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她途》爱酸菜的阿哥

26、砥柱

　　优化名单的最终确定会议，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我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评估材料和数据报告，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核心成员。李工、张工等技术骨干神色严肃，赵琳则低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是基于过去三年绩效数据、岗位价值评估和战略匹配模型得出的初步名单。”我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可辨，不带任何情绪波动，“每个人选后面都附有详细的分析依据。今天，我们需要最终确认这份名单，确保其经得起任何质疑和检验。”
　　我逐一点名，要求负责该板块评估的同事陈述理由。大部分人选都无可争议，数据支撑充分。但当轮到后勤保障部的老李时，负责该板块评估的同事明显犹豫了一下，陈述也变得有些含糊。
　　“……老李同志资历老，工作经验丰富，只是近年来岗位技术含量提升，其技能结构略显……滞后。”同事的措辞十分委婉。
　　我知道，林浩那晚的“提醒”，像无形的阴影，笼罩在了这里。
　　“技能结构滞后的具体表现是什么？近三年的考核评级如何？参与过哪些培训？效果评估数据有吗？”我没有放过，连续追问，语气平静却不容回避。
　　那位同事额角见汗，翻动着材料，给出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如果没有清晰、客观、可量化的数据支撑，‘资历老’和‘经验丰富’不能成为免于优化的理由。”我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所有人，“我们制定这份名单，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打压谁，是为了集团的效率和未来。如果因为某些无形的压力就动摇标准，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我强硬的态度，像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却也驱散了某种暧昧和犹豫。
　　“重新评估老李的所有数据，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一份有明确结论的报告。”我直接下达指令，没有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散会。”
　　会议结束后，我回到办公室，感到一阵心力交瘁，但内心却异常坚定。我知道，我刚才的强硬，必然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包括林浩。这等于公开拒绝了他的“提醒”和隐含的交换条件。
　　果然，下午，林浩的内线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带着那种熟悉的、略带磁性的腔调：“骆主任，听说上午的会议，开得很有力度。”
　　“职责所在。”我简短回应。
　　“呵呵，有魄力是好事。”他轻笑一声，话锋却悄然转变，“不过，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可能对你不太有利。集团监事会那边，好像收到了一些关于战略部之前几个项目经费使用情况的……匿名反映。虽然我相信肯定是子虚乌有，但在这个敏感时期，恐怕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的心猛地一沉。马国华！他果然还有后手！而且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发难。所谓的“经费使用情况”，无非是抓住一些流程上的瑕疵或者模糊地带大做文章。虽然未必能造成实质伤害，但足以分散我的精力，抹黑部门形象，甚至可能影响到优化方案的推进。
　　“谢谢告知，清者自清。”我稳住心神，语气不变。
　　“当然，我相信你。”林浩的语气带着一种微妙的意味，“如果需要我帮忙在监事会那边解释一下，或者……提供一些对你有利的‘侧面材料’，随时开口。”
　　他终于图穷匕见。他在用马国华的攻击作为筹码，再次向我抛出橄榄枝，暗示只有与他合作，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握着话筒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在压力下会轻易就范、寻求庇护的弱者？
　　“不劳费心。”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回响。我知道，我与林浩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被彻底撕碎。他由“追求者”彻底变成了利用危机进行胁迫的对手。
　　压力从两个方向同时袭来。前方是优化方案推进的艰难险阻，后方是马国华阴魂不散的冷箭，旁边还有林浩虎视眈眈的觊觎。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有那么一瞬间，深深的疲惫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几乎要将我吞噬。
　　但我不能倒下。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负责档案和内部审计的同事：“把部门近三年所有涉及外部合作和经费支出的项目清单和核心流程记录，全部整理出来，准备好应对可能的核查。”
　　然后，我再次打开优化方案的最终报告，逐字逐句地审阅、修改。我必须确保这份方案本身无懈可击，成为我应对所有攻击的最坚固的盾牌。
　　晚上，我再次加班到深夜。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敲打着玻璃，声音密集而冰冷。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人，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机屏幕亮起，是许明远发来的消息。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他戴着护具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握着一支素描笔，在纸上画下的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旁边写着：“今天复健医生说进步神速！看，我的向日葵，像不像你？总是朝着有光的地方。”
　　看着那朵稚拙却充满生命力的向日葵，看着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信任，我冰封的内心仿佛被凿开了一道裂缝，暖流涌了进来。
　　在这四面楚歌、暗流汹涌的时刻，这朵小小的向日葵，这句简单的话，成了支撑我的唯一砥柱。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身后，还有需要我守护的温暖和信任。
　　我回复他：“很像，很漂亮。等我回来。”
　　放下手机，我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据。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风暴来吧。我就在这里。
　　砥柱中流，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这不仅仅是为了权力和位置，更是为了证明，在这片浑浊的水域中，依然有人，愿意坚守内心的准则，愿意为了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奋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