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单元》消防锤

134、镜像

　　顾一的回避与那个沉重的承诺，像一团沉重的迷雾，将方嘉钰紧紧包裹。

　　他不再追问，因为知道追问无用。但他内心的探寻欲，却被前所未有的点燃。如果顾一不肯说，那他就自己去找。

　　身体的恢复期，顾一对他不再限制在最初的那个封闭房间，允许他在核心领域的部分区域有限活动，这或许是那场并肩战斗与他的伤势换来的、微不足道的“特权”。

　　方嘉钰像一头沉默而警惕的幼兽，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金色的牢笼。

　　他避开那些能量波动异常活跃、显然是顾一私人空间或力量核心的区域，最终，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扇不同于流光墙壁的、由某种暗沉木质构成的古朴大门。门上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门后，是一个与镜宫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空间——一间藏书室。

　　没有流光溢彩，没有未来科技感。只有散发着陈旧木材与纸张混合气息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材质的载体：古老的羊皮卷、线装的纸质书、闪烁着微光的能量水晶、甚至还有一些刻画在奇异兽骨或金属薄片上的铭文。

　　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从穹顶模拟天窗透下的、柔和的光柱中缓缓飞舞。

　　时间在这里，仿佛也流淌得更加缓慢、庄重。

　　这里收藏的，显然是关于时间本身的知识，是远比外界流传的更为古老、更为接近本源的秘辛。

　　方嘉钰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要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他开始了漫长而细致的搜寻。

　　忽略那些关于时间操纵技巧、能量应用的卷册，他直接寻找与“契约”、“誓言”、“时间债务”相关的记载。

　　这并不容易，古籍大多用晦涩的古语或象征性符号书写，需要他调动全部的精神力去理解和破译。

　　几天过去，他一无所获，疲惫和挫败感与日俱增。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他的目光被书架最高层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打造的匣子吸引。

　　那匣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与“时间债”契约印记同源的、极其古老晦涩的波动。

　　他费了些力气，将那沉重的匣子取了下来。

　　打开匣盖，里面并非书籍，而是几片残破不堪的、仿佛经历过烈火与时光双重摧残的暗色皮质残卷。

　　他小心翼翼地将残卷取出，铺在阅读台上。

　　皮质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上面的字迹是一种流淌着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银色符文，与他掌心的契约印记有几分神似，却更加复杂、原始。

　　他集中全部精神，【时间感洞察】提升到极致，开始艰难地解读那些古老的银色符文。

　　残卷的内容断断续续，缺失严重，但核心的信息，一道道劈入他的脑海：

　　“……于时之源点立誓，以真名与灵魂为契……”

　　“……共享生命之流，交织命运之线，同享呼吸，共担消亡……”

　　“……此乃时间之至高馈赠，亦为最深之羁绊枷锁，非挚爱至信不可轻立……”

　　“……契约即成，时空为证，因果相连，谓之——‘时之共生契’……”

　　“……然，若立契之心不纯，或外力强行扭曲契约之核，则馈赠化为诅咒，羁绊沦为债务，‘时之共生契’亦可能异化为‘时间债’……”

　　方嘉钰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时之共生契”……同生共死的终极誓言……通常用于相爱的伴侣之间！

　　古籍残卷上的记载，猛地打开了一扇他一直不敢、也不愿去触碰的大门！

　　“时间债”并非某种邪恶的金融工具或惩罚性的诅咒，它的起源，竟然是……爱的誓言？是两个人自愿将彼此的生命、灵魂、未来彻底捆绑在一起，向时间本身立下的、最神圣也最疯狂的契约！

　　那他和顾一之间……

　　那个被他遗忘的过去……

　　那个在时之树下，叫他“小钰”，为他雕刻发卡，承诺要“保存好我们的时间”的“哥哥”……

　　他们之间，难道……曾有爱吗？

　　比任何憎恨、恐惧、困惑都更让他感到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酸楚。

　　如果曾经有爱，那该是何等深刻浓烈，才会让年幼的他们立下这样的誓言？

　　如果曾经有爱，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会让契约异化成如今这副模样？会让他彻底遗忘？会让顾一变得如此偏执疯狂，不惜用强行绑定的方式来“履行”这份已经扭曲的“债务”？

　　他猛地看向自己掌心的契约印记。

　　那对相互缠绕的衔尾蛇，那缓缓旋转的沙漏……它们原本象征的，是永恒循环的爱与共生，而非如今这冰冷的债务与囚笼！

　　顾一……

　　他存下全世界的时间，构筑时之树，记录他的每一秒……

　　他宁愿被他憎恨，宁愿许下归还时间的承诺，也要等他“自己想起来”……

　　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孤独与悲伤……

　　一切似乎都有了另一种截然不同、却更加惊心动魄的解释。

　　方嘉钰无力地跌坐在阅读台前的古老座椅上，手中紧紧攥着那片冰冷的皮质残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他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