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澜依·滟

7、真假

　　梦境与现实究竟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人要如何，才能够判断，自己所见、所经历的，究竟存在于现实抑或只是一场虚无。

　　凝霜便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自睡梦中醒来，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先前的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
　　四下张望了一番，自己确实是置身医庐厢房中没错，而眼前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正是云沁。
　　见她醒来，云沁几乎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凝霜姐姐！”
　　凝霜仍觉有些不适，但好在神智渐渐清明了几分，“云沁小姐……”

　　云沁朝一旁的白芍使了个眼色，白芍立刻会意，离开了厢房。
　　凝霜不免有些怔忪，倒是云沁见状解释了一句“我让白芍下去给凝霜姐姐煎药。”说着又关切道，“姐姐可还觉得不舒服？明日还是再请乔大夫过来一趟吧。”
　　凝霜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多谢云沁小姐，但我并无大碍，不必打扰乔神医，他……”

　　说到这里，凝霜的声音忽地止住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毕竟，乔神医还要照顾……”说着，她径直对上云沁的目光，竟有些意外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稍纵即逝的躲闪，“云沁小姐，请恕凝霜冒昧，云染少主他……”
　　“兄长一直挂心凝霜姐姐，但近日恐怕不便相见，”云沁眸中恢复了孩子样的明澈，细看好像还有几分促狭的意味，“若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姐姐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对于一个外来者而言，有些隐情，注定不是她能够了解的。
　　更不用说，或许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凝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再追问，轻声细语地同云沁聊起了别的。
　　云沁绘声绘色地讲着这几日自己做的事，说着说着不由得兴致勃勃地再次拉起凝霜的手，“姐姐感觉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若是无碍，不妨今日就一起回沁园吧！”
　　凝霜微微一怔，“那自是好，只是……凝霜想先亲自同乔神医道谢。”
　　云沁似是思量了一番，“方才我来的时候都没有见到乔大夫呢，许是今日有所不便，不如明日一早我来医庐接姐姐回沁园，顺道一起去找乔大夫吧，我正打算找他讨些新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白芍从屋外端了刚刚煎好的药回来，服侍凝霜饮下。
　　云沁又坐了片刻，见凝霜眼中似有倦意，很快起身告辞，不忘嘱咐白芍好生照顾。
　　想来是药方中添了安神的药材，凝霜竟是很快睡了过去。
　　中间似乎是被白芍叫醒了一次，用了些粥，等到再清醒过来时，竟又是夜里。

　　白芍倚在床边，尽职尽责地没有睡去，见她醒来忙起了身。
　　凝霜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白芍姑娘早些歇息吧，我不用照顾的。”
　　白芍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只道，“我去拿些吃食给姑娘。”
　　凝霜轻轻抓住她的手臂，温声软语道，“不用麻烦了，我仍是倦得很，继续睡了，你也早些休息。”说着竟真的重新躺好，阖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凝霜才再一次不动声色地起身，眸光清明。
　　厢房一侧的小塌上，白芍正睡得踏实。
　　她走过去，轻轻地帮她将被角叠好，而后缓步到了窗边。

　　眼前的一切都和昨夜的记忆几乎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远处那亮着灯的窗边，没有了那个人影。
　　凝霜定定地站了许久，忽地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装束，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门外，风雪是极冷的。
　　她却仿佛浑然不觉。
　　看起来很近的一段距离，真的走起来，却又似乎极远。
　　只是，再远的路，总归也是会有尽头的。

　　隐隐约约地，凝霜好像看到了屋内的身影。
　　他应当是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明明只是被灯火投出的剪影，却是构成了太过静谧而美好的画面。
　　让人忍不住想要放轻呼吸，忍不住想要……沉沦。

　　凝霜甚至不知自己究竟驻足了多久，而后，举步上前。
　　就当她即将踏入房门之际，却是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往后一带。
　　脚步微微踉跄，好在并不至于跌倒。
　　凝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眼前的人竟是白前。

　　白前面无表情地一拱手，“凝霜姑娘。”
　　凝霜定了定神，“白前护卫长，你怎么会在医庐？”
　　“小姐命我保护凝霜姑娘安全，雪夜天寒，属下即刻护送凝霜小姐回去休息。”
　　凝霜不由得回头往自己所住的厢房那边一看，“只这须臾的距离，倒也不必劳烦，只是……”她说着又指了指近在咫尺的房门，“房中可是云染少主？”
　　“属下护送凝霜姑娘回去休息。”白前一板一眼道，显然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如若方便，凝霜想当面同云染少主道谢。”凝霜稍稍后退半步，语气意外地坚持。
　　“属下……”白前亦非常坚持，甚至是紧随其上地跟上半步，隐约有些压迫感，“属下护送姑娘回房。”

　　凝霜的脚步未动，两人正在僵持之中，却是一阵细微声响伴随着光亮传来。
　　那个自光的缝隙中出现的清瘦身影，不是云染还能是谁？
　　他约莫是听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对面露难色的白前挥挥手，“医庐并非护卫队职责，白前，你先回去吧。”见白前面露难色，又轻笑道了声“无妨。”

　　白前似是有所顾忌，却到底并未违背云染的意思，身影如果陷入墨色的夜，很快消失不见。
　　凝霜有些怔忪地看向云染，好似在分辨，眼前的，是现实，抑或梦境。
　　倒是云染忽地笑起来，“姑娘似乎有话要说。”
　　凝霜盯着他的眼睛，似是要将他每一个表情都描摹进心里，好半天，才轻声道，“是……多谢云染少主搭救，还有……对不起……”
　　说着，她上前一步，出手的动作迅疾如风。
　　下一瞬，面前的云染已然失去所有意识，径直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