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味毒》绚烂如花

15、第 15 章

　　他将她放开的时候，她只觉双颊燥热，一颗心在胸膛里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瞥见梳妆镜里映出自己是身影，她小步跑过去，细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的脸好红。”她转过身来向他汇报她看到的影像。
　　她的红脸对上他的红脸，语调里有着恍然大悟的欣喜，“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脸红了，一定是因为觉得很幸福，对不对？”
　　他一愣，最后笑，“是呀，因为很幸福。”
　　她也笑，傻傻的，好一会终于想起什么，于是开始收拾东西。他要带她出门了。
　　他一边看，一边温温地笑，“需要我帮忙吗？”
　　她点了点头。她其实并不太会收拾东西，怎么都乱。
　　他过来接手，从箱子里寻了两条毛毯，卷了放到一边。又拿了一块布替她包了一副餐具，跟换洗的衣服放在一个包裹里。
　　“还有什么想带的吗？”他问。
　　她看他没一会就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边佩服一边放心地将他给的识字本搬了过来，过了会犹不满意，又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搬了过来。
　　他看她忙忙碌碌，差点没笑出声来，“柔儿，我们不是搬家。”
　　柔儿放下文房四宝偏偏脑袋看他，他不是问，她还想带什么吗？她想带的东西好多好多，都是他送给她的，好想一直带着。
　　“好了。”他抽了两本册子放进包裹，而后提了包裹和毯子，空出一只手伸向她，“我们走吧。”
　　她伸出双手，将他宽厚的掌捧过。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走吧。”他说。
　　她仰头看他，眉眼微弯，一点笑意，融进心底。

　　李云泰重新回到队伍中时，众人都围上来关切地问他的情况。
　　他只微笑，“我已经没事了，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将手中的包裹放在马背上之后，他将柔儿介绍众人，“这是柔儿。”
　　“柔儿，”他俯身对她，“跟大家打个招呼。”
　　柔儿还是有些怕生，不过有李云泰在身边，她便觉着安心，于是怯怯地朝众人道，“我叫柔儿，姓李。是无垢山庄的少夫人。我爹叫李兆安，我娘叫姚清晨。”
　　众人面面相觑，竟齐齐地沉默了。慕容静和李云泰的婚约早已公告武林，虽然他们在庄里也听到风声说这桩婚事可能有变，但毕竟无垢山庄和袭月门目前为止都不曾说过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大胆地宣称自己是无垢山庄的少夫人，是不是太过嚣张？
　　而他们向来温柔重情的少庄主对这样的宣言居然只是笑着抚了抚柔儿的发，便将她带上了马。
　　“出发吧。”李云泰吩咐一声，先自驱马，朝青州行进。

　　云州与青州毗邻，无垢山庄的人马花了五天时间，便抵达袭月门。
　　袭月门派了专人来迎，却不见慕容静。李云泰知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未敢多问。待带来的人马一一安顿好之后，他便带了柔儿，来到了袭月门的药房。
　　她必定在里面制药，要同时大批量地配制解毒丸和离魂散的解药，她该累坏了吧，不知身边有没有人帮忙。
　　“杨阳！”还没进药房，就听得里面传来了慕容静的怒喝声，“我再说一遍，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小静……”只听杨阳心虚地向她讨饶，“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转到门口，已经可以看见慕容静脸上的怒色，“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这药庐给砸了？”
　　杨阳噤了声，退到一边不说话了，不过还是不肯走。
　　慕容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正要蹲下身来收拾摔了一地的瓷片时，猛然看见了正要进门的李云泰。
　　她微露尴尬，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柔儿之后，垂下眼帘，自顾收拾。
　　李云泰也不说话，径自上前，帮她将一地的狼籍收拾干净了。
　　“我来帮忙。”收拾完毕，他轻声对她道。
　　她没搭话，只转过身继续忙碌去了。
　　他跟上。就像他从前经常在她配药时在一旁帮忙一样，他接过她递过来的药材，倒进药钵里磨。一时间，药房仿佛一下安静下来。
　　柔儿凑到李云泰身边，嗅了嗅他正在研磨的药材，问，“这是什么？”
　　李云泰看了看刚才慕容静拿药的柜子，答道，“这是黄精。”
　　她又走过去，把慕容静从药柜里拿出来的药一一嗅过，每嗅一味，便问是什么，李云泰一一答了。
　　柔儿终于嗅完，发表结论道，“少了一味药。”
　　一直不看两人的慕容静转过身来看她，她在质疑她的药方。武林大会上她确实说了大话，离魂散的解药她确实在研究，也确实破解了其中的成分。但制药之事，最是紧要细致，同样的药方，纵是分量稍差都有可能完全失去效用。但即使这个药方，连她自己都不很确定，她还是不希望其中的错误是被她指出来的。虽然她是这么地想为父报仇，而且明白如果她的药方出错，会造成多少伤亡。
　　这味药柔儿认得，上次她曾经拿来熬药给李云泰喝，她想了一下药柜的位置，踮起脚去勾高出她半个身子还多的柜子。
　　“我来吧。”李云泰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她身边，点了点她头上的药柜，问，“是乌头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将药柜抽下来，递到她面前。
　　柔儿将乌头拿出来，用锉刀细细地磨碎了，倒进一个小碗里，而后将慕容静摆出来的药材，一一用勺子勺了些许，兑进碗里，搅拌均匀。
　　“离魂散的解药。”她将配好的药推到慕容静面前。
　　慕容静轻轻地咬了咬唇，垂首去看碗中的粉末。先看成色，颜色与李云泰带回来的解药并无二致。再嗅起味，味道也对了。最后，她用指点了些许，放进嘴里尝了尝，连味道都一模一样。
　　“怎么样？”杨阳见她许久不发言，先忍不住，凑过来问。
　　慕容静将手放下，收了收拳，“既然她能配出离魂散的解药，就让她来配好了。我累了，先走。”
　　柔儿愣愣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仰头去看李云泰，满脸不解，“她为什么不高兴？”
　　李云泰将目光从慕容静身上收回，低头望着她迟疑了许久，才道，“她有些累了，所以不高兴。”
　　“哦。”柔儿垂了首，轻轻地应。
　　李云泰走过去，拍拍她的小脑袋，温和笑道，“既然静儿累了，我们就帮她把下面的事情都做完了，好不好？”
　　她仰起头，弯了眸，点头。
　　正要开始，突然瞥见杨阳居然没有追着慕容静出去，李云泰有些奇怪，出声唤，“杨兄？”
　　杨阳像是刚刚从梦游中醒过来，左右环顾一阵后问他，“什么事？”
　　“杨兄……不去看看静儿吗？”李云泰不甚自在地问。这个问题确实不该他来问的，毕竟他现在还挂着慕容静的未婚夫的名号。
　　“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杨阳绽出一脸笑意，走过来拿过刚才李云泰正在研磨的黄精，“我替你们研药怎么样……”
　　话到一半，杨阳就尴尬地停了下来，因为刚才他拿药钵的动作幅度太大，药钵里的药粉因着他的大动作撒了一桌子，正好撒在了刚才慕容静制好的几味药上——于是，这些药通通都不能用了。
　　李云泰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真真难怪慕容静刚才这么失态，“杨兄，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如何？”

　　杨阳也看出了自己成事不足，于是自动地退出了药房。
　　有些神思不属地在袭月门里游荡，不自觉居然走到慕容静房门之前。
　　杨阳呆呆地在她门前愣了好久，一个翻身落在屋顶，坐在屋顶继续发他的呆。
　　许久许久，突然很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委屈地躲起来哭？是不是，又在一遍一遍地，用各种理由解释那个人的负心？
　　很顺手地将足下的瓦片揭下，拿眼望她。
　　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哭，只是点了一盏油灯在看书。昏黄的灯光，映在她洁白的颊上，柔和了整个面颊。偶尔吹过一阵轻风，摇晃了烛火，光火在她的脸上跳跃，绚丽得有些晃眼。她伸手翻了翻书，顺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绾到脑后。
　　他不自觉地笑，觉得整颗心仿佛都被她绾发丝的手捋过，渐渐地柔和平缓起来。
　　他不再看，将瓦片放好，仰头去看昏暗的天际中努力地想从迷蒙的天空中挣脱出来的星星，夜色渐浓，它们一定会越来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