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日常是拯救未来》loofah_

2、2

　　“门口好像有人。”她压低声音，将男孩护到身后，“刚打完电话，也没听到警铃声，应该不是警察或者医生。我出去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吗？”比起让他自己留在这里，还是跟着她比较好。就算门外是犯人，以她的能力保护一个小孩子也是绰绰有余，无非就是暴露魔法师的身份而已，不亏。

　　小男孩抬起头，蓝灰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光，但某种更坚定的东西正在成形。他点点头，重新牵起她的手：“一起。”

　　未来看着他，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这个孩子刚才还蜷缩在衣柜里发抖，现在却已经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好。”她握紧他的手，然后想了想，“不过，我们换种方式出去。”

　　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不想让他再看到客厅里的景象——那些血迹，那些倒下的身影，那些无声诉说着暴力的细节。

　　未来微微下蹲，环住小男孩的大腿，一使力将他稳稳托起，用的是考拉抱的姿势。男孩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把脸靠在她肩上。
　　这个姿势很亲密，但对于一个刚刚经历创伤的孩子来说，肢体接触带来的安全感比任何语言都有效。

　　转身的瞬间，男孩趴在她肩上，目光还是不可避免地扫过了客厅——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未来能感觉到怀里的孩子瞬间绷紧，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些他刚才努力不去看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映入眼帘：倒在地上的父母，蜿蜒的血迹，被撕碎的宁静。

　　她空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脑，指尖穿过柔软的黑发，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没事了。”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像耳语，“已经没事了。”

　　男孩把脸更深地埋进她肩头，点了点头。

　　未来抱着他，走到门前，她深吸一口气——不管门外是谁，她都准备好了。

　　门打开了。

　　院子里站着一个身穿初中制服的少年。
　　傍晚的余晖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但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锐利的警惕。
　　他站在院子中央，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视线从未来脸上扫到她怀里的男孩，再落到她腿脚上那些已经干涸的暗红色污渍。

　　未来几乎立刻确定了——这个少年是怀中孩子的亲戚。不只是因为眉眼间相似的轮廓，更是因为那种血脉相连般的气质。

　　诸伏高明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今天在图书馆待得比平时久了些，本想赶在天黑前回家，却在半路上莫名心慌——那种感觉来得毫无缘由，却强烈得让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家门口，敏锐的观察力让他立刻发现了不对。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这很不寻常。不管有没有客人来，家人都会关好院门。母亲总说“安全第一”，父亲则会仔细检查每一道锁。而且，平时这个时间景光应该已经吃完晚饭，在院子里玩他的小皮球，或者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
　　可今天，院子里一片死寂。

　　那种宁静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是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静谧，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诸伏高明的手已经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他打算报警。无论是不是自己多心，这种异常都值得警惕。

　　然后，家门打开了。

　　一个女生托抱着他的弟弟走了出来。

　　诸伏高明的视线快速扫过这个陌生人：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红发在暮色中依然醒目，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发饰——但她的衣服却令人困惑。像是家居的背心和短裤，腿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光脚穿着运动鞋。
　　而她怀里的景光，正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肩上。

　　诸伏高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景光很怕生，从不轻易让陌生人这样抱着。可现在的他，似乎对这个女生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哥哥……”诸伏景光从未来肩头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哭腔。

　　听到弟弟的声音，诸伏高明心里一紧。他上前几步，但警惕的姿势没有放松：“景光，你没事吧？母亲和父亲呢？”

　　未来没等他问完，已经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男孩交还给少年。

　　“先照顾好他。”她说，声音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

　　诸伏高明接过弟弟，快速检查了一下——除了哭过、身上有些灰尘外，景光看起来没有受伤。他稍微松了口气，但目光立刻又锁定了未来：“你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

　　未来的大脑飞速运转。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我是不小心从未来传送过来的魔法师，刚好撞见你父母遇袭所以救了他们”——这种话说出来，对方要么觉得她疯了，要么立刻报警。

　　她需要一套合理的说辞，一套能解释这一切却又不会暴露太多真相的说辞。

　　“我，我路过这里，”未来语速飞快，同时手背在身后悄悄一挥——一个普通的排球凭空出现在客厅地板上，滚到血迹边缘停下，“结果我的排球不小心滚到院子里来了。我向里面喊了几声，没人回应，院子的门也没关，我就进来拿球。”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开头听起来更真实：“结果我发现大门也敞开着，我好奇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见地上有血……有人受伤了。”

　　诸伏高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更深了。他在判断，在分析，在寻找这套说辞里的漏洞。

　　未来继续：“我懂一点急救知识，就擅自进来给他们做了处理。已经止血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她指了指客厅的方向，但巧妙地把诸伏高明的视线引向排球所在的位置，而非那对夫妇，“然后我又在衣柜里发现了这个小男孩……他吓坏了，但很勇敢，是他用座机报的警。警察和医生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诸伏高明沉默地听着。

　　每一个字都合情合理，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一个路过的女生，恰好带着排球，恰好球滚进了院子，恰好家里大门敞开，恰好她会急救，恰好发现了躲在衣柜里的景光……

　　太巧了。
　　巧合得像是精心编排的故事。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未来身上的装束——背心，短裤，腿上的污渍。如果是真的做了急救，那这些污渍就很合理。但她的衣服……

　　就在这时，小景光拉了拉哥哥的衣角。

　　“哥哥，”他的声音还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这个姐姐说的是真的。她救了爸爸妈妈……她很好。”

　　诸伏高明低下头，看着弟弟的眼睛。那双蓝灰色的眸子里还有恐惧的残留，但更多的是一种罕见的坚定——他在为这个陌生人作证。

　　孩子的眼睛不会说谎，至少景光的不会。

　　诸伏高明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了决定：“我进去看看。”
　　他把景光轻轻放到廊下：“在这里等我，别进来。”
　　然后他侧身从未来身边走过，进了家门。

　　未来站在门口，能听见里面传来他压抑的吸气声，然后是快速检查的动静。她没有跟进去，而是转身蹲在诸伏景光面前。

　　“你哥哥很担心你。”她轻声说。

　　小景光点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裤子：“哥哥总是很负责任。”

　　“那是好事。”未来笑了笑，然后认真地看着他，“但是你也很勇敢。刚才在衣柜里，你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保护了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你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这些都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

　　小男孩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这时，诸伏高明从屋里出来了。他的脸色比进去时更苍白了些，但神情已经放松了许多。他刚才快速检查了父母的状况——确实如女生所说，已经止血，呼吸平稳，没有生命危险。而那些包扎用的布料……

　　他的目光落在未来身上宽松的背心和短裤上，又想起父母身上那些黑色布条的毛边。

　　心下了然。

　　这个女生，为了救人，撕碎了自己的裙子。

　　诸伏高明走到未来面前，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的救助。”他的声音很稳，但能听出其中的真诚，“方才多有怀疑，非常抱歉。”

　　未来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这种情况怀疑才是正常的。”

　　诸伏景光看见哥哥鞠躬，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朝未来深深鞠了一躬。小小的身体弯成标准的九十度，认真得有些可爱。

　　未来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鞠躬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她扶完大的扶小的，最后叹了口气：“真的不用这样……救人本来就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看向这个仍然弥漫着不安气氛的家：“不过……等事情结束后，你们或许可以考虑搬家？感觉就算抓到凶手了，继续住在这里也会很难受吧……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因为我比较胆小，可能会想很多。”

　　“姐姐才不胆小呢！”
　　小景光突然开口。他小跑两步来到未来面前，抓住她的手臂，仰着小脸，蓝灰色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像宝石：“姐姐救了我的爸爸妈妈，姐姐不胆小！是特别特别厉害的人！”

　　未来再次被这个小男孩的话语击中，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居然还在安慰自己！！

　　“谢谢你小弟弟～”未来弯了弯眼，捏上小孩圆润的脸颊肉。

　　诸伏高明转身回屋，很快拿了一件干净的深蓝色男式衬衫出来：“夜凉，请先披上吧。”

　　未来接过衬衫套在身上——衣服对少年来说合身，对她来说却宽大了不少，下摆几乎垂到大腿中部，袖子需要卷好几道。但布料的质感很好，带着淡淡的洗涤剂清香，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暖意。

　　“我得赶紧走了。”未来抱起那个“不小心滚进来”的排球，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焦急，“不然我爸爸妈妈要着急了。一会儿警察来了……能不能别说遇见了我？我真的不想去警察局做笔录……”

　　诸伏高明皱了皱眉。
　　按理说，救了人、作为第一目击者，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义务。但这个女生看起来确实很急，而且她刚才做的事……如果被警方深究，那些过于“专业”的急救处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拜托拜托，”未来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语气带上恳求，“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哥哥，答应姐姐吧……”小景光轻轻扯了扯高明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让人难以拒绝的恳切。

　　诸伏高明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未来。这个红发女生救了他的父母，安抚了他的弟弟，甚至为此撕碎了自己的衣服。她现在想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离开。

　　“……好吧。”他最终松口，“请你回去的路上务必注意安全。至少带上我的手机，如果有任何问题——”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未来连忙摇头，“我转个弯就到了！那我先走了！”

　　她语速飞快，不等对面的人再开口，已经拉开门跑了出去。红发在渐浓的暮色中划出一道残影，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诸伏高明站在门口，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哥哥，”小景光拉了拉他的手，“姐姐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诸伏高明轻声说。

　　*
　　未来一直跑到转过两个街角，彻底看不见那栋房子，才在一个无人的小公园里停下。

　　她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刚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后怕和疲惫如潮水般涌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男式衬衫，沾着血迹的短裤，光着的脚上套着运动鞋，怀里还抱着一个凭空变出来的排球。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疑。

　　她拍拍胸口，那里的项链早已恢复冰凉，仿佛刚才那阵灼热只是她的错觉。

　　“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街灯次第亮起。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和更远处的犬吠。

　　未来放下排球，蹲下身，用手指在沙地上快速勾勒起来。魔法阵的线条在她指尖下流畅浮现，每一笔都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当最后一笔完成，整个法阵微微亮起蓝光。

　　她一步踏了进去。

　　光芒包裹住她的瞬间，公园里恢复了寂静。沙地上的魔法阵痕迹如被风吹散般消失，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停留过。

　　*
　　“真是奇怪，在家里的时候，传送门明明就没出过问题啊……难道因为家里有卡西法？”未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发出一声怨叹。

　　“未来，你怎么了？看上去好累啊，而且你怎么换衣服了？”小比熊跑了过来，到处嗅嗅，“还有好浓的血腥气！你去哪了？”

　　“都怪你罗伊！我追着你跑了一下午，不然才不会这么累呢！”未来抓住小狗，抱在自己怀里疯狂揉搓。

　　“明明是未来自己不爱锻炼！”罗伊反驳道，“不要再蹭啦！虽然我很喜欢跟你贴贴，但是我身上要沾上血腥味了！”

　　“刚好给你洗澡！”

　　“什么！？汪啊——我不要洗澡！”

　　“抗议无效！”

　　窗外，东京的夜色正浓。

　　而属于“有栖川未来”的修行——似乎从第一天起，就偏离了所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