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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润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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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浩在优化方案上的分歧,并未立刻演变成公开的对立,反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水面呈现出一种更复杂、更刻意的平静。林浩不再直接质疑我的决策,转而采取了一种更迂回、也更难防备的方式。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工作间隙。有时是“恰好”在食堂遇到,自然地端着餐盘坐在我对面,聊些集团高层的动态或行业趣闻,言语风趣,姿态从容。有时是晚上加班时,他会拎着咖啡或点心过来,放在我办公桌一角,说一句“别太拼,注意身体”,便转身离开,不多纠缠。
他甚至开始留意到我一些细微的习惯。比如有一次部门会议,我因说话太多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第二天我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进口舒缓精油。附着的便签上是他潇洒的字迹:“听说这个对缓解头痛有效,试试。”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比直接的示好或施压更让人难以招架。它巧妙地模糊着公与私的边界,用一种体贴入微的姿态,试图瓦解我的戒备。
我尝试过拒绝。将点心分给同事,将精油原封不动地放在公共区域的茶水间。但下一次,他依然会换一种方式,继续他温和的“进攻”。
“清浅,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一次,在只有我们两人的电梯里,他看着紧绷着脸的我,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我只是作为朋友,或者说,作为一个欣赏你的同事,表达一点关心。在这个地方,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但我无法放松。他的“关心”背后,那双眼睛始终带着评估和算计,以及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他似乎在玩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耐心地布下温柔的陷阱,等待我自行沦陷。
真正的考验发生在一个周五晚上。我因为优化方案中一个棘手的数据问题,加班到深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寒意刺骨。我正准备冒雨去停车场,林浩的电话打了进来。
“还在办公室?”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正要走。”
“下雨了,你没带伞吧?我在地库等你,顺路送你回去。”他的语气自然得不容拒绝。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幕笼罩的街道,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身体的疲惫和对寒冷雨夜的抗拒,让我一时难以开口。
“不麻烦你了,我叫个车就好。”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车不好叫。别逞强了,我就在B区电梯口。”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最终,我还是下了地库。他的车果然停在那里,打着双闪。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地址?”他侧过头问我,眼神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显得有些深邃。
我报出公寓地址。车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刮器规律摆动的声音和舒缓的爵士乐。
“工作永远做不完,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温和。
“嗯,谢谢。”我简短回应,目光落在窗外流淌的雨帘上。
“骆清浅,”他忽然叫我的全名,语气认真了些,“我知道你防备心重,觉得我别有目的。我不否认,我确实欣赏你的能力,也希望我们能成为更紧密的伙伴。但除此之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对你个人,也很有好感。这种好感,与工作无关。”
我的心微微一紧。他终于还是把话挑明了一部分。
“林浩,”我转过头,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和关心。但我们还是保持纯粹的同事关系比较好。这样对彼此都更简单,也更安全。”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语气依旧平稳:“为什么?因为那个画画的?”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能理解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吗?能给你需要的支持和并肩作战的感觉吗?”
他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在了我内心最隐秘的担忧上。
“这是我的私事。”我的语气冷了下来。
“好,我不提他。”林浩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但氛围已经变得僵硬。
接下来的路程,我们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停在我公寓楼下。
“谢谢。”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清浅,”他叫住我,眼神在路灯透过雨幕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我不会放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谁才是更适合站在你身边的人。”
我没有回应,推开车门,快步走进了雨幕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我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回到空荡冰冷的公寓,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疲惫的自己。林浩的追求,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带着势在必得的压力。他展现出的“诚意”和“耐心”,远比粗暴的示好更令人窒息。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着脸颊。水很冷,却无法浇灭内心的烦躁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知道,我面对的不是一个轻易会“浅尝辄止”的对手。他的“喜欢”里混杂着征服欲、占有欲和利益考量,持久而坚韧。而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在这片情感与利益交织的泥沼中,守住自己的阵地,不被拖入更危险的深渊。
这场“润物细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我已经感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