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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处者式微 ...

  •   我回到王府收拾细软,府中当时无人,我于是顺便去李翎书房找是否有他用惯却未及带走的物件。
      然而当我出来的时候,王府四周竟冒起滚滚浓烟,似是大火。
      自我回来,短短时间内,若只是走水,火势远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显然有人故意纵火。
      结合刚刚的际遇,我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由暗恨李谦下手太毒。
      而此时多说无益,密道上方的矮屋,早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从王府密道是走不成了,而自城中外出,太过招摇,是躲避不及的。
      不等我做决策,远处忽然跑来一群人,或手执火把,或抱着干柴。当我面放火烧李翎书房。
      我愕然,混沌中,似乎有人同我说,姑娘快走吧,一会被烟呛着。
      随即,我便看见干柴被点燃,李翎的书房就此付诸一炬。
      想起李翎当初挑灯阅卷的情形,只觉得恍如一梦。
      什么都晚一点,差一步,连书房这样一个小小念想也留不住。
      就好像一点火星溅到干草上,我脑中瞬间炸开一个念头,只想扑灭这场火,或者,葬身这场火中。
      书房后有水塘,我不断取水灭火,然而却止不住越来越大的火势。
      纵火那群人旁观一阵,也曾好言相劝,然而最终还是陆续离开,任我徒劳。
      火烧尽时已是深夜,头顶上漆黑夜空,繁星明明灭灭。
      整间屋子早在大火中轰塌,可怜焦土。
      我绝望地在烧焦的废墟寻找残存物件,意外发现李翎的书房有一个地下密室,木板被烧裂一大半,露出了通道一角。
      我耐着热气找到入口,掀开沉重的木板,沿着石阶走下密室。
      热浪一波接过一波,密室中的景象也随之摇晃,四处结了许多蛛网,一看便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在密室的尽头,我见到一个死人。死过大约月余,腐蚀见骨。
      我走近那具尸体,轻轻一推。
      听见一阵锒铛之鸣。
      原来那个死人双腿被铁链拴住,应该是被囚禁在此的。
      尸身不远处有空碗空盘。
      我大约猜到,应该直到李翎出逃之前,都有人供此人饭食。
      而李翎携我出逃后,王府里的下人鸟飞兽走,便没人管这个囚犯,任其自生自灭。
      我奇怪,这人到底是谁,李翎要专门囚禁在书房的密室。我推推死人,想从衣饰上略作推测。
      在扳起她脑袋的一瞬间,我忽而顿住。
      死者颈项间挂着一块玉牌,碧如湖光,上雕一朵浅眠芙蕖。
      玉牌两侧,各有五颗莹碧的翡翠珠子。
      我认得这块玉牌。
      很多年前,舅父让表哥的贴身侍婢服侍我。表哥重情,在她十岁总角那年,还给她定做了一个翡翠玉牌,正面雕一朵莲花,背面,刻她的名——玉珠。
      密室底下明明热浪灼人,我却在一瞬间浑身作冷。
      死在李翎书房密室下的这个人是玉珠。
      多年来,我一直找不到玉珠,是否因为此?
      如果李翎不知道她是玉珠,为何要囚禁她在书房下的密室?
      如果李翎知道她是玉珠,那么,我是谁?
      难道李翎早已知道,我就是他皇姐?
      ……
      过了很久,我终于决定,拿走那块玉牌,一声不响埋掉玉珠的尸身。
      王府里有藏尸,是坐实齐王残暴的证据。
      更何况,这具藏尸……若让人知道她是谁……
      我的秘密便再也包不住了。
      我转身寻找趁手器械,意外看见顾长东不知从何时起竟站在我身后。
      他手提一盏暗淡的白纸灯笼,在雪亮的月光下静静看着我。
      我哑声说不出话,反倒是他先开口:“这里怎么会有个死人。”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便摇头说:“我从来不知道王府有这么个地方,我只是来找剩下的东西,意外见此,打算埋了。”
      顾长东沉默片刻,道:“齐王已经罪名累累,不差这一个。”
      听他这么说,我便知他并不知道死者是玉珠,于是强扯起一个笑,道:“总归还是埋了好。”
      王府已经烧毁,连柴房都算上,唯有空旷的院落虽幸免于难,器械无处可寻。顾长东一声不响的跟过来,见此对我说:“我帮你。”
      我不吭声,顾长东出外找来柴刀,砍下玉珠的双脚,把腐烂的尸身拖出锁链。
      我在旁涩声说,别埋在王府。对方闻言,一声不响的拿衣服裹住这具腐烂的尸身,带出府外。
      唯一庆幸是当晚街市无人,顾长东驱车将玉珠尸身带去偏僻处埋葬,我犹嫌不够远,他则说,若有事,由他一力承担。
      我便不再为难。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处处要与他针锋相对,不过短短半日再见,已经相对无言。
      埋完玉珠,天已将近破晓,顾长东问我去哪里,我说想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过活。顾长东哑然,半晌方道:“我回来后听人说齐王府走水,觉得奇怪,便过来一看究竟,哪知烧成这样。若我没想错,应该是下午那一位。你想出城,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说着,顾长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默然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顾长东斟酌了一下措辞,犹疑道:“其实不光是他,我也想问你,你究竟是谁,因何齐王要对你如此信任。她……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死了。”
      我强硬打断顾长东的话,那时我心乱如麻,只想永远掩盖那晚意外发现的秘密。
      顾长东脸色瞬间惨白,自言自语似的道:“我不信,若她死了,我又怎会一再梦见她活生生的同我说话?你骗我,你不是玉珠,你骗了所有人,骗不过我。”
      顾长东这番话,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难受之至。
      既然口口声声说会梦见我,当初为什么骗我出城,派刺客行刺?
      李谦,或者说所有人的背叛,加起来,也比不过当初刺客扎在我心口那一刀。
      若是恨,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人前惺惺作态,年年祭奠荒坟。
      我从怀中摸出玉牌,静静对顾长东道:“当初表姑娘遣散心腹,我便回到衢州老家,之后曾染过一场疫病,整张脸孔都因此溃烂。南诏有一位名医,善容术。我家人为我求医,终于治好这恶疾,却也非复从前容貌。”
      说着,我把玉牌递给顾长东看,继续道:“这玉牌是我家公子当年馈赠,我从不离身,你应该见过我戴。”
      看见这玉牌,由不得顾长东不信。
      我如愿以偿,意外发觉,顾长东此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并不像惺惺作态。
      可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之间也似乎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尔后他默默送我出城。
      天已经亮了,车窗外景致清晰可见。
      远见青山隐隐,城外藏风观。
      顾长东忽然开口,落寞说:“当年她在这里遇刺,从此恨我。”
      此言正掣中我心事,我蓦地转头看顾长东,心中不知为何有如擂鼓。
      我以为顾长东会解释,是受人逼迫,不得不陷害李贞,或是根本就是遭人算计。总之会说出我当初曾在心中无数次为他开脱的理由。
      然而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就此沉默,似乎是默认当年串通左相和李谦写信骗我出城的罪行。
      在城郊驻马,顾长东送我到驿亭,为我安排车马。
      驿亭中迎面走出一人,身穿暗鳞甲,配鲨鱼皮鞘刀。显然是羽林卫校尉的打扮,他看了一眼我和顾长东,对身后羽林卫道:“给我拿下那个女的。”
      说完,他毫无感情的对顾长东道:“顾公子,皇命难违,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处者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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