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月赴云山 ...
-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他写意风流，白衣如画，衣袂舒展，眉间一点洒然，似是化不开的雾气，薄凉入骨，极致风华。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人。他步履从容，面色沉静，不见悲喜，眸色墨黑深沉，似是挣不脱的黑夜，惊鸿一瞥，颠倒岁月。
你一定知道他。
他……
“小二，做不做生意了小二？！”挎着大刀的虬髯大汉坐在桌边，浓眉挑着，嗤之以鼻地将一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叫道：“老子喊了几声听不见，丢了魂了？”
简陋的小店里三两张斑驳油渍的桌子，日头西斜，往常这个时候桌边早坐满了人，此时却只一张桌上对面坐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要不是都是阴沉着脸，身形相映着倒是颇有意趣。
过了片刻，一个布衣的清秀少年才慢吞吞走过来，一直走到桌边才堆上满面笑容，连连地点头哈腰：“客官，对不住，这就来了，您要点些什么？”
“切两斤牛肉，并几个热菜，另外要壶上好的酒。”大汉坐着，嫌弃地打量他一眼，少年面容十分普通，虽是笑着，眼神却茫然空洞，看着他的表情有股莫名的悲悯，让他身上硬生生地发毛，几日奔波下来本就心浮气躁，这神情不禁让他勃然大怒，“小子，你摆出这么张脸给谁看？跟死了老子似的，看了就晦气。”
少年无辜地挠头：“……啊？”
大汉看他：“啊什么，老子骂你呢。”
“……哦。死了谁？”
“老子说你死了老……”大汉硬生生住口，突然拍案而起，面庞涨得通红，手按在青铜刀柄上，怒气汹涌蓄势待发，“操|你|娘，敢耍你爷爷？”
正在此时，一声娇喝带着怒火响起：“小风，你又惹客人生气！”
坐在大汉对面的青衫矮个男子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手，眯了眯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大汉按捺着坐下来，冷眼瞧那竹帘一掀，走出一个亭亭的女子出来。
容貌不见得十分的出色，但只那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媚眼，风情流转，隐约勾魂。玉肌雪肤，双颊嫣红，唇上擦了胭脂愈发的鲜妍，看上去大约是双十年华，一身剪裁贴身的柔软素衫，十分动人。
她娇嗔着用手中的帕子挥向沉默的少年，道：“还不去温酒？”一边在桌子旁的木椅上坐下，对两位不速之客浅浅一笑，“对不住，小店鄙陋，招不起帮手，我这弟弟啊，这里……”她用食指点了点圆润饱满的额头，“有点问题。还请客官不要怪罪。”
瘦小男子不做声，神情更显阴沉。大汉想着那少年的神情木然不似作伪，又见了这等姿色的美人，虽然没迷个神魂颠倒，自然缓和下神色：“算了算了，快些上酒菜。老子腹里叫了一天了。”
“客官可是赶往云山？这个时候算是来得晚的。前几日我和弟弟都忙不过来，一拨拨的歇进来，光是酒就供了几大坛子。”
大汉点点头：“我们紧赶慢赶，总算能在明日前到，也算不得什么了。”
日头有些黯淡下来，一阵凉风吹过，带着叶片翻滚，悉悉索索地细响，门口一只雀子忽而飞下来，停了片刻，又振翅飞走了。远处云雾朦胧的山影沉沉，暮霭晦暗，像是无声的庞然巨兽，正是云山。
静默了一会，少年端着东西上来，热气蒸腾，在凉风里肉香弥漫，格外诱人。大汉的肚子里咕咕响着，急不可耐地自己抢过来，筷子挟了红烧肉就往嘴里送，对面的男人也不客气地撕下一块牛肉，大口咀嚼起来。
大汉抬头，见女子盈盈一笑，又看得他一呆，愣了一下，她纤长的身影已经没入帘后。
“苏姐姐，我想……怕是来不及了。”
被称作苏姐姐的正是方才的女子，她不满地跺了下脚，瞪说话的少年一眼：“小风，你就知道说丧气话！”
小风低着头，清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波动：“明日午时开始，最快的脚程算来，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也该到了。到现在还全无音信，我是怕……”
“哎呀！”女子作势欲打他的头，“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嘛！”
外间对坐的两人狼吞虎咽吃着，大汉吃得呼呼作响，胸臆间十分爽快，不由舒缓了不少紧张，敲着桌子笑。
“三哥，我如今觉得，为了这么个东西累死累活，还不如歇在华城里喝喝花酒，那才叫快意！”
矮小男子看他一眼：“废话什么，这是你想去便能去的么！吃你的饭吧！小心叫左使知道，免不了你的责罚！”
大汉噤声，神色被说得闷闷的，到底忍不住：“我也不过这么一提。”
“哼，你一提？”矮小的男子眉间闪过不耐，“你又懂什么。要不是你的凤凰宝刀还有几分威力，还揽不来这差使呢。”
两人迅速地吃完，盘底都光光的，这才心满意足地扔下一锭碎银在桌上，一高一矮地走出门外。
“瞧得出他们是什么来路吗？”
“鸿华帮的。”小风站着，望着那远去的两道身影，“那把刀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刀，很难错认。刀柄中央陷着一颗三色的宝珠，只是可惜没逼他拔刀出来看看传闻里雕着凤凰纹路的剑身。”
女子拍他：“你就知道玩，玩出命来谁救你。”
小风眨眼：“苏姐姐你每次不都出来了么。”
“那若是我没出来呢？你一点武功都没有，怎么应对？”
小风沉默了片刻。
“那就让他杀好了。”
两人相互对视，而后又都偏开眼，往前走了两步，倚在门边，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
轻微的马蹄声，哒哒踏着满地叶片，渐渐清晰起来。
“几匹马？”
小风答：“四匹，其中两匹拉着一辆马车。”
“谢天谢地，是他们！——你这耳朵，也真是没得挑。”
少年微微笑了笑。
很快几道影子出现在视线里，从小道的尽头渐近，由几个黑点变得清晰。
此时余晖散尽，那圆日早坠入山影下去，天色晦暗，明月未升，模模糊糊的一点星光。
打头的男人展眉朗然一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缰绳也不系，对门边的两人叫：“快弄些吃的！险些饿死我。”
两人不理他，那边马上又跳下一个人来，木着脸静立一旁，像是等着什么。两人齐齐开口：“施大哥。”
“瞧瞧这心偏的，就知道施大哥，不知道你战大哥。”战不负不满地摸着下巴，年轻英俊的脸上一抹调笑。
片刻后，车夫挑起帘子，一个男子慢慢走出来，颀长的身影缓步走近，立定后负手一笑，云淡风轻。
“云素。小风。”
“——宫主！”
两个人脸上全是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的神情。
战不负捂脸：“什么叫红颜祸水，这就是。”
施玉冷眼扫过来：“闭嘴。不许侮辱宫主。”
战不负哇哇跳开：“他是你宫主，又不是我宫主，怎么，说说都不行？不服气？你打我呀！”
施玉唰一下抽出长剑，泛着冷光。
“喂你来真的？”
战不负赶紧躲到小风和苏云素背后，愁眉苦脸道：“这个人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小风轻声：“你活该。打不过还要激他。”
苏云素哈哈大笑。战不负哀怨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托着腮作深思状：“……我生性平和不喜斗争。”
被称作宫主的男子嘴角含笑：“那是因为你每战必负。”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出来，连常年不苟言笑的施玉都抿起了嘴角。
冷风萧瑟，笑意和暖。秋叶残缺，烛火升腾。
十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十月赴云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