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笃木

7、如果没有秘密

　　我小碎步地跟在建宁身后，他停在院子左侧的外墙旁，刚好面向一棵参天大树，足以阻挡任何人好奇的目光。飞毛离着三步远，恣意地靠在墙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浪荡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我硬着头皮面对宁表哥，试图灭火：“我是肯定了不会受到伤害，才让自己去接触她的。”显然我的如意算盘敲错了，建宁吼了出声：“你拿什么来肯定呢！你了解对方什么呢？你可曾想过，倘若出事了，我们怎么办？你压根儿没有顾虑过家人的感受！”

　　飞毛站直了身子，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向我传达：“真怒了。”

　　我赶紧挤下几滴泪，带着哭腔噼里啪啦地：“我害怕嘛！那人飘过来向我问路，我要是跑掉了，她追过来怎么办！她要是生气了，吃掉我怎么办！呜呜呜……”

　　女人的眼泪是包着糖衣的炮弹呀，尽管我还是个黄毛丫头，也深知其中道理。我成功瓦解了冰山脸，宁表哥似乎依旧撑着牛脾气。我大嚎：“对不起嘛！”然后一骨碌搂住他的腰间，埋下的脸沾满眼泪鼻涕，全都报销在那净白无暇的衬衣上。

　　建宁似乎拿我没辙，理顺我凌乱的头发，从衣兜里取出手帕帮我擦脸，一一还我干净小妞的形象。见我破涕为笑，他才轻敲我脑袋，“以后不许单独乱跑，发生此类事情必须得马上告诉我！”见我猛点头，他满意地扬起笑靥。

　　飞毛走了过来，嘲笑地道：“就你卢建宁才相信她的鬼话连篇，我看啊，你这恋妹狂病入膏肓了啰！”

　　“要你管！”我瞪了他一眼，亲密地贴在自家表哥胸口，惹来建宁笑得畅快。飞毛似乎受不了宁表哥的甜腻样子，粗鲁地拉扯我头发，我吃痛退开往他身上靠去。来不及扔刀子眼，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翘翘下巴，指尖轻点建宁胸前，故作疑问地：“我说兄弟，听闻你有洁癖哦？”

　　刹那间，我看见宁表哥从一头雾水到恍然大悟再到呆若木鸡，脸上如同艳夏中挥洒的水彩般绚丽。

　　阳历五月二十一日，夏至。大地难能可贵地掠过一丝凉风，知了在树上欢快地唱个不停。进唯累垮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救命啊，快死人啦！这该死的期末考还让不让人活嘛！”

　　载文叠上稿纸在脸庞扇着，“安啦安啦！考完下午最后一科不就解放了吗？”

　　进唯夸张地倒抽口气，卖弄着呼天抢地：“还得等一个下午啊啊啊！”拉长的尾音给迎面飞来的纸团砸没了。朵儿嫌弃地骂道：“吵死啦！我在温书你没长眼睛哦！”

　　眼看进唯竖起眉毛就要顶嘴，我连忙捂住他嘴巴，低声劝着，“下午考的数学，让朵儿压力很大，你可别惹她！”谁知巴掌捂得太高，憋住他鼻子透不过气来。听见进唯伊呜哇地闷声挣扎，吓得我连忙松开手。来不及道歉，进唯喘着气冲我耳边吼：“什么嘛！我英语考得一塌糊涂，我也来闹压力好了！”

　　飞毛弯唇儿笑，伸出手与进唯甚是兴奋的一击掌，道出句洋文儿：“Me Too！”

　　载文翻翻白眼，“这也好雀跃？真受不了你们俩。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倒让全校师生们晓得咱们邓校长的重要性。”

　　“就是就是！”朵儿从旁凑了过来，想必也不能讲心思放在复习当中，忿忿不平地：“这次英语考试啊，那个听力播音简直乱七八糟！还有那些作弊的代考的，根本没人管嘛！邓校长在职时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如果影响到名次，让我这样真材实料勤奋好学的三好生怎么办！太不公平了！”

　　话闸子一打开，周边的同学们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朵儿那个心烦气躁的模样，下午的数学想搏回一注，难也！真正的三好生，比如成毅，又比如我家宁表哥，那种岿然不动，那叫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我决意离开是非地，往他们俩身旁坐安稳，认真研究对策应付下午让我棘手的数学考。

　　我刚离开座位踏开几步，却听见环境区那边传来突如其来的一阵尖叫。

　　“有人跳楼啊！”“在楼顶！”“啊！”几乎同时响起，周遭一片嘈杂。

　　我们都往后山瞧去，课室那边落地的是到我胸口高的水泥墙，然后上面直达天花板的都是玻璃窗户，好几块两米高的巨大玻璃镶嵌而成，视野清晰广阔。但能跃入我眼眸的也只有那么一抹绿色的衣摆，那是我们夏季的校服，白色衣领墨绿色棉质长衫，黑色运动长裤，寓意朝气蓬勃。赶在宁表哥大吼之前，飞毛已经把我按在他胸前。耳朵被捂住，我连那一声落地的巨响也没听着，相比之下，飞毛的喘气声更为之清晰。

　　朵儿吓哭了，我也红了眼睛。载文及时把朵儿眼睛捂住，却没把声音禁锢。之后的连带好几天，班上女生都顶着熊猫眼，朵儿说她们夜夜做噩梦。

　　校内掀起轩然大波，流言蜚语漫天飞。据说那个是中三的学姐，因早恋被校方记其大过，逼于爱情与家人的压力，钻了牛角尖一时想不开堕楼自杀。又据说，她怀有身孕，一尸两命。可暑假过后，谣言不攻自破，这闲话却再也没有人敢说出口。那丧命之地泛起阵阵阴邪，学姐的芳魂居然徘徊于此，久久不散。她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自顾着喃喃自语，吓得全校师生仓皇逃脱。

　　大伙儿也看到了，当时只有飞毛开口说话，我还清楚记得他明亮的眼睛灿若星辰。他在我耳边低笑着说，就这么个虚幻的东西，怪不得咱家烨烨不鸟它！

　　我想，我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我又想，要如何的恋恋不舍，才能身死而魂不灭？又是怎么样强烈的执念，卑微如凡胎肉眼，也能现其身眼中。每月的二十一日，那纤细的倩影总会现身，围着地坛画圈圈。我相信，这世间万物入不了那双纯粹的眼眸，她只是自顾自沉醉在本该消亡的意思里，无法自拔。

　　这样的情形也维持不了多久，大约四个月后，学校歪打正着的，终于请来了位稍有道行的僧侣，把她给超度了。校园也逐渐地恢复如常，但那诡异的一幕给大家脑海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尽管到我上大学了，母校仍旧时常有好事之徒潜入，荒唐打着觅鬼的名号。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自杀事件过后不到十天，邓校长复职了。警方经过一系列的缉查，锁定了另外一名犯罪嫌疑人。虽然还了清白，邓校长还是难掩满脸的憔悴。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学生回校日当天，校园发生了伤人劫持事件。

　　教导副主任许启容，手持砍刀冲进校门，砍伤多名无辜师生。正欲逃脱，鸣笛响起，警察迅速把他重重包围。显然他也始料不及，脸上布满惊惶。逃逸未果，竟随手挟持了名学生，警方为保人质僵持着。

　　虽然背对着看不到他表情，可我们都知道，邓进唯定是摊着苦瓜相心中哀声嚎叫着他妈的倒霉！所有师生都被疏散着离场，许启容却疯狂地大喊一声，“不许走！通通都给我留下！”然后将利刀逼向进唯颈脖。“不然我就杀了他！”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留在原地。警察确保安全，将歹徒层层包围，把我们隔绝在外。

　　我听到自己心跳叮咚叮咚的，伙伴们也万分紧张，大家都屏息而待。

　　许启容声嘶力竭般：“邓谨言！你这个老乌龟！滚出来！滚出来！”

　　邓校长从人群中走出，也是青筋毕露眼露凶光。

　　许启容字字咬牙彻齿，“邓谨言！老天爷不收你，我来收你！你害死了淑敏，我要你偿命！”闻言，晓得内情的人心中都叮咚了下。

　　他满嘴的乌言秽语，像抓破了人皮的野兽。而邓校长面对他的辱骂却始终是不发一言。警察们在一旁伺机行动。许启容却冷笑了下，将刀子刺入进唯皮肉里，鲜血延着刀锋滴落地上点点斑驳。

　　谢石出声制止：“别伤害人质，你需要什么我们都尽量满足。”

　　许启容得意笑着：“给我准备二十万现金！还有你！过去把我的车开过来！”他掏出把钥匙，丢给位老师交代着，“谁也不许耍花样！”

　　这时，邓校长却嘿嘿的笑了起来。许启容如同一只被激怒炸毛的野猫，他粗声喝道：“笑什么！我不会放过你，你到哪个学校我就去砍哪个，我要你得到报应！”

　　邓校长满脸的不屑：“现在的你连挪个脚步都不敢，还怎样不放过我？”

　　许启容气歪了嘴，“你害死了淑敏，你这丧心病狂我要你偿命！”

　　“你才是那个丧心病狂！淑敏是你杀死的！你诬蔑我不成功，居然丧尽天良来伤害这些无辜的学生！”

　　“我没有我没有！淑敏是你杀的，是你！你有了淑敏还不满足，到处沾花惹草，惹得淑敏伤心落泪。那么好的女人，你不珍惜！你还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邓校长脸上浮现痛苦，他闭了闭眼：“启容，昨晚潜伏在我家的是你吧。你那么憎恨我，为什么不趁机把我给杀了呢？”

　　许启容闻言脸色煞白，持刀的手忍不住颤抖。

　　“因为你怕杀了我之后，我到了阴曹地府，告诉淑敏，告诉她你是如何把她脑袋割掉，如何残忍地一刀一刀宰割在她身上！”

　　“我没有！”许启容拼命摇头，似乎想起了些噩梦般得记忆，满脸的痛不欲生，“是你！邓谨言是你！”

　　他泪流满面：“都是你的错。当年我把最美丽的淑敏让给你，我居然相信你能给她幸福，你能给她快乐！我愚不可及！你让她终日以泪洗面，我带她走有什么不对！她又为什么，我的淑敏又是为什么，要辜负我的心意，说那么绝情的话，这么伤我的心！”

　　他神志不清：“我不会杀她的！我怎么忍心伤害她呢？我不会杀她的！我不会杀她的……”许启容痛苦地抱住头，嘴里不断念着自己不会杀淑敏，刀子从他手中松开，刺耳的落地声。

　　我们跟上进唯到医院去疗伤，途中谢石告诉大家：“据调查，林锦是个小有名气的江湖术士，打着五小鬼寻人托事的名堂，实则骗吃骗喝。邓谨言恐怕是求助无门，死马当活马医，想托付林锦帮忙寻他妻子，讽刺的是方淑敏早已尸埋荒野。

　　方淑敏遇害晚上，曾在西河区的家中与邓谨言大声争执吵闹，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所以警方开始便锁定邓谨言为第一犯罪嫌疑人。假设凶手另有其人时，谢石循着线索发现龙沙黑滩埋尸附近的“英雄部落”迷彩集训枪战营，其中一位经营者居然是许启容。之后更是到他宅中搜查，惊现满墙满地的鲜血淋漓，恐怕是凶案现场。许启容人间蒸发，警方立刻展开逮捕行动。

　　邓谨言、许启容与方淑敏都是同一条村子里的人，三人青梅竹马，感情异常深厚，一起打过仗、捱过苦。许启容一直将对方淑敏的感情深埋心底。□□过后，邓谨言与方淑敏共携连理，而他们兄弟俩都给分配到学校从事教育工作，情谊维系得很好。

　　可是好景不常，邓谨言有了外遇。方淑敏的不育是他心中难以弥补的遗憾，随着年纪越大，看着身边同事儿女膝边绕，这种遗憾更加如无底黑洞般日夜啃食他的生活。最后，他金屋藏娇，在外偷偷养了私生子。

　　纸终究包不住火，方淑敏发现了这一切后，他们夫妻恩爱的假象荡然无存。面对妻子终日的一哭二闹，邓谨言心烦气躁一再躲避了事。许启容多年未娶，仍旧深爱着方淑敏，得知邓谨言寡情薄幸，更是怒火冲天。当晚，方淑敏哭啼啼地跑来跟他诉苦，更是把他潜伏许久的怒火点燃。

　　许启容将多年来的倾心尽诉，编织了美好的将来，一心希冀方淑敏的回应。谁知方淑敏饱受丈夫背叛的折磨，此刻听见兄长般的许启容对自己诉说爱意，难以接受之余只觉龌龊！方淑敏非但不接受许启容的感情，更是狠狠地拒绝了他。

　　面对所爱的深恶痛疾，他爱极生恨，清秀俊儒的脸庞狰狞扭曲，心脏像被撕裂一般，唤出最残忍暴虐的兽。他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方淑敏脖子抹。炽热鲜血染红了他眼眸，他疯了，一刀又是一刀……然后半夜埋尸，更是给尸身制作照片，贴在校园石巷上，引起轰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偿命，直至许启容处以极刑那天，他依旧是疯疯癫癫。事情拉下了幕帷，邓瑾言默默辞掉校长的职务，再也不见影踪。

　　接下来整整一个暑假，我陪着外婆到广西省亲去了。长途客运上，外婆握住我，她手上厚厚的茧让我掌心有点儿痒。外婆语带感叹地，“多少年没回来了呀？”

　　外婆的老家是广西中部再往深处走点儿，人迹稀少的淳朴小村庄。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到了省站，再兜转中换了几趟小巴，最后坐上拖拉车，颠簸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在群山叠嶂中看到迎接我们的人。沿途绝美的景色，那翠绿一跃而过又连绵不断，看得我有些恍惚。

　　抖擞了精神，我扶着外婆落地，来接我们的是姨婆和素未谋面的四表姐。外婆喜悦地上前搂住外孙女，一解多年来的相思挂牵，并感叹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同个基因出来的，四表姐却长得清丽出尘，沾染上灵山秀水的纯净之气。

　　进了村，到处都是古树林立，绿水环绕。黑瓦白墙，钟灵秀气。屋宇之间相隔甚远，萦绕着宁静与和平的气息。外婆东摸摸西嗅嗅地把四表姐里里外外怜爱了个透彻，便拉着姨婆谈话家常，两脑袋凑着准备今晚的洗尘宴。

　　姨婆家很大，远离民居建在半山腰，有点儿像电视剧里的寺庙，但比之又寒碜多了。四表姐害羞内向，几天下来也没跟我吐出半个字儿。不过，我也没多在意。我忙着应付灰尘般黑点大小的却能把你叮出半个拳头么大红肿的毒蚊子，忙着适应登高一呼就有好几把嗓子高低不同来回应的奇妙感觉，忙着采摘桂花、摇晃松果……

　　可外婆不乐意，她老人家跟我唠叨着：“你四表姐从小就跟着姨婆走南闯北的，身边没有贴心的话伴儿，你来了就得跟她多谈谈心聊聊天！”

　　我揉着朦胧眼，打着哈哈：“大姨妈又不是养不起，干嘛要把四表姐往姨婆身上带啊？”

　　外婆边拣着豆角儿边说：“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四表姐跟着你姨婆，当然是学本领做好事。难道要像你这么样，整天在家惹麻烦？上次还给我闹上派出所！”

　　“我冤枉啊，那是进唯他贪心惹出来的！”我翻翻白眼。

　　“我没空跟你扯这个！”外婆拿起菜篮子，“总而言之，你必须得把四表姐的关系给我弄亲昵搞熟稔！”

　　我抗议：“你自己不会搞哦！”

　　外婆顿了脚步，优雅地回头瞧我，“我那个怎么说来着？代沟！”然后施施然地到厨房打拼去了，尽管气得我心闷着慌。学本领做好事？跟姨婆？我顶，那只有抓鬼的事儿了！心中不免诧异，我想了想还得找机会跟生疏表姐套套关系去！

　　清晨，万物初醒。山群云雾萦绕，笼罩在一片朦胧中，如梦似幻恍若仙境。

　　这深山里的雾气总不会也有毒吧？唯恐吃亏，我使劲吸了几大口，果然心旷神怡。忽然，不远处有细微的声响，要不是如此静谧的环境，相信也很难听到。山坡上有东西一路下来，碰巧滚到我脚边。

　　“咦？这模样，难不成是灵芝？”

　　还来不及研究，仅仅迟了一分钟，我眼睁睁看着那人卷帘子似地从山坡快速滚来，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发现，长山掀开眼皮，对着暗黄色的天花泥墙发呆。

　　“醒了醒了！”我扯开喉咙，一干人马立刻围上床前。

　　姨婆抚了抚他额头，关切地问：“小山，你感觉怎么了？还认得我吗？”

　　长山愣愣地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身体辣辣的，很痛。”

　　闻言，我连忙插话：“不痛才怪！你从山顶一直滚下来，扭得像麻花绳似的！要不是你挺尸地躺在那儿，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呢！”

　　“我滚下山了？”我想，好好的一句陈述句给他说成疑问句，这小子还没晕过来。

　　一屋子孩童挤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的。

　　付长山是村里的孩子王，与我年纪一般大。原来我身处的这座山有个名堂，叫灵药山。顾名思义，山顶野生了许多珍贵的中草药，比如灵芝、松茸等。但山峰陡峭，一般人很难爬上去采摘。所以村里人惯例都是待到草药熟透，然后它们会自动滚下山来。此时再去挑拣，拿去卖给外来的商人。虽然是廉价的出售，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次的事故是因为长山不甘人后，冒险爬上山顶去采摘草药，才会导致跌落受伤。庆幸的是男孩子骨骼强壮，只是轻微的跌倒刮伤。可怜的是那张猫抓花似地脸庞，前后给玩伴们笑了几个来月。

　　经此一役，我很自然地加入他们的圈子，从此撒野淘蛋更是少不了了。

　　村子很落后，十几户人家凑着份搭了个茅房，夜里去方便还得摸黑走半里路远。姨婆家算是很优待，起码拥有私家茅房。

　　“可是！”我青筋冒起，“我再也忍受不了啦！高难度蹲着圆木条满心眼对着屎尿，我也忍了！怎么落后也不至于连张卫生纸都没有吧！这竹片刮到我□□都红了！”我把它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了好几下。

　　长山黝黑的脸红了红，“女孩子家别把□□挂嘴边，不好听。”他弯腰捡起竹片，着手拍了拍插在裤衩上。我嫌恶地呲牙。

　　村里的人不用卫生纸，就在茅厕插上几根竹片块儿，两根手指般宽，半只手臂儿长，大便后拿它来刮几下，扯上裤子就完事了！他们不能理解我的抗拒排斥，正如我无法称赞他们的低消耗高环保。

　　长山下了决定：“我们到乡里去，那儿有卫生纸买！”

　　我笑眯了眼，玩伴们都很雀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长山喝了声安静，接着说：“从山里到乡里，最快也得步行上七个小时，算上来回，我们很难赶在天黑前回到村子。我们需要提前出发，明早天未亮就得摸黑赶路。时间约在四点，集合地点……就在烨烨家！”

　　大家都心急着回家准备，解散前长山再次强调：“大家要记住，我们时间很赶，集合时不许迟到，到了集市更不能走散！”

　　大伙儿异口同声答应后一哄而散。我涎着笑脸凑上去：“我还要买薯片、巧克力、珍珠棒子……”我扳手指头数着，被满脑子的零食晃花了眼。

　　长山耐心地听完我机关炮似的没完没了，然后颇有英雄气概地拍了胸口，许诺道：“没问题！交给我吧，我把它们通通给你搬回来！”

　　我忍不住蹦起欢呼，久旱逢甘露！我此时才强烈地领略到，人生四大喜事的精粹所在。我用力压下长山肩膀，翘了翘大拇指，逗趣地，“兄弟，我爱你！”

　　长山羞得耳垂都红了，恼怒地推开我：“你还要脸不要！”

　　见我无辜地眨眨眼睛，他泄气地扯了下衣衫，吩咐了句晚饭吃饱点明早不要迟到之类的话，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看着他略嫌急促的步伐，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