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上元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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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会和邵仁义大聊特聊，至少能给我点时间道声谢什么的，谁知他停都未停，从怀王爷手里接过面具重新戴好，两两矗立。
套装太子大摆筵席会请他的皇叔一起欣赏猛男秀，叔侄俩看HIGH了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傅无望和邵仁义也各自隐在黑暗里堤防四周安全，剩我一人无聊地斟满一杯又一杯灌自己酒。
依稀记得跳累的铁梅抹着汗从台上跑下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老大，你忘记跟怀王爷行礼了，少爷不喜欢讲这些规矩，但咱们还是得……”
可真待我想起这些事来，人已经不在鸟巢里了。
圆成饼状的月亮透过车窗照在那张面具上，邵仁义支着脑袋，衣襟不同于方才所见拢的那么高，大大敞开露出好风光，“想家了？”
我老实点头。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青花瓶子扔给我，“收好它。”不等我问，他自己回答，“这是鹅仁村的水。”
我嫌恶地甩手欲扔，却听他道，“收好它，兴许今后会派上用处。”
我依言收好，将它和段北重绘的面具摆在一个夹层，邵仁义忽然蹲坐下来，指着我的眉心，“你这儿黑了。”
“黑？”
“印堂，”他哦呀呀叫着掐指一算，“是很凶很凶的凶兆。”
怎么听着跟……开黄腔一样。
“待哪一天想回去了，就用那瓶东西，”邵仁义弹了弹他脸上的面具，梆梆响，“不必谢我，最终的决断在你手里。”
他说的话永远最简洁，最莫名，最深奥，但是又往往能很准地预测出事情的结局。
我的酒意还没驱透，半醒半醉地听他说自己的故事，“叔叔小时候比你爱哭。”
“等等，叔叔? ”—_—
“我约摸要比你大上十三四岁吧，”邵仁义抬手拍拍我的脑袋，“若是早些成亲，兴许与你父亲是一辈的。”
“这样啊，那……邵叔叔好。”—_—
邵仁义叹了口气，“我懂事的时候和你现在差不多岁数。举步维艰，无依无靠，每做一件事情都想着怎样才能生存下去。后来——”他顿了顿，“后来遇见了怀王爷。”
我善意地拍拍他的背脊，又有些得意，“你碰到了伯乐，我也遇见了知己，咱俩运气还是不错的。”
他转过头来，隔着那张面具还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像锐利的鹰隼，邵仁义再一次弹了弹他脸上的面具，“有些事必定要经历过才能知晓看透，你在走我以前的道路，所以我不想看到第二个自己早早送命，那样就不好玩了。”
马车停了下来，身着白衣的傅无望拉开门，睇了我一眼。
“下去吧，”邵仁义拉了我一把，踩着车辕，“太子喝醉了，王爷托我们将你送回客栈，”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究竟能不能看清是个非常大的问题，“子时过了，我们得返了。上元节快乐。”
我虎躯一震想起那封信，垂手敛身，对着远去的马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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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的客栈像被轰炸机轮番摧残过又扔了几颗原子弹。
开客栈的小老板坐在碎成渣渣的匾额前数着银票，以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对我笑。
我走过拍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嘛，何必憋着呢？”
他伏倒在地呜咽，“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千两的银票长啥样。”
被我一脚踹飞。
房间里到处找不着段北的踪影，家具物什被砍得这缺一块那少一角。公主发飙果然非同小可，我忍不住缩脖子咋舌，还好天然呆把我给带出去，要不然照这个情形，不剁成肉酱就剁成肉泥。
我去找师兄，他躺在缺了一根脚的床上发呆，平衡依旧，对任何问题的回复除了嗯，就是哦，还有呵呵。
临走前我踹断了他另一根床脚，师兄从床上BIU~地滑下来，仍枕着手望天发呆。
……
客栈小老板说段大爷手无缚鸡之力地被一名女侠追打半天，最后选择骑马落荒而逃，这女侠追出去不久后折回来扔下一叠钱，剩下就真不知道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吐着唾沫反复核对着厚厚一摞银票钱。
得，看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自己出去找吧。
客栈小老板把银票塞进口袋连连摆手，压住门把不给我出去，妹子，听哥一句劝，夜里出门不安全。
爱人夜不归宿才是最不安全的。
他嗤之以鼻，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思暮想的时间，你要给他一点点人生自由。
我从厨房里找了把菜刀插在腰带上，拨开小老板。都快成我的人了，还妄想什么自由，老子这片天空还不够广袤，不够他飞翔啊？
小老板见拦不住我，表示出十两白银愿意舍命陪君子，夜游库碧乡。我凶相毕露，最后以100铜圆满成交。
月亮斜挂在天边与山齐平，打更的寻了两个来回，也架不住厚重的睡意回了家，库碧乡一派平和无争的安静倒让我怀念起东四镇上的日子了。
小老板像个驼背老头般弯着腰循着所有的路调查线索，一撮泥土一根青草一只踩扁的虫子都不放过，我提着两盏大灯笼当灯光道具师，看他那副架势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于是随口夸了几句，100铜花得物超所值。
他听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但凡是在江湖上开客栈的，多少都一些拿得出手拿不出手的本事，我以前在衙门里当过差，后来碰到一件特别难缠的案子，惹了一身的臊才洗手不干了。”
没想到居然又是一个公务员，“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小老板嗅着扔在路边沾满泥泞的布鞋，“以前我呆的那片地方有个穷凶极恶的恶霸，仗着亲爹是京城高官专做些□捋掠的事情，县太爷设计捉了他几次都没捉成，最后还被削去了官职撵回家种田。我们这些在他手底下当差多年的，多多少少都生出了兄弟感情，于是商议好了护送他回乡，谨防路上遭遇未知不测。”
“后来真的遇到了不测？”
“自然，”小老板爽利地回答，“我们心里有数，恶霸不会放过处处找茬的县太爷，送行前都是诀别了妻儿才上路的。无奈敌多我少，二十二个弟兄，只剩下了我、师爷和县太爷从山崖上滚落才捡了条性命。”
我不禁唏嘘恶人当道。
小老板伏在地上，贴耳听了一会，神色困惑地站起来，“无所谓了。我们经过此地时觉得这儿不错，师爷不愿留下来独自前行，他走前叮嘱县太爷继续做回他的老本行，又关照我开一间客栈挣钱，多年后便能存到些银两把妻儿接过来安顿。师爷说的话一向很准，县太爷前年托武林大会的福捞了不错的一笔，等到明天我也可以把客栈翻修翻修，再把老婆孩子一道接过来享福了。”
恕我脑补无能，胖县官cao着一口陕西话大骂“闷怂瓜怂”的形象，真的挺难和一个为人刚正不阿的清官重叠起来……
“那师爷去哪了呢？”
小老板重新伏在地上，这次贴耳听得更聚精会神，“他呀，写信来说是也开了客栈，就在老家东三甲子镇，还用回了本名，关焰。”
尼玛！老熟人啊！果然开客栈的龙套都是非比寻常的龙套。
“有杀气。”小老板跳起来一溜小跑，回头吆喝，“快回去，好可怕的杀气。”
被堵了个正着。
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女人，脸熟的很。她玉指摸索，从马鞍边摘了一只囊带下来，拔开塞子的瞬间我很没出息地赶忙捂上了脸。
“哎呀呀，好久不见。”黛玫嬉笑着，仰头吞了一口酒，摇摇晃晃地驾马过来，小老板原本只是紧贴着泥墙动也不动，被她一指后吓得拔腿就逃，边逃边嚎，怪异的是他都嚎成这样了居民们竟然恍若未闻，连个灯都没人拉亮。
看来大家都明了这女人不是好惹的主。
街上只剩下岌岌可危的我与眉花眼笑的黛玫。
“不毒你，放心好了，我可是专程来取葫芦的，”黛玫翻身下马，蹦蹦跳跳开心地说道，“霍国平这畜生的面具终于要被我亲手揭下来了。”
擦身而过时一排柳叶忽然在她手里展开，背手朝我激射而来。
混了这么多章没练成什么神功，危机意识和逃脱能力却有了质的飞跃。我滚了两圈躲在一口瓦缸后，不幸磕着了包着绷带的鼻子，顿时一股酸意从鼻腔里泛滥开，“曰你大爷的，不是说好了不动手么！杀了我你也休想拿到葫芦！”
黛玫娇哼，“那就把你们全杀了。嘻嘻，我黛玫才是天下无敌。”
尼玛，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啊！
没待我再度逃跑，有个巨型身影从对街长廊扑了出来，一脚把挡着我的瓦缸朝黛玫的面门踢了出去，黛玫双手十字交叉护在胸前，虽没被砸中但却被泼了一身的咸腥汁水，两打咸菜顺着脑门盖下来，瞬间变成了玩摇滚的小青年。
“大胆贼子，竟敢当街作祟！”这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壮士护在我前边，他背上的家什用油皮纸裹得太严实了，看起来有点像胀大的油条，“速速扔下武器，束手就擒依法官办！”
正气凛然！绝对的正气凛然！大侠与生俱来的范儿！
黛玫腾身翻手，展开两排银光闪闪的扇形飞镖全射了过来，见义勇为的壮士想都没想握拳接迎，徒手将那些锐利的飞镖全部打折。
尼玛！这就是传说中的铁砂掌吧！！我激动万分，瓮声瓮气地拍手喝彩。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壮士一只手搭在他的武器‘胖油条’上，“双手抱头老实蹲在墙角，抗拒从严！”
这话可真熟，—_—貌似每回我一犯浑段北就爱这么吆喝，逼着我贴墙扎马步，服罪认错，想起来真是要多怂就有多怂。
黛玫哈哈一笑，稳当落在马背上，弯脚朝马屁股踢去，“拒你姨奶奶，”受惊的黑马嘶鸣着撒开蹄子猛冲而来。
壮士手臂上青筋毕现，裹着武器的牛皮纸被震成了碎片剥落散开，一柄横截面相当于三把苍蝇拍的大刀提在了手里，他怒喝一声，势如破竹地跳了出去。
“等等，刀还没出鞘啊大侠！”
啪~正中目标。壮士伸手一提，把离地不过几尺的黛玫重新甩到马背上，借着光一看，嗬好家伙，半边脸肿得跟咸猪头一样，还浮着火辣辣的刀鞘印子呢。
这才是真正的侠客，热爱和平拒绝厮杀。
壮士把大刀夹在腋下，安抚了一下那匹黑马的受惊情绪，牵着缰绳走过来，“借问姑娘，贵地官府在何处？”
我捂着鼻血四溢的鼻子，扶了扶快从额头上散开的绷带，“往东走，过桥便是。”
“多谢…”他抱拳道谢，夹着的大刀掉下来砸中脚趾，长满络腮国字脸顿时作出了痛并矜持着的销魂表情，“在下要去押送这名当街闹事的贼子面官，姑娘你孤身一人不宜在外久留，速速回去住处吧。”
“敢问大侠姓名？多亏大侠今日出手相助，小女改天携——”
壮士挥手，“姑娘无需言谢，捉贼平乱乃是我朱岩雪分内之事。至于姓名，一切皆是浮云，后会有期。”
偶吧，你已经把自己名号报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上元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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