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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喜欢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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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与背上的手扣得很紧。
视野所及皆一片漆黑,朱玉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下坠的,可被人摁在怀里,即便是过速的天旋地转,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二人沉默着感受耳旁风声呼啸,好一阵后,伴随着噗通一声响,二人终于落在了一摊水面上。
谢知则闷哼一声,手很快松开,她脑子昏昏沉沉,趴在谢知则怀里,没有动。
头顶那人低低命令道:“起来。”
语气冷漠。
朱玉悻悻爬起身,扫视一圈,发现二人在一个方圆的密室空间里,周围有绿色幽光环绕。
空间又窄又矮,抬手就能够到顶,脚下的水堪堪没过脚踝,散发出浓烈的河水腥气。
“这是湘姨的肚子里?”
她看向一直坐在地上的谢知则,瞳孔骤然一缩。
他束起的马尾早已散开,长发蜿蜒水中,将水都染成墨色,白袍浸水,透出布料下苍白的肤色。
他身上的黑与白在浅水中纵横交错,明明是如此狼狈,却莫名让她嗅到一丝危险。
好像有银白巨蟒潜伏在黑绿藻荇中,伺机而动。
压下心底的怪异,朱玉再度蹲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应该是谢知则摔在水里时受了伤。
她担心道:“师兄,你没事吧?”
谢知则垂眸,答非所问:“鲶鱼精肚子里腐蚀的毒液变成这普通的河水,她对我们应该没有恶意。”
没等她反应过来,谢知则又自顾自起身远离她半步。
那湿衣紧紧贴合在他身上,将他腰窝形状勾勒得无比清晰,像女娲掐出的漂亮弧形。
可朱玉没心思纠结任务,鼻尖血腥味太重,她又重复一遍:“师兄,你的伤,没事吗?”
谢知则盯着浅水的某一块地方,又答非所问道:“有小鱼游进来,这里或许有裂隙,能出去。”
……
朱玉蹙起眉头。
那日生辰后,她以为二人关系升温,总归是有些暧昧的。
她甚至觉得,谢知则对她多了几分纵容。
可自参与金水镇的天字级任务以来,谢知则不仅对她的态度冷漠,甚至还总无视她的存在。
就连方才她被药烫伤,他都置若罔闻。
纵使朱玉知道在姜青儿出现后谢知则会因为原作剧情与之走进,但现下,明明是她和他更相熟,谢知则凭什么几次三番无视她?
她不允许。
心中累日的酸涩在此刻被谢知则的答非所问点燃。
她感到一种没来由地愤怒。
“灵力暂未恢复,我……”
朱玉沉声,打断了他:“讲话的时候,看着我。”
谢知则一顿,似是听出了她语气里隐隐的怒意,抬眼看她时,有几分无措:“什么?”
“师兄,你受伤了。”朱玉偏了偏头,看见他背部明显有一撕裂的刀伤,伤口深可见骨,还泡了水,可他一声不吭,故意无视,“不疼吗?”
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绿色荧光照亮他漆黑的眼底。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朱玉登时觉得没劲。
不愿意说,便不说了,反正他从来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想了想,她接过谢知则关于裂隙的话题:“或许可以用剑劈开裂隙,你现下受了伤,我来吧。”
她找到谢知则所说的地方,昏暗的水面倒映出她一张面色不虞的脸,发丝凌乱,眉眼间的怒意却藏都藏不住。
朱玉被自己的样子逗笑,找到几条小鱼翻涌上来的点,抬手准备劈下时,却听身后的人,低低道。
“疼。”
什么?
她抬手的动作僵住,猛然回头。
谢知则垂着眸,脸映在昏暗的水面上。
她动作间带起的涟漪将水面打碎,几片几片的波光如碎玉般,将他表情也割裂,并不分明。
谢知则抿了抿唇,又道:“很疼。”
水里小鱼蹦跶出水,滴答两声,又没入昏暗。
涟漪渐消,她终于得以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
她本以为会看到谢知则不耐,或是忍痛,可那水面映着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表情。
像是凝固在那里,唯有随着呼吸而轻颤的睫毛在证明他不是雕塑,而是真实的血肉。
虚妄与真实,在他身上有种诡谲的统一。
朱玉稍稍叹了口气,踱步回到他身侧:“疼的话,就要说出来。”
总感觉平常以清醒理智自持的谢知则,多了些少年脾气,于是她这话不自觉带了几分哄小孩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这点,谢知则终于愿意抬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接不过一瞬,他又很快移开视线。
朱玉无奈道:“你……”
“陈平川和我很不一样。”
?
想说的话被彻底堵在了喉咙。
她怔在原地,不知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陈平川身上?
见朱玉没有接话,谢知则皱了皱眉头,又道:“他健谈、开朗、待人温和……”
??
为什么又突然夸赞起了陈平川?
映在水面的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像是下定了决心,谢知则缓缓叹出一口气,又抬眼看她:
“若他受了伤,定能坦率说出。”
???
朱玉被他这三句话绕得思绪纷乱。
她向来讨厌这种弯弯绕绕,蹙起眉头,单刀直入道:“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静止的水面再次泛起涟漪,一阵哗哗声后,她手腕忽然被什么缠住,冰冷柔软,潮湿黏腻。
像是水中巨蟒浮出,缠上了她。
朱玉心下一惊,匆匆低头,谢知则紧紧攥住了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些不健康的苍白。
确实像极了那银白色巨蟒。
再抬眼时,那双藏着幽暗情绪的眸子,骤然靠近,定在与她三指距离外。
“陈平川和我,很不一样。”
语气幽幽,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却平白无故让她听出些疑惑的意思来。
方圆的小空间里,微弱的绿光照不透他眼底情绪,极近的距离却能放大他过于粗重的呼吸。
福至心灵般,朱玉忽然想到了三个字。
三个,从姜青儿出现开始,就一直困扰她的字。
——谢知则,把陈平川,当做他的“对照组”了。
这个想法出现,她心里甚至多了些窃喜。
窃喜,原来不止她一人被对比困扰,原来不止她一人在意对方情绪。
窃喜,原来那日生辰后,她与谢知则,确实走得更近。
心里的喜悦很快浮现在脸上,她嘴角上抬,笑意藏都藏不住。
见到她忽然笑起来,谢知则心下陡然慌张,便也直白问道:“那你呢?”
朱玉认真解释:“我?我和姜师姐也很不一样啊,她聪明、强大……”
“——与姜师姐何干?”谢知则误以为她在转移话题,攥住她手腕的力道逐渐加重,“我是问,你更喜欢哪个?”
如此直白的话抛出来,砸得小空间里静谧几息。
朱玉彻底愣住了。
她防备了许久的原著剧情,担忧了半天自己成了对照组,结果,在谢知则眼里,竟然是无关的话题。
他不在乎天道安排的官配,只在乎她是不是更喜欢那个比他健谈、开朗、温柔的陈师兄。
原来他是在纠结这个?
她好笑道:“谢师兄从来未说过喜欢我,却要求我最喜欢你,这是什么道理?我看啊,这霸道蛮横的称号,真该分给师兄半点。”
谢知则面色一白,似是被点破,瞳孔震颤。
逗猫要追求点到为止,真惹得猫生气了,免不了又要被推开。
朱玉也不继续挖苦,话锋一转,眯起眼睛,故意压低轻声道:“喜欢你啊,最喜欢。”
语气实在轻飘飘,谢知则想,若是话语句子能实体,她这句话,一定会往上浮,直至被天花板拦下。
可他向来追求稳妥、踏实、落地的东西。
朱玉眯起眼睛,眉眼弯弯,可脸上的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句子在上浮,心却在下沉,谢知则感觉胸口一阵憋闷。
朱玉笑眯眯说完,本以为能将谢知则哄得飘飘然,却没想到他表情越来越严肃,到最后,甚至隐隐有怒意。
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说喜欢不乐意,不理他又生气。
哪来的大小姐啊!这个书里的大小姐不是她吗!
二人撇过头,各怀别扭心思,方圆空间再次陷入沉默。
水面反射微弱绿光星星点点映在四面八方,把整个空间照得如玉碎裂痕般破碎漂亮。
朱玉盯了一会儿水面,发现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脸,越来越大。
她瞳孔一缩,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谢知则,水面在上升!”
那人冷静的声音很快传来:“应是湘姨躲进金水河,河水倒灌入肚里了。”
不过两句话间,那水位便迅速没至腰部,谢知则将霁雪拔出鞘,“裂隙就在这下方,我来劈开。”
他做事从来利落,刚说完便潜入水中。
水位依旧在迅速上涨,很快,朱玉只剩脖子以上能露在水面。
她扒拉着墙壁,扬起下巴,尽可能保持呼吸。
心脏因为突然起来的变故而跳得飞快。
在水面即将没过她下巴时,谢知则浮了上来。
他湿透的黑发蜿蜒在苍白的皮肤,似某种诡谲纹路,为他清冷的脸上添了几分艳色。
“裂隙马上能开,你……”
朱玉哀嚎一声,打断他,“——我不通水性啊!”
谢知则神色一凝。
下一秒,水位漫至头顶,她二人彻底沉入水里。
水下昏暗,感官浸在阴冷水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在清晰。
她无法呼吸,喉间呕出几口气泡,双手双脚不受控制地挣扎。
瞪大双眼,她与谢知则乌沉沉的眸子对上视线。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呛水而死时,一个微凉柔软的双唇,主动贴了上来。
朱玉猛然睁大双眼,谢知则的脸放大数倍在她眼前,他垂着眸,用最原始的嘴对嘴方式,为她渡气。
意想不到的吻竟然就这样发生。
她整个人僵住,谢知则不耐地蹙起眉头,利落用舌头撬开她紧闭的齿间。
温热舌头探入她口腔,水里太冷,它便显得格外滚烫,浑身上下的感官被迫集中于流连的舌尖。
冷热交织缠绵,渡气时,她品尝到隐约玉兰香味道,一个惊人事实在脑海猛然清晰起来。
——谢知则,在吻她。
似有烟花从舌尖炸开,一路炸得脊背发麻,最后在脑袋里留下五彩斑斓的绚烂。
甚至有些分不清他是在渡气,还是在掠夺。
而后,乱动的双手也被人猛然攥住,她下意识挣扎,舌尖却被人轻轻一咬。
似是在惩罚,警告她不要乱动。
感官早已被水泡发,痛感都被压缩成了爽感,激得她头皮发麻。
昏暗的水底,被温柔撬开的唇齿,被攥紧固定的双手,被轻咬惩罚的舌尖。
谢知则明明是在救她,可恍惚间,她总觉得自己正在被暗河里潜伏的巨蟒,极其温柔地——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