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景流光》青蘼

8、7、她在旧图书馆

　　苏锦去过简宁日常常去的地方，一无所获。不停地拨号，与朋友联系，询问有没见过她，得到的答案皆是否定的。

　　夜间的城市，灯火辉煌，霓虹林立里，依然行人熙来攘往，繁华如旧。她怔怔地站着电话站在路口，车如流水马如龙，行色匆匆，都被渲染成黑白底色的浮光掠影……

　　这一刻，她遗忘了整个世界，同样的，她也被整个世界遗忘……

　　依旧昏暗的图书馆，年久的吊灯闪闪烁烁，摇曳间让人不由有些担心它会否突然熄灭。

　　女生坐在楼梯的倒数第二级，双膝合拢，纤细骨感的手臂支在膝上托着腮，脸上笑意不减。男生倒伏在楼梯下，瑟缩着蜷做一团，且越蜷越紧，方才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右腿折了，动一动就钻心的疼，但无论多疼，身体仍忍不住想蜷得紧一点，更紧一点。这是一种极度害怕又无能为力之下的自我保护姿态。她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女生扑哧一笑，“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男生听不清她说什么，可是一听见她的声音卷曲的身子不由自主蠕动着向外挪，尽力想离她远一点。似乎她是什么可怕的危险物？

　　事实上，她的确有足够的危险性。

　　就在刚才，她坐在现在的位置，怀抱双膝，笑如春风，娓娓地从谋杀心理分析讲述到杀人的不同手法，再到杀人后尸体的处理，毁尸灭迹，逃避司法责难。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说得细致入微，让人不由产生身临其境的错觉。而其中以杀人手法她讲得尤其详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闻所未闻而可以折磨得人痛不欲生的磨人手法被她轻柔婉转的声音讲出来，就如一幅幅染血的美丽画卷在你眼前冉冉展开，血腥夺目，却华丽绝美。她的表情温柔妩媚，声音柔软静好，即使称托在黑暗凄凉，死寂阴森的背景下，伴着闪烁的刀光，也并不显得森冷可怖，可是，那动人的声音一声声敲在心口上，足以击溃人体那根纤细的神经，令人精神崩溃。

　　很多声音环绕在耳边，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东岗精神病院，什么歇斯底里综合症，什么人格分裂症，他们究竟在说什么？男生抱着头，痛苦的呻吟。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简宁问，笑靥依旧如花，“或者是从来不上BBS？但凡混‘至空’的没有不知道我刚才说的是来自修罗的三篇文，《死亡与法则》《地狱游戏》《戮》，我说的可都是文里最经典的描写。”而这三篇文真正人尽皆知的原因是后来某位匿名的大神给三篇文里每一个杀人场景都配了画，暗黑、苍白、血红三色交织，触目惊心的美，惊煞了好多人。后来引起了校方的注意，在风纪部介入下删文删图，激怒了众多粉丝。本着M大各校区形散神不散的原则，众多喷子神马的，大肆涌进各大板块，搞得至空一度无法运行。幸好后来联系到作者，并且对方愿意合作，在其出面解释并做了开新文的保证后，方渐渐平息。

　　有人说，那次事件背后有人操盘。然并无真凭实据。真实情况如何，谁也说不好。

　　她后来的话男生是一句也没听见，拼命挣扎着，朦胧的视线里似乎看见鲜艳的血色从楼梯上汹涌下来，潮水一般，要把人淹没，他怔了——

　　“啊————————————”

　　她用在他身上的也是一种致幻药物，药力并不怎么强的，但他先入为主的胆怯与恐惧，加上简单的催眠效果，要让他神志不明甚至疯掉都绰绰有余。

　　他的意志力并不够坚强，所以在药物的效应下，很容易就分不清了幻觉和真实。他其实早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他的大脑神经仍在接受她的声音，并把流动的音质转换成一帧帧美轮美奂的华丽画卷。就像做了一场华美绝伦的噩梦！

　　一开始他就对她抱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呢？为什么怕她呢？她又长的不可怕！除非……

　　既然对方对她的往事调查得那么清楚，知道……那件事也没什么奇怪呢。

　　东岗……精神病院……呀！

　　斫水市警局，凌晨3点43分。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值班的警员被吵醒，睡眼惺忪地接起，“斫水警察局，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以把妩媚至极的声音，音调偏高，语气舒缓，拖得老长，荡漾极了。“喂，警局吗？这里有人受伤耶……”

　　警员满头黑线，心想受伤叫救护车打到这里来干什么？大半夜不待这样扰人清梦的吧？

　　正当苏锦无计可施的时候，外套袋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以为是简宁报平安的信息，忙慌慌掏出手机，屏幕上却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苏锦怔了怔，随手点开，写的是：“她在图书馆。”

　　图书馆？什么图书馆？谁在图书馆？简直……莫明其妙！她是指谁？阿宁吗？阿宁在图书馆？哪个图书馆？整个斫水大大小小的市图书馆、区图书馆什么的数都数不过来，况且斫水十大高校，各自拥有校图书馆无数……就算阿宁在图书馆，又要从哪里入手找起？毫无头绪呀！更何况，这个时间图书馆不是早关门了？谁还还会在图书馆？

　　想不明白，直接拨号过去问个清楚，电话里机械的女声反复循环，“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sorry ……”

　　苏锦愣了，搞什么搞，怎么是空号？！再拨，依然。再拨，依然。

　　短信铃声又响起，还是之前的陌生号，这……苏锦忍不住又呆了，“信不信随你。她在等你。”就着号码回拨，依旧被提示号码错误。

　　苏锦抬头看了看漆黑无夜的夜空，昏暗暗的路灯，广阔阔的街道，寂寞而荒芜。一阵冷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透骨的寒，阴森尤甚。

　　是什么人……怀有什么样的心意……发了这两条短信？如果是单纯的想帮她，何必……这样子装神弄鬼？

　　警笛声突兀地想彻了嘉陵的夜空，不知多少睡梦中的人被这不安的声音吵醒？

　　警员们鱼贯涌入图书馆，四处寻找开关，反复按着都没有反应。难道因为旧图书馆年久失修线路老化供电设备失灵不能再用？

　　没开灯的建筑物笼罩在无边的黑暗里，手电的光晕笔直向前无意识交叉着，游移着，搜寻着暗色空间里可能存在的活物。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像有生气的样子，今晚一连打了十三通的报警电话难道只是恶作剧？光线打落在坚硬的墙壁、棱角分明的书架，反射出惨白的光。

　　“这里有人？”黑暗中有人叫道。

　　其他人忙赶过去，所有手电的灯光照在地上匍匐颤动的人影上，他的样子像极森林里受伤的兽，颤抖的身躯显得无助和孱弱，以及对天敌的恐惧和小心翼翼，“同学，请问……没事吧？”有警员上前拍拍他的肩关切问。他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哑喘息，要凑得很近才听得清楚他在呢喃什么。他在喃喃，“鬼……鬼……有鬼……”

　　看来是神志不清了。

　　这男生是谁？他为什么半夜出现在已经封闭的图书馆？在他们来之前图书馆里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导致了他神志不清？还有，是谁打了那十三通报警电话？并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竟打了那么多通电话？故意将他们引来目的何在？还是纯粹只是恶作剧？现场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那么打电话的人又去了哪儿？

　　男生全身瘫软着任由两名警员一左一右架出来。突然，他毫无预兆一回头，眼睛死死盯着二楼一扇窗。发现他的异样，警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扇窗户后，幽幽浮着一张苍白的模糊的脸，即使隔得远，依然感觉的出那双眼睛中的冷冽，不寒而栗，都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

　　刚才……他们有仔细搜查过图书馆……并没有其他人迹……

　　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打了个颤。

　　在警车轰鸣着驶离的时候，图书馆所有的灯光瞬间雪亮。

　　第二天，图书馆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甚嚣尘上。无论“至空之名”还是各大校区都被津津乐道，传为一时奇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