖,朱玉觉得谢知则咬她是在惩罚,那便是觉得了,不需要任何客观判断,她就是要加倍惩罚回去。
察觉到她在使坏,谢知则皱起眉头,缠住她的手与舌尖都瞬间退回。
二人对视时,纷纷愣了愣。
——双方都发现,这个吻已然逾矩。
诡异的暧昧随着这对视发酵。
谢知则咬住下唇,忽而敛目转身向裂隙游去,又开始劈起裂隙。
随着他的转身,墨发瞬间铺满她视野,白色身影隐入其中。
似有巨蟒再次隐匿于藻荇。
她伸手拨开那些发丝,在昏暗水底再次见到那巨蟒。
水底下压强太大,谢知则劈砍的动作被压成极缓的慢动作。
朱玉很清楚看见他出剑姿势如何挺拔优雅,一招一式间,剑与剑君如何融为一体,无论天上地下还是水底,他剑招都是一等一轻盈与精准。
实在无愧于一句天生剑骨。
霁雪悄无声息划在水中,破开一大片银白色气泡,仿佛剑意的具象化。
剑身狠狠劈在鲶鱼妖的胃壁,沉闷的一声咚后,震感透过水传递到她身上。
像是自己也被谢知则劈了一剑那般,浑身骨头都在疼。
她怔了怔,旋即很快意识到一个事实。
既然谢知则推断湘姨对她们没有恶意,那吞下她二人便是为了保护她。
可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实力更强的师兄师姐们?
……
她有什么特殊的?
裂隙越劈越大,有白光透出。
不知为何,她有些担心出去后见到的是血流成河的可怕景象,心下一慌,便下意识伸出手,扯住了谢知则被水流推来的袖子。
这下扯得很轻,本意是图个心安,可没想到,谢知则身形一顿,竟然缓缓回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时,似有电流经过背脊。
朱玉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然而,她刚松开那袖子想要收回手,谢知则便伸出了手,猛然攀住她小臂。
嗯?!
依旧是扣得紧紧的力道,甚至比刚才还要用力,整个人被这力道带到他身边,脸与脸近乎鼻尖贴着鼻尖。
朱玉已然猜到他的意思,方才那股被掠夺与被占有的感觉还残留于舌尖,她抿住唇,摇头。
——她不需要渡气了!
可惜,比起她,这位剑君霸道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知则若是觉得她是在求助,那便是觉得了,不需要任何客观判断,他就是要,再度吻上来。
唇边因为慌乱泄露出一连串气泡,那银白色还未来得及消散,微凉柔软的唇瓣便又霸道地贴合上来。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像绞杀。
因着她是在向后退的,谢知则便一手扣她后脑勺,一手扣在她腰间,强行将她固定在了他怀里。
双手的挣扎总是徒劳,她抵住谢知则的胸口,力道太轻,完全推不动他。
乱蹬的双腿不过是将自己蹬进谢知则怀里,与他拥得更紧。
口中渡得是气还是毒,她分不清,只觉自己被吻得昏昏沉沉,到最后,近乎自己都在留恋这缠绵,舌尖主动交缠过去,贪恋那细若游丝的玉兰香。
厮磨中,她舌尖不慎轻蹭到谢知则的尖牙,被压缩成酥麻的痛感惹得她腰都软,无力地向下滑去。
慌乱地抬手攀上他的脖颈,却在触及到他肌肤的那一刻,浑身一颤。
手中那本该是人类柔软的肌肤,竟然成了冰冷、坚硬的蛇鳞。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方才碰到的,如同蛇毒牙的一般的尖牙,在第一次接吻时并未出现。
朱玉陡然抬眼,撞见那双灰色竖瞳,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天呐。
谢知则失控了。
四散的墨发在动作间早已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了她,视野逐渐变窄变黑,似在被巨蟒缓缓吞入腹中。
不行,这幅样子,不能被外头的人看见。
这样想着,朱玉将脑袋往前一怼,张开嘴,猛然咬住了他的舌尖。
若方才那下是小兽的啃咬,那这下,便是野兽的撕咬。
谢知则吃痛,身形一顿,她品尝到一股血腥味。
动作有一瞬停滞。
谢知则缓缓眨了眨眼,似乎是醒了过来,蛇瞳逐渐涣散而开。
这下该放过她了吧?
她正为自己的机灵窃喜时,却忘了,血腥味,才是激发毒蛇真正欲念与渴望的利器。
下一秒。
铺天盖地的黑暗包裹住她,伴随着更加猛烈的交缠。
绞杀之势因着血腥气而更具有危险气息,她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舌尖勾住舌尖,手指缠住发丝,小臂揽住腰窝,唇紧紧贴合着唇。
蛇身正在缓缓收紧,蛇瞳正半阖着,似是在欣赏猎物在窒息与痛的边缘逐渐沉沦于这场绞杀之中。
这一次,连氧气都不再被给予。
视野是黑的,感官是被压缩的,浑身上下,仿佛连灵魂都只被存在于那舌尖上,被迫承受着谢知则失控的索取。
她是睁着眼的吗?还是闭着眼?她在呼吸吗?还是已然昏厥?脑海被搅成一片狂风暴雨,耳旁只余从二人唇齿间逃出的气泡声。
咕噜噜响着,似某种幽微的暧昧滋长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时间根本没有向前走过,等朱玉从这场荒唐的渡气回过神来时,天光,如瀑布般泄入眸子。
她猛吸一大口气,心脏仿佛在这一瞬间才恢复跳动。
待模糊的视野逐渐恢复清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木屋中,谢知则正揽着她的肩,让浑身无力的她倚在他怀里。
身侧的谢知则正和湘姨对视,两人之间的气氛看着格外沉重,湘姨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种哀求。
什么情况?
“醒了。”
发现她醒来,谢知则侧目看过来。
水下那两场吻的余韵还未消去,对视时,她浑身一个激灵,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很快,湘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便是这么个情况,现下这符水只剩一碗,要由谁服下,便看你二位的选择了。”
恢复人形的湘姨面色惨白,捂着自己的腹部,站在她二人面前。
朱玉疑惑地歪了歪头,谢知则的声音很快在头顶响起,“是湘姨将我们放入腹中运至这河中木屋。外头镇民还余四百,师兄师姐们已战至极限,该到我们了。”
意思是,他们要喝下符水,恢复灵力,杀出去。
湘姨将那碗深色的中药符水递给了她。
朱玉迟疑:“可师姐说了,这符水……”
“是用我的血肉熬制,”湘姨接过她的话,“没错,用妖气破妖阵,便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见朱玉皱着眉似是不信,湘姨惨淡地扯起嘴角,眼神却越过她,看向了远处火光冲天的镇子方向。
“朱玉姑娘,我若真想杀人,那个傻老头早死了八百回了。”
她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洗得发白的旧荷包,那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男人笨拙的手笔。
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平安二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看老金现在坐上镇长之位威风凛凛,其实他这人啊,最怕见血了……所以我也从未杀过任何一个凡人,手上沾了血,他会怕我的。”
那一瞬间,朱玉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比人类还要纯粹的爱意。
这不是吃人的妖怪会有的眼神。
朱玉盯了她一会儿,发现湘姨捂住的腹部正在逐渐渗出血。
她倒吸一口凉气:“湘姨,你是自己破开腹部,放我们出来的?”
湘姨颔首:“我们鲶鱼精的胃壁很厚,你们劈不开的……朱玉姑娘,我从未杀过任何一个凡人,你能信我了吗?”
朱玉心头一震,郑重点了点头。
她现在能确定湘姨的行为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保护修仙者。
但内心依旧有一个疑惑:方才动乱时,湘姨瞄准的目标只有她,可若湘姨是为了带出某个修仙者,让其恢复灵力后杀回去,那为什么不是其他修为更高的师兄师姐,而是她,一个练气期的剑修?
总感觉哪里不对,但现下时间紧迫,必须要尽快杀回镇上。
谢知则方才说镇民还有四百多位,那这符水的归属显然易见了。
“给他……”“让她喝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朱玉惊讶道:“我不过练气后期,恢复灵力也未必打得过那么多人。”
不远处的湘姨也瞪大双眼,而后,察觉到什么的她,忽然笑了笑,“原来是半妖……妖阵只能困你半日时间,你自然不需要符水。”
谢知则颔首,二指并拢,忽而爆发出的灵力让四周空气都震颤。
霁雪出鞘浮在空中,木屋门猛然被吹开。
朱玉向外看去,河中木屋外,是金水镇的清晨,天幕泛出淡金色,被河面薄雾吞去大半。
淡金色下,对岸处火光漫天,将河水烧成一片连天的赤红,比那地平线上的日出更像日出。
谢知则逆着氤氲与火光踏空上了剑身,身影被灼得格外清晰。
朱玉甚至看到他发丝都被镀了一层金红色的边,似锻剑时烧红的烙铁。
有风吹得他白袍与墨发烈烈翻涌,他回头,对朱玉伸出手,淡然且郑重道:
“喝下符水,然后和我一起,杀出去。”
……
心脏仿若也被那连岸的大火烧却,淬炼成一句她格外坚定的:“好。”
从木屋到河岸边还有些距离,二人御剑飞于河面上,朱玉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便攀着谢知则的手臂站立。
方才缠绵在舌尖的玉兰香又随着御剑时带起的风铺天盖地袭来,沉默发酵暧昧情绪。
她为压下悸动,随意找了个话题:“谢师兄,他们估计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那妖阵几乎对你无效……”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察觉到不对。
若妖阵只能困住谢知则半日,那早在水底那时,他就应该恢复灵力了啊?
那何必用嘴渡气,他直接用灵力渡不就好了吗!
他故意的?还是因为妖性失控,所以忘了?
朱玉眉头一皱,正要继续发问,谢知则却拢了拢手,让她整个人往上走了走,与他贴得更紧。
脑袋被迫靠在他胸口。
触感并非硬邦邦的骨头,反倒是一片饱满的柔韧。
“抓紧。”他的声音响在头顶,有些不合时宜的仓促。
想说的话被这个动作抛在脑后。
盯着谢知则的下颌线,她忽然想起,在幻境中,他也是这般嘱咐怀中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