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年良辰碧水暖》玖井格子

3、第一章：卿本妖孽（2）

　　黎明时分，曙光初露，将紫禁城渲染成一片冷红色。偶尔有白色飞鸟过境，伴着清幽的长鸣，划破天空。

　　日光洒进菱窗，月华宫总算有了一些温度。因为昨夜没有歇息好，碧水暖清早起床便顿觉头脑晕疼，一如既往的自行梳洗，然后拢了拢衣襟，去庭院走走。

　　坐在水上亭榭里，碧水暖习惯性的环视偌大的庭院，但见不远处的月华宫清冷依旧，而庭院里假山巍峨，溪流潺潺，如果不太挑剔的话，其实这里也挺美的。

　　——差不多时辰到了罢，她暗自思忖着。

　　果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苑子口外便有小宫女怯怯的声音：“奴婢……参见……长公主……”

　　“进来说话吧！”碧水暖意料之中的笑笑，慵懒的倚靠在亭柱上，一袭绣孔雀纹的青衣铺散开来，素眉淡目间有着掩抑不住的风华。那小宫女迟迟疑疑的迈了进来，看了碧水暖一眼，然后又立刻低了头，提着食盒慢慢上前，猛的跪下道：“长公主……午膳奴婢带来了……”

　　以往御膳房是一日三餐让人送来月华宫的，送食盒的宫人们每次前来，皆是吓得不轻。碧水暖见状也懒得用早膳了，于是每日第一次来人就是送午膳。不过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前来送膳食的全是这小宫女，每次见到碧水暖都如临大敌，让碧水暖越发觉得好笑，想逗一逗这小宫女，聊以解闷。

　　“长公主……奴婢退下了……”那小宫女颤抖着，在石阶上放下食盒，便要抽身离去。

　　“等等，”碧水暖俏丽一笑，这如同囚禁的日子并没有让她颓败黯然，反而知道怎么去自寻乐趣，“你叫什么？”

　　那小宫女脊背抖个不停，如同筛子一般在风中瑟瑟打抖，瘪着嘴说：“奴婢叫小鸾，奴婢是好人……奴婢进宫不到十天……奴婢还等着二十岁出宫伺候我娘……”

　　“噗，”碧水暖心如明镜，自知小鸾也听信了流言当自己妖孽，懒得解释，款款站起身走近几步，“你很怕我吗？”

　　“没、没有！”小鸾连退几步，吓了一跳，口齿不清道，“奴婢不、不敢！”

　　碧水暖幽幽叹口气，站在石阶上不再向前，她打量着宫女小鸾的深红宫装和简单的双鬟髻，视线扫到小鸾颈间时，却是一惊——但见小鸾白皙的颈项处，两道淤青的鞭痕甚是明显！

　　“这是什么？”碧水暖定定的看着小鸾淤青的白颈，语气不容置疑。

　　小鸾怔了怔，这才一惊，用手捂住颈子，跪下道：“长公主恕罪，我、我……”

　　“我恕你什么罪？”碧水暖质疑的说道，娥眉紧蹙，“我虽是什么长公主，但我在宫里的地位你很清楚吧，我不过就问问罢了，是有人欺负你么？”

　　“没、没有！长公主，奴婢还有事，先行告辞了！”小鸾惊慌失措的行了礼，逃也般的离去了。碧水暖张了张嘴，想到黄昏还能见到这小宫女，终是没有喊出口，只是望着小宫女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小鸾跑出月华宫，远远便看见两棵柳树下站着另两名宫女，露出害怕的神情。那两名宫女皆比她大许多，神情样貌也成熟很多，一见小鸾，两女皆讥讽一笑：“哟，还活着呢？”

　　“是……”小鸾惊恐的看了两人一眼，低下头来。凡是新进宫的宫人，都要受到“前辈”的指教，她也不例外。本来是三人一起来月华宫送膳食的，这两名老宫女到了这里却止步了，硬要小鸾一人进去。

　　“她是先帝的亲生女儿么？”一个老宫女狐疑的打量着月华宫。

　　“不知道呢，咱们谁敢进去看呀。”另一个宫女摸了摸手臂，严肃的摇摇头。

　　“走吧，这里阴气森森的。”两名老宫女转身就走，小鸾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小鸾拢了拢衣襟，遮住脖子上的伤痕，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日光下的月华宫，一念升起——

　　其实，那个长公主长的蛮好看的，脾气也不大，似乎……没有众人说的那样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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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小鸾离开了，碧水暖无奈的提起食盒，走到一棵柳树下，从墙角拿出一把小锄头，将树根的泥土挖开，然后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三菜一汤全部倒了进去，然后将泥土重新埋好。

　　做好这一切，碧水暖拍拍手站起身，掸了掸衣裙上的泥土，将小锄头放回原处，然后仰头向墙头说道：“出来吧！”

　　“哈哈。”一声少年的爽朗笑声响起，然后墙头人影一闪，一个少年坐上了墙头。这少年也不知什么来头，武功甚好来去自如，此时的他好整以暇的望着碧水暖，打量着她微有些凌乱的青丝和颊边一丝污泥，笑的有如日光朦胧。

　　“还不下来，待会外面侍卫经过呢！”碧水暖嗔怪道。

　　于是，只听“扑通”一声，碧水暖的眼前已然站了一名华服少年，笑意吟吟的，抬手整了整他的白色衣衫，这才道：“你几时知道我已经到了？”

　　“我说我不过随口一说，恰好你就躲在墙外了，你信不信？”碧水暖抽身向亭榭走去，似笑非笑。

　　“谁知道呢，你可是仙女，我怎么猜的着？”华服少年撇撇嘴，跟了上去。

　　两人在亭榭里相对而坐，然后默契的一笑。如今看来，这月华宫冷清倒也是一种好处，至少两人熟络起来后，来往甚是方便。

　　碧水暖望着少年的年轻脸庞，但见少年一袭白色锦衣是天蚕丝织就，脖子上挂着一把玉锁，衬着白瓷般的颈子，黑发如瀑，当真是俊美毓秀，气质轩昂。除此之外更为可贵的，是这名少年尊贵中有着一份天生的质朴和纯真，在这宫帷重重里，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也是碧水暖为何如此礼待他的原因。

　　想起她和他相识不过两个月，碧水暖笑着调侃道：“良辰啊，你三天两头的向我这里跑，也不怕宫里人迟早发现么？到时候你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呢。”碧水暖瞳眸的色泽很浅，噙着盈盈笑意，仿佛要将人看透。

　　“我在这宫里，也是可有可无的人，怕什么！”唤作良辰的少年不为所动，俊朗的面容笑意不改。

　　“可有可无？你告诉过我，你姓宋哦，”碧水暖打趣的看着良辰，笑道，“姓宋的人，在本朝上下都不会是可有可无的人呢。”

　　此话一出，宋良辰讪讪一笑，嘴角抽了抽，咳了咳，瞟了一眼墙角枝繁叶茂的柳树，脱口而出：“碧水姐姐，你还是不吃东西的么？”

　　良辰的话虽明摆是为了避开碧水暖的疑问，不过也说中了她的心事，凉风拂过，两人一时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