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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浅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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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从公交上跳下来,几步跨完上通往科技馆的梯子,透过玻璃门窗,可以看到最新的航舰模型,有不少人出了大厅,已经下午了,还有一个小时就闭馆了,孩子们也是依依不舍,扭着父母指着那些精细的模型,小嘴嘟吧着,父母轻轻的抱起闹别扭的孩子,该回家了。
看着管内灯光暗下去,工作人员关闭大门,文童才一个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路灯的光照亮了街道,夜的繁华才开始,作为学生的文森可是得回家了。
文森已经高三,晚自习也不上,每天放了学就在市里瞎晃,不到晚上七点不回家。
回家吗,书也看不进,还不如瞎晃呢。
白蓝相间的运动鞋,黑色运动衫,完整的牛仔裤,背上背个大书包,不短的头发在脑袋上肆意张扬,冷淡的脸上,一双眼睛总是在发呆,柔和的轮廓削去眉毛带出的凌厉,过于安静的性格,让这他在同学里没有多少存在感,公告栏的年纪排名里永远也没有他的名字。
父亲永远也不会来参加家长会,卷子上的签名也永远是一个又一个轮换的监护人的名字。叹着气,被亲人遗弃的伤感,一样让人揪心,树林里隐隐约约的光亮,哑叔叔煮好饭,等着自己回去吧,因为有人等着自己,在放学路上被李默拦着,叫喊着出去喝酒也没答应,已经失去了太多,不相连这点温暖失去。
文家,何必再想,这样就足够了。
闭上眼,对眼前的练习册一点兴趣也没有,翻开小说,看了没几页也没兴趣了,躺到床上,任由思绪飘散。
上周,星期几呢?好像是星期三。李默又跑去酒吧喝酒了,他爸爸从来不管他,任由李默胡混,喝酒、打架、和女人上床,结交一堆狐朋狗友,混着青春,那天也不晓得又受什么刺激了,居然跑去酒吧喝得烂醉如泥,简直不要命了。
把人从吧台拖出去,浑浊的空气里一堆人在群魔乱舞,看不惯的文森,真想把躺着不醒的打一顿,真不知这地方有什么好,混乱的不得了,连警察也懒得管的地方,来的玩的人却多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门口,几个警察堵在那里,文森识趣的把路让开,李默嘴子还在瞎吼着再来一瓶什么的。
无奈的把吐的一塌糊涂的李默搬上警车,文森自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只希望李默没把自己脑子喂猪了,李默以前名头就怎么不好,警局都快成老熟人了,不过文森也只是听学生间流传而已,实情则不得而知。
“叔叔,今晚可能晚点回来,你先吃吧,不用等我。”在一群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文森无奈的接电话,脑子想的却是晚点回去也没什么,反正那个家早就没多少意义了。
文森不知道李默究竟有多糟糕,在他面前,李默也就是话多点,喜欢吹牛一点,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吃穿用度都是享受型的,脾气什么的都还好,普普通通,不过,这一切也可能是李默故意做出来的表象。
被人高高审视的感觉不太好,压迫感让人会有矮人一头的感觉。
花畅紧盯着眼前的少年,还算清秀的面庞上,一点害怕担心也没有,一看就是好好少年,衣服也还是干干净净的普通的学生才穿的衣装,怎么会和李默这种混小子混在一起,叛逆期还没完?
“父母。”
听着这话文森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只是去接我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嫌疑人,你没有资格如此对待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跟李默关系这么好,你还真普通!”花畅的声音不大,却充满的讽刺和压迫感。
“••••••”
“有什么请和我的律师说,我有权保持沉默。”
花畅再想问,文森就是不再做声。
李默完全喝醉了,还在撒酒疯,倒是刚才和文森在一起的时候很安静。
在宁叔厌恶的目光里,文森被人从临时拘禁室里放出来,李默已经被他爸爸保释走了。
宁叔,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刚毅,正直,不过宁叔不是律师,文森也没有自己的律师。
“有什么尽管问,你们不用有负担。”宁叔点着烟,冷静的目光让众人肃然起敬。
“••••••”
文森有什么可说的,也就是和李默认识而已,也就跟李默偶尔在学校说两句话而已,对李默的了解程度,或许还比不过爱八卦的女生。
三天内的行程报告,和李默关系的详述,文森到没有隐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跟以前任何一天一样,上学,放学,瞎逛一圈,回家,只有李默是意外。
他的青春就是这样,平淡无奇,无奇到让人乏味,乍一看真的个乖孩子,不过是文森对那些东西都没兴趣罢了,既然没兴趣,连了解的想法也不曾有。
陷入僵局的警察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不料又是一个不能动的主。
李默的爸爸开了家公司,好像做的挺大,李默是前妻的孩子,后面还有个五岁左右的弟弟,是他爸联姻娶得妻子生的。
“对不起。”
看着往日性情不羁的少年,满脸歉意的道歉,文森一点也不在意。
文森总是冷冷的,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人们都自动忽略这个寡言的孩子,那些开始想恶作剧的学生,后来被冷水灵了的文森冷冷的看过来眼神吓着了,说不出的感觉让他们尽可能的远离这个奇怪的少年。连文森和李默亲近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老师看文森不惹事,李默自从和这孩子亲近后,捣蛋也少了,也就默许了这种行为。
文森这个新出场的人物完全就是个好学生,跟案子可以说完全扯不上关系。
花畅等在文森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广场旁边的十字路口。
文森只是看了一眼,就朝家的方向走了。
“可以谈谈么?”
花畅是个一米八的高个,平日里虽然有些痞,做起事来好事很能唬人的。
文森根本没得选,这人敢这么大胆的在路上堵人,就一定不会给文森跑掉的机会,没在学校门口的等,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以文森对李默的了解,李默或许会和人打架,或许会干些蠢事,但肯定成不了大事,如果他父亲还把他当儿子,李默会许能长成个讲义气、有担当的好青年,而不是现在的颓丧。
居然用颓废来形容李默这个花花少爷,花畅皱起眉头。
李默小时候和母亲住在乡下,他们家因为他爸在城里做事的关系,在乡里还是很受重视的,李默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世事变化,父亲的绝情,李默不过是个陷在空无的情绪里的无处发泄的人,真做什么坏事,那他们家也不是现在的情况,他母亲也不会那样死去。
有时看不见的利刃才是杀人的利器,表象的死亡下,真正造成这样的结果的原因往往被人忽视。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再见,警官。”
十岁,李默被他爸爸接近城里,两年后,李默妈妈也来和家人团聚,再过两年,李默妈妈和人私奔,路上被抢劫犯误伤,不治而亡,自此以后,李默性情大变,谁都以为是受不了母亲的死亡的打击,李默才学坏的,他爸有心无力,不敢管的太凶,只好李默一出事就去收拾烂摊子。
一个乡下来的少年,想要变坏是挺容易,可如果有一个能干的爸爸还是如此容易的变坏,实在值得人深思。
“你怎么想?”
“去查查吧,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心思。”
李默来城市以前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他母亲娘家已经没人了,李默承他父母的优点,长相个子都不错,被他父亲接到城里不久就有老师不断向李默父亲告状,说李默欺负同学,上课怎么怎么样的,还是当着李默的面说,他爸只是叹气。
以后,就是完全崩坏版的李默,尤其是他母亲死后,更是变本加厉,正日厮混,连家也不回,他爸也懒得管了,更何况有了新家庭需要操心。
“李默说了!”
“是啊,不过事情还没完,毕竟李默只是被利用而已,核心的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你说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李默竟然如此重视那个叫文森的小子。”
“谁知到呢,案子结了就好。”
雨势减小了,街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各色盛开的伞犹如群花在流动,制作优美的缎带。
“他怎么样?”
“得在少管所待到成年。”
“是吗。”
少年叹息一声,这是还是他多事了,可结果呢,如的是谁得愿呢,恐怕谁也不知道。
“你不去看看吗?”
“可以帮忙把这个给他吗?”
少年递过来的是一封蓝色信封的信,都这个年代了,写信啊,还真是少见。
“成,我会帮你转交。”
少年走进伞流里,就在要消失的时候,回过头来
“他在里面希望你能照顾一下。”
只是一封单纯的信,手写的,字写得很清秀。
李默:
你好,•••••
见惯了各色人等的警察局的人们,对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孩子之间的友谊的信,很是失望,还以为会有不得了的东西呢。
“和他的风格还挺像。”花畅看着手中书写才有的柔和的信纸,感觉还不错,青春,被印在纸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又不回家。”青年递上奶茶。
“你们也喝这东西?”
河边的林荫下,落日的余晖染遍整个天空。
文森没有接奶茶,拿出自己包里的茶杯,浓厚的茶香迎面扑来,那是童年时代就记得的味道,那时,自己还是无忧无虑,什么也不懂的年纪。
“你可真像个隐士。”
文森没有回话,自从上次的事,这个奇怪的人就不时出现在眼前,就跟李默一样,甩都甩不掉,何况,他是个懒人,也就懒得管了。
还是那样的日子,未知的角落里,有不幸在上演,也有幸福在绽放。
秦炜伤心的掏出钥匙,手没稳,钥匙差点掉地上,抖抖索索的把钥匙塞进钥匙孔,关上门,秦炜再也没有太抬步的力气,童远绝决的背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难受的情绪闷在心里,甚至不能大声哭出。
挨了十分钟,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走进卧室,秦炜摊在床上,往日的种种,一一在脑子里闪现。
往日有多温暖,现在就有多寒冷。
秦炜个童远是一个村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很要好,初中三年,两人的情谊友情越发的坚固了。
中考填志愿,两人说好上一起上七中,当时,秦炜笑得就差没咧嘴。
一个暑假里,秦炜都想着和童远一起上学的情景,结果连童远早早去三中报了名也不知道,要不是家里人问起,秦炜怕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秦炜在路口等童远,满心的要质问童远为什么去三中,他们不是说好的吗。
太阳下山,漫天被晚霞染得一片绚丽,童远清瘦的身影才出现在。看着这样的童远,秦炜刚才的愤怒一下子就消了,原本的质问变成小声的埋怨,
“怎么不去七中了?”
“我们家都觉得三中比较适合。”童远冷冷的回答
“哦”秦炜的气势更弱了。
好在两校只有半小时的车程。秦炜每个周末都抽时间去看童远,不论寒暑,不论刮风下雨。
有时童远不再,秦炜就会很失望的离开,然让后下一周又来。
秦炜成绩不好不坏,上大学没问题。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童远他们家条件不好,他们家的意思是,童远就不要上大学了。秦炜偷偷劝童远一定要去考大学,童远成绩不错,虽然上不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但已经很不错了。
童远拿了录取通知书,一分钱也没要家里的,硬着骨头离开了家。秦炜知道了,到处去找童远,最后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满手是伤的童远,看着那双手,秦炜差点没掉下眼泪。
秦炜自己读书用的都是家里的钱,童远是不会要秦炜的钱的,秦炜自然知道,看着这样的童远,秦炜心疼得不得了。秦炜开始偷偷写言情、武侠小说到处投稿,秦炜课外书读得多,文笔不错,失败了很多次,最后有几篇备用了,秦炜高兴的没跳起来。
秦炜在别的事上都挺聪明,脑子也肯转,眼光也不错,一到童远面前就跟没了骨头似地,只想把好的都给童远。
整个大学期间,秦炜在空余时间都在打工,其他的空余时间就是买好吃好喝的给童远送去。不明就里人还以为秦炜他们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班主任还特意问秦炜要不要申请国家助学金。
童远越来越瘦了,秦炜怎么养,也没能把童远养胖一点。
好在思四年念很快就过去了,一拿到毕业证,秦炜就跑到童远所在的市,没想到童远出国了,他们学校有名额出国,童远一直没提过,秦炜压根没想到童远还要深造,到N市到处都找不到童远,最后去学校,问他们班主任才晓得的。
失落的走出学校,秦炜不晓得该去哪里,电话是空号,童远租的小屋早已换了人,心,碎了,散落在地上,没人看一眼。
秦炜找了份工作,够养活他自己,单独在外租房子,放假偶尔回趟家,就这样过了三年。
春节放假回家。
“秦炜,童远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吗,你们可是好朋友啊,虽然他现在发达了,也不能忘本啊!”家里人唠叨着,秦炜却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晚上走亲戚回来,走过那个秦炜经常等童远的路口,秦炜一点也没减速。
“炜炜。”
一个身影堵在路口。秦炜不想理,错步让开,对方竟然伸手拉住。
“放手。”
“炜炜。”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拉什么拉。”
童远看秦炜不再挣扎,这才放松手劲。
“炜炜,我回来了。”
“这次,我再也不走了。”秦炜冷笑,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一切仿佛还在昨天,整个假期秦炜跟童远一有空就呆在一起,吃饭,喝酒,旅游,童远只要招招手,秦炜就会乖乖的跑过来围着童远打转。
童远在B市,是个很繁华的沿海城市,童远想秦炜也到B市,他负责帮秦炜找好工作。
秦妈妈看着自己没出息的儿子,想着童远说的话,秦炜现在还年轻,去大城市多磨练,以后回来工作也更有经验,钱也挣得多。秦妈妈觉得童远说得对。秦炜听了妈妈的话,一声也没吭,在三个月之后辞了工作,到B市。
童远把秦炜带到他租的房子,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童远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童远找的工作不错,秦炜每天都不忙,工作轻松,每周还都放假。童远有点忙,一闲下来就带秦炜出去玩。
秦炜也不多说话,安安静静的跟在童远后面,每次出去玩,秦炜都会准好各种备用的东西,房子里的另一人直夸秦炜贤惠,秦炜也不生气,低头干活。
童远他们公司酒会,可以带同伴,童远说了一通又一通,秦炜最后才答应去。
酒会上,童远四处聊天,完全是秦炜没见过的极为风趣的一个人。秦炜不喜欢喝酒,只要有机会不喝就不喝。酒会上也没有认识的人,找个角落,看着酒杯发愣。
十二点酒会才散去,两人回去,童远非拉着秦炜再去喝一杯。B市很大,夜市更是热闹非凡,两人坐在一小摊前,喊了不少吃的喝的,童远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拉着秦炜说个不停,一边不停的给秦炜倒酒,秦炜皱着眉头,还是把一杯一杯烧人的酒喝下去。童远却像个没完似地,秦炜转眼,装作醉了,趴在桌子上,他喝的酒,一般人的确该是醉晕了。
童远拉着秦炜上了出租车,秦炜仍在装睡。
童远拖着秦炜,没回家,到的竟然是个很壮丽的宾馆。眯着眼的秦炜,心沉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只是仍抱着希望,爱情真是让人无奈,明知道对方不过是在利用,还甘心情愿,自己真是太蠢了。
童远把秦炜扔在酒店的双人床上,再看了一眼睡着了的秦炜,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很好看,清秀的脸应为工作的原因捂回小时候般的白嫩。
定定神,童远手还是在抖,眼前这个人,爱恋他有多久,大概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若非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童远真的想把这个恶心的同性恋同伴踢得要多远有多远。因为这种可恶的爱念,秦炜可以容忍童远的所有,可是这种容忍,他童远不屑!
秦炜听到童远脚步离去的声音。明天,童远就要去追求他们老总的女儿了吧,哈哈。这么贵的房间,童远可舍不得订。童远最近又要考核了吧,直接关系到某个高位是吧,还他妈的真是笑话!
等童远出去约莫十分钟,秦炜一个挺身,从床上跳起来,大跨着步子夺门而出,胃因为酒喝得太多很难受,坐上出租车,直接去了火车站,买了三点的票,又在火车站贵的吓死人的小超市里买了不少吃的,这才安下心来等车,手机直接扔了。
坐了整整一天的车,秦炜回到自己租的小屋,两三个月没人,桌上积了不少灰尘秦炜也没在意。
颓丧的坐在自己的床上,秦炜为自己的青春不值,为自己为这么个人浪费时间不值。
三年以后。
童远结婚了,对方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还特意回老家摆了酒席,他们全家人骄傲的不得了,邀请了四邻八里的乡人,筵席办了三天三夜,秦炜因为没有时间,只送了礼金,人没回去。
童远特意带着娇妻回老家,碰到秦炜,童远居然得笑得心安理得,秦炜恶心得没吐,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去加班了。家里早就说好了,秦炜给他妈说,他得罪了童远老板,童远现在恨他的不得了,能不见就不要见,秦妈妈本来就觉得秦炜上次突然回来不对劲,而且秦炜一向有分寸,童家人什么样,秦妈妈也清楚,想来秦炜的话没错。
童远看着秦炜躲自己,心中不甘,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可是,他为你秦炜保密了这麽多年,收点利息算什么,gay不都是乱搞吗,装什么清高,给谁上床不是上,死同性恋。
秦炜自己写点东西,再加上工资,一个月收入还不赖,用家里准备的钱在市区买了套小房子,一放假就把妈妈接到城里,带着妈妈逛街,买东西,母子两过得很开心。
秦炜已经是完全恶心童远了,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好在这人也没什么时间回来,童远结婚后,连春节也不回来了,秦炜这才过了安心的新年。
秦妈妈要秦炜相亲,秦炜倒是给他妈说,别光挺好听的,要找就找会过日子的,秦妈妈听了很高兴,觉着儿子是真长大了。
秦炜看着母亲的笑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