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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冰山一角 ...

  •   午饭之后,江明徵消失了一趟。

      得知他们启程再即,陆思窈慌了神,匆匆忙忙准备起大大小小的行囊,阮娴忙着与母女二人依依惜别,并未留心他去了何处。

      直到临行时他才回来,还带着那个绿衣男孩和蓝衣男孩,以及他们的父母。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思窈见到满院子的人,连忙走到江明徵身侧,无措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江明徵轻轻摇头,示意她看向那两个孩子。

      “陆蔓,对不住,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绿衣男孩捂着被拧红的耳朵,泪眼婆娑地对陆蔓道歉。
      “陆蔓,我们不该说你,这是我娘做的腊肉,给你赔不是。”蓝衣男孩双手捧着歉礼,深深弯了腰。

      不等陆思窈反应过来,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一左一右将她围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讨好。

      “陆家娘子,真是抱歉啊!我等教子无方,给你们带来麻烦。”
      “是啊是啊,我已经狠狠收拾了这逆子,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们这是……”陆思窈一头雾水,刚想推脱,忽而看向陆蔓,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她神色一凛,侧身撇开二人,站到陆蔓的身边:“这话,你们应该与我家蔓儿说。”

      二人打眼望向人群中的小丫头,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难堪,踟蹰间,被身后的自家男人推了一把。

      镇长夫人白了镇长一眼,陪着笑迎上去:“抱歉啊蔓儿丫头,婶子们已经管教过这两个逆子了,他们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是不是啊?阿达?”
      “……是。”绿衣男孩听到母亲威胁的语气,咬牙切齿地俯下身子,“陆蔓,希望你能原谅我!”

      陆蔓望着众人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重黑影,攥着衣角,无助地抬起头看向母亲:“阿娘……”
      陆思窈将双手落在她肩上,冲着她轻柔却坚定地点点头。

      陆蔓眼中一亮,再度看向几人时,心间腾起了莫大的勇气:“我才不要原谅你们!如果你们真心想要道歉,请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男孩们与其家人的面色骤然僵住。

      陆思窈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却轻笑道:“蔓儿做得很好。”

      阮娴鼻尖微酸,忍不住想抹一抹不存在的眼泪:好蔓儿,有骨气,真不愧是我外甥女!

      镇长夫人还想再说点什么,江明徵已上前一步:“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就可以离开了。”
      镇长立时缩了缩脖子,点头哈腰地扯着夫人和儿子离开,另一对夫妇见状,也连忙随之离去。

      院子里又瞬间空了下来,陆思窈蹲下身子,将女儿的身子掰正过来:“蔓儿,被人欺负怎么不跟阿娘说?”
      陆蔓做错事般垂下头:“我不想让阿娘担心……”

      陆思窈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傻孩子,阿娘又岂愿见你在外头受委屈?往后再有这种事,不许再一个人扛了,阿娘事后听说,只会更难过。”
      “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陆蔓望着她的眼睛,恳切地点点头。

      陆思窈站起身,拧眉望向江明徵:“中午回来这么晚,就是因为这个?”
      “阿姐放心,此事我已经解决了。”江明徵颔首。
      陆思窈却是叹息:“一个两个,都瞒着我。”

      她是母亲,是长姐,却总是给人以柔弱不堪,需要保护的印象,难道他们眼中的她就是这么窝囊?
      也是,现在回过头想想,在杨家的那几年,过得确实不算体面。

      “……我有在好好改正了,也请你们,信一信我。”
      ……

      这一方闹剧结束,阮娴与江明徵就该离开了。

      马车已在门外恭候多时,陆思窈原本准备了许多行囊,阮娴一再婉拒之后,才精简成三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临别之际,陆思窈拉着江明徵絮絮叨叨地嘱咐着,阮娴靠在马车旁,听得无奈又吃味。
      到底是谁的亲阿姐啊,怎么都不关心关心她?

      不过没听一会儿,阮娴就不羡慕江明徵了。
      因为阿姐话锋一转,从依依惜别转为恨铁不成钢地开始数落他。

      “你身上带着伤,不好好歇着,成日东奔西跑的,怎么能好?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休息还不到两天的功夫又要走,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你这样折腾!”

      “阿姐,我知道。”

      “知道?知道才怪!顾惜一点自己吧,爹娘在天之灵若是见你如此,还不知要怎么牵挂!你也这么大人了,我真是不知拿你怎么办好!”

      江明徵被她说得无措,闷闷应下:“我会注意的。”

      陆思窈见他如此,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什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说你了。有时间的话,常回来看看吧。”

      他轻轻颔首,垂眸望着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暖的女子,唇边不由泛起一抹浅笑。
      “阿姐也要多多保重。如今阿瑾不在,你又不肯收女使,可经营医馆,抚养孩子,都不是容易事。你平日少操劳些,劳逸合度,莫要累坏了身子。我已向县令打过招呼,你若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

      “你有心了。”陆思窈不舍地将手上最后的包裹交到他手中,“快走吧,我耽搁太多时间了。”
      “嗯。”江明徵抱着包裹,回眸朝阮娴看去,“我们走吧,姑娘……姑娘?”

      阮娴神色怔滞,似乎是陷在什么情绪里,他唤了两声都没反应。

      江明徵朝她走去,再次低声道:“姑娘,我们该走了。”
      阮娴似才大梦初醒,迅速眨了眨眼,探究的目光从陆思窈身上扫过,又落在江明徵身上,最终草草点了点头,向陆思窈告别后,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她在马车中坐定,看着随后跟来的江明徵,心中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阿姐怎么能向他提到爹娘?
      他怎么敢应?

      爹娘的死,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阿姐再心软再慈悲,也绝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难道说……当年的事另有原因?
      想到这里,阮娴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起来。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阿姐对他的关切,远远高过蔓儿口中的冷漠,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碍于这些年间听到的流言,以及他确确实实成为了崔氏门生这两点,不敢再信江明徵。

      现在想来,外人不知内情,阿姐却未必。
      想想也是,阿姐只是心软,不是没有底线,没道理原谅他这么大的错误。
      她不信别人,也该信阿姐。

      或许、或许父亲的事另有缘由,阿姐只是怨他舍弃身份与崔氏为伍呢?

      马车开始缓缓行进,阮娴微微咬着唇,犹豫地望着江明徵,斟酌措辞。

      她该从何问起?她要向他袒露身份吗?
      那夜的事,依然是他们之间的一道隔阂,可比起这点微不足道的小龃龉,她更在意当年的真相。
      可是,他会信她吗?

      “江明徵……”她稍一合眼,再睁开时,目光又变得坚决,“我想,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有些话,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江明徵眸中一怔,似是通过她的话想到了什么,纠结片刻,释然笑道:“殿下说得是。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与殿下说清楚。”

      “什么?”阮娴微愣。
      难道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江明徵隐在袖间的手攥入掌心,别开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摇晃的窗帘上。
      他靠着马车,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开口:“那日,我与殿下说,阿宁是我的妹妹,实则不然。”

      提起此事,他的耳根微微泛起热潮,眼神也在一瞬之间变得格外柔和:“我们确实曾经兄妹相称,但我与她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们早就断亲了。所谓妹妹,不过是一个方便殿下您理解的称呼。
      “真要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其实……她是我的心上人。”

      什么?!!!

      阮娴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巨响之下,耳畔都隐约出现嗡鸣声。

      他他他他……他说……
      等等……
      不是……
      啊?

      余光中的阮娴惊慌失措,呆滞得没了反应,江明徵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
      他努力克制着从心间上泛到四肢百骸的燥热温度,颇不自在地抿起唇。

      面对与阿宁这样相似的她,这话说起来实在叫人难为情。
      但话已说出口,他不能再回头。

      “殿下您说得极是,我们是绝对的盟友,可以绝对信任对方,我们之间,不必有任何秘密。我此前不说,只是担心殿下心有顾虑,担忧我会将对她的情谊移栽到您身上,不想,却反倒让您产生误会,以为我是轻浮浪荡之人。

      “实不相瞒,殿下确实与她极像,我时常恍惚,错将您当作她,但我清楚,殿下就是殿下,你们都不应该被谁取代。那夜之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不会再给您带来困扰,也请殿下时刻督促我的言行,若有不适,一定要告知于我。”

      说完,江明徵定了定神,平复下忐忑的心绪,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他朝她看去,从她的神色中,观察她对此事的态度。

      他知道她一定会很惊讶,并且可能会对他的混乱感到不齿,可他没想到,她不敢看他。
      他们只对视了一瞬间,阮娴便立马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急急撇开眼,躲避他的视线。

      她很慌乱。

      “抱歉,殿下,我知道这件事很唐突,没有关系,您可以慢慢消化。”

      何止是唐突!

      阮娴无助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马车这样小,别说藏身之处,她连避开他的余光都做不到。

      在她心中,手足之情,亦或者说亲情,是至高至纯的,是无可撼动的,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情愫,都是在亵渎他们之间的十年。

      这么多年,她都一直这样告诫自己。

      她以为他也一样。
      可他却说,他喜欢她。

      什么嘛!

      她怎么可以是他的心上人呢?
      他怎么可以对她产生亲情友情以外的其它情谊呢?

      她的回忆极速翻涌,在泛黄的陈旧记忆里努力搜捕蛛丝马迹。
      然后,她可悲的发现,她甚至找不到情感变质的过程。

      他的体贴、他的爱护、他的宠溺,哪些是友爱,哪些是情爱,她根本就分不清。

      如果只是手足之情,他怎么会突然开始喜欢她?
      如果都是男女之情,除非这份感情发生在他们相遇的开端,但怎么可能呢?那时候他们才多大……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想。
      她只知道,他们彻底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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