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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执子之手 ...

  •   孩子们都还太小,贺镜南知道程敛之回京却没有带着儿女们去城楼那边儿迎接。虔诚地给公婆的牌位上了香,贺镜南眼底忧思重重。
      “主子,少、哦不,老爷回府了,到前厅了。”留白面带喜色进来传报。
      贺镜南心中一喜,理了理鬓角:“先去房里把小妹抱上,把致深洗洗干净,要见父亲了别脏得跟泥猴似的。”贺镜南不喘气地吩咐着,揣度着时间不够不能换件衣裳颇有些遗憾。
      贺镜南回房抱起女儿刚要转身,便见程敛之一身银甲一手抱着见深、一手拖着致深进屋。英武刚健的气势却拖儿带女的,贺镜南看着违和的程敛之又想哭又想笑。
      程敛之深深看着贺镜南,和怀里的女儿,轻声道:“阿南,想我不想?”
      贺镜南在子女面前红了脸,轻轻点头,抱着女儿走上前。
      程敛之放下小儿子,诚惶诚恐地抱起女儿。三个月的小丫头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陌生的父亲,娇小柔弱的女儿简直像一碰就碎的珍宝。程敛之小心翼翼地亲亲女儿,嘴唇接触到那柔软的一瞬间泪水湿了眼睫。
      贺镜南也很感慨,吸吸鼻子将额头放到程敛之肩上。
      “听说你在马车上生下小妹,阿南,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程敛之在贺镜南脸颊印下一吻。贺镜南心里一叹,他还是知道了。
      话已到此也不必隐瞒了,贺镜南轻叹:“去给娘磕个头报声平安罢?”
      面容坚毅许多的程敛之点头,眼眶通红。

      香案上青烟袅袅,程敛之跪在父母的牌位前怔怔不动。贺镜南也不开口劝他,只和他并肩跪着。你的悲喜笑泪我最明白,无声深处见深情,敛之,我一直陪你。
      程敛之撇头看着贺镜南轻声道:“其实我不难过,真的。这些年来母亲无时无刻不想着父亲,真正悲苦的,是活着的人。如今你看子诺,魂魄精神恨不能随着小叔去了。其实,黄泉相伴何尝不是幸福?总好过天人两隔,魂魄如梦。”
      回想程倾涵殉国的噩耗,贺镜南泪盈于睫,哽咽难言,可以想见萧从瑜这个未亡人的哀苦绝望。
      “只是我那堂弟竟和我一般可怜。”两人相携站起后,程敛之垂下眉眼低低说。

      程倾涵的遗物送到程府的第三日,遗骸便要放入棺木入土为安。还是程氏的家族墓园,亲朋好友、程氏叔侄的同僚来了很多。场面很是盛大,却没有人痛哭。面对程倾涵这山一般深沉坚定的男子,只有默默哀思是对他最好的追念。
      到了傍晚,人群散去,只得程敛之夫妻二人想扶立在墓前。
      寂寥的暮色里走来一袭白衣,来人带着白色纱帽,可程敛之还是认出了萧从瑜。
      程敛之、贺镜南体贴地站到一边,把位置让给萧从瑜。萧从瑜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摘下纱帽跪到程倾涵的墓碑前。
      新碑没有刻字,萧从瑜细白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粗粝的石碑。
      “云坡~”甫一开口便是两行清泪,萧从瑜将脸贴着石碑轻声呢喃“骊儿太小,不能来送你。待他大一些,我时常带他来看你。骊儿和你长得很像,三五年后定是一个‘小云坡’。放心,云坡,我不会做傻事。孩子还那么小,我怎么会呢?云坡,你且在奈何桥边等我十余年,千万别喝下孟婆汤。待骊儿大些了,待他大些了,我定去找你。”
      北风呜咽,程敛之他们听不清萧从瑜说了些什么,只道他在和小叔道别。
      又过了许久,萧从瑜才扶着墓碑缓缓起身,踉跄了下方才站稳。
      贺镜南看到萧从瑜鬓边刺眼的白发心酸难忍,深浅不一地走上前轻轻拥住萧从瑜:“子诺,莫伤心,你还有元元和我们。”
      萧从瑜笑着点头回手拥住贺镜南,同胞血脉,血浓于水,在这患难时节才见真纯。
      三人走出墓园,临上马车前萧从瑜对着程敛之淡淡道:“北亭,明年刻字是落我的款,未亡人替亡夫立碑不悖理法罢?”
      程敛之愣了愣,终是点头。萧从瑜理了理飞在风中的白发,望着园中暮色,莞尔轻笑,像足曾经对着爱人的浅笑回眸、、、

      年光容易把人抛,这话一点不假。转眼就到了年底,程倾涵一事后贺镜西的胎像便一直不稳。萧从瑜出乎众人意料的坚强,几乎将政事完全担起。景弘得了空闲,日日陪护在贺镜西身边,美人娇儿相伴,心中却是愈发怜惜长子。
      贺镜西如今有了九个月的身孕,肚腹隆得高高,全身都有轻微的浮肿。神思也忧郁都很,就连长乐卖乖撒娇也是恹恹地笑着。
      卓逸然告诉景弘贺镜西可能是孕期心神抑郁,好生养护着应无大碍,待产下皇子便完全好了。景弘怀着侥幸相信,也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日雪后初霁,阳光极好。贺镜南带着双儿进宫陪伴贺镜西,景弘为了讨贺镜西欢喜抱了只小小的狮子狗到重华宫。眼下长乐领着两个小表弟追着毛球般的小狗满地跑,贺镜西歪在摇椅里,浮肿的手指搭在高耸的肚腹上倒也笑得开怀。
      “哥哥的手指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卓医正可给您看过?”贺镜南捧着贺镜西的手心疼问道。
      贺镜西不在意地摆手:“你当时不也这样?怀无忧的时候倒没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想是这次年纪大了,麻烦问题一样一样来。”
      “皇嗣落生的日子可算了?”
      贺镜西捧着肚腹轻笑:“卓逸然算了日子,大概在正月里。”
      “年头落生,极好的。”贺镜南也笑。
      兄弟二人没在交谈,只静静看着孩子们游戏。
      长乐见表弟拧着小狗的尾巴拖行,气急吼道:“臭致深快把狗放了!”
      被冤枉的致深苦脸:“笨长乐!那是见深好不好?!”
      一向害羞的见深放了狗尾巴对着长乐娇声道:“狗尾巴短,拉一拉长得快!”
      长乐听声音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懊恼地拍拍头:“干嘛长一样,真烦人!”致深粗声粗气地哼了声,见深则红了眼跟在长乐身后软着声音道歉。
      唉,一个模样两种性情,其实好认得很、、、
      贺镜西喜欢弟弟家的双胞胎,当时肚子长得快,他还特意问过卓逸然这次是不是双胎。卓医正尽职尽责地一番细细诊治,郑重说道:“胎脉只有一股,帝卿腹中定是个强壮的小皇子!”
      贺镜西颇有些遗憾地对贺镜南说起这事,贺镜南听了直笑:“双胎有什么好?腰腹上像挂着一大袋米,沉得气都喘不匀。哥哥要是想吃这份苦,待生下皇嗣再加把劲添对双儿呗!”
      贺镜西气笑,轻轻捏了捏弟弟有红似白的脸皮。
      只是没想到,事隔十年还真被弟弟一语言中。

      很快到了除夕,除夕刚好和立春重到一天。城楼前照例有焰火庆典,往年景弘都会和贺镜西一道莅临。只是今年贺镜西临近产期,景弘便让贺镜西在寝殿安胎,他一人前去便可。贺镜西却摇头,理着景弘的八团龙袍:“大战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刚好除夕和立春又重在一天,正是万象更新的好兆头。你一个人去,旁人还不知道咱们出了什么问题呢?”
      景弘好笑地捉住贺镜西手指吻着,心想也是。贺镜西刚当帝卿的那些年两人貌合神离都一年不落地同时出现在除夕的城楼上,生怕被人说帝、卿不睦。如今,两人心意相通,恩爱不疑,更没有自己独自出席的理由了。只是贺镜西的身子,景弘担忧地看了眼貂袍下贺镜西又圆又坠的肚腹。
      贺镜西知道景弘的担忧,拍着丈夫的手背安慰:“没事,这几日孩子乖得很。”
      景弘最终投降,让人准备贺镜西的礼服。

      景弘十九年除夕,暮色初降,帝、卿携手登临万众欢腾的武淩城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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