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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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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应祇节。
正对着圣境息在谷的另一处山头,梅聆圣树深深扎根。树干古老沧桑,树上每一处角落全都挂满树牌,满树红色飘带迎风飘扬,庄严而又神圣……
圣主与圣女立于树下,俯身三拜。起身后面向参选众人,圣主上前一步大声宣读着祭祝之语。
蓝衣男子偷偷跑到仇笑一身旁,与他热切地打着招呼:
“诶!原来你们全都胜出了啊,不过为什么后来都没看见过你们?”
仇笑一侧身低语:“我们被安置在了另一处。”
“哦,这样啊……”
随着他的靠近,蓝衣男子注意到他脖子干干净净的,与他们都不同,再看向另外五个人也是如此,有些纳闷。
“诶,为什么你们脖子上没有这道黑纹?”蓝衣男子手指着自己的脖子,有些好奇。
“这个……”
仇笑一一下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解释,他们可能去不了圣境了……
风翎环顾四周,这树下站着的只有圣主与圣女,却唯独不见祭司。
既是祭天大典,怎会少得了此人?
圣主说完祝语,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所有人循着声音立马往身后看去——
山下所有的坞内人,包括老人、小孩、女子、男子等全部瞬间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所有人都是满脸笑容地深深望着他们,但这笑容并不会让人觉得惊悚,反而莫名传达出一种决绝神圣之意……
“他们怎么……”
风翎远远望着身后布满了整座山头的坞内人,十分震惊眼前所见——
所有人稳稳停在离他们三步之远的距离,微笑着单膝跪地,又统一地抬起右掌,轻放至自己胸口,虔诚地抬头望向眼前的梅聆圣树。
“他们这是在干嘛?”
仇笑一跟随他们所有人的眼神,抬头向上望去,只有眼前这棵静静矗立着的圣树,古老而又神秘……
台上圣主和圣女退至一旁,也单膝下跪,以同样的姿势望向圣树,久久不起身。
蓝衣男子被这阵状吓住了,小心翼翼环顾着四周:“我们要跪吗?”
话刚说完,梅聆圣树中突然走出一位身着五颜六色长袍的女子,她鬼面覆脸,手持权杖缓缓走到正中台上。
圣主低下头,沉言说道:“祭司,我们准备好了。”
“去吧。”
沧桑而粗粝的声音一出,圣主和圣女听令走到了台下,一路穿过风翎她们,径直走到了坞内人的正前方,再次屈膝跪下。
眼前这位神秘祭司,便是她此次的任务对象。望着她,风翎心尖莫名浮上一丝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是好是坏。
只是觉得,又遥远又亲近,也只一瞬,这种奇怪的感觉便再也抓不住了……
祭司挽着权杖,猛地掷于台上,瞬间掀起一阵狂风,台下众人立马掩袖作挡,方免被迷了眼!
狂风忽逝,祭司左掌蓄力,猛地打向权杖头柄处,头柄正中顿时燃起一团火球!
台下众人皆惊讶于眼前所见,对此人凭空造火之术瞠目结舌!
风翎仔细瞧着那团火焰越燃越炽,火焰周围萦绕着灵息,是灵火无异!
她怎会唤灵火?
火焰燃起的同时,身后跪着的坞内人突然开始原地生根,所有人竟全数化作了那刹萝树!
霎时间!
整座山全是铺天盖地的那刹萝树!黑压压一片压倒了所有天光!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祭司手持权杖直指他们,火焰顿时如脱缰野马,迅速逃奔出权柄,向他们袭来!
可那火焰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于半空突然转弯,又散作数股火焰,向身后所有跪着的坞内人烧去!
顷刻!
身后坞内人径直化作一片炼狱!
整座山头被无边烈焰吞噬,滔天火焰熏染了整片梅聆坞上空,火光直冲天霄,似是要将这番天地烧个天翻地覆!
更为惊奇的是,漫天黑烟滚滚向前,并未将众人牢牢包裹,所有黑烟反是全数涌入最远方山头的息在谷!
他们口中的,梅聆坞圣境!
黑烟又迅速拧成一股,快速冲向远处山头,渐渐地在半空形成一座黑雾桥!
被火焰吞噬的坞内人,突然开始从烈焰中不断伸出树枝,直撑向半空!
“他们在做什么!”
荣三娘大步上前,只见眼前无数根树枝都接连不断冲破烈焰,直插天际!
顺着黑烟烧去的方向,成千上万的无名树根承托起黑烟,无数树枝交相覆盖,生生在半空搭成了一座那刹萝树桥!
“叩我神明,聆我坞语,还形本归,还形本归!”
祭司不断舞动双手,高仰其首,凝望着远方的圣境,声音高亢激愤而又虔敬至城。
所有人都震撼于眼前的千古奇观,风翎却被这几句祭语吸引了全部目光,她转过身紧盯着台上的祭司。
她依旧保持双手打开,全身紧绷眺望着远方,隔着面具,也能看见那双极度虔诚而热忱的双眼。
她好像很痛苦……
她在祈求什么?
风翎站在台下就这样远远望着她,没来由地想要揭下她的面具,看看她的真实模样……
祭司下一刻也缓缓收回眼光,感受到台下炙热的眼光,她直身站在台上,也远远地望进了风翎的双眼,久久不曾偏移。
只这隔空相望的深深一眼,风翎突然觉得,她们间应该要有故事发生……
至于为什么应该,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荣屿率先觉察到了风翎的情绪波动,走到她身旁:“怎么如此看着她?”
风翎恍然回过神,回望向荣屿,声音低迷:“我……”
风翎心如乱麻一时理不清思绪,正要再望向她,她却独自默默转身,朝着梅聆圣树之中走去,一瞬便又消失在了树干中……
就在祭司消失以后,身后的滔天火焰也转瞬熄灭,只留下被烧焦的满山黑树,提醒他们刚才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下一瞬!
圣主和圣女率先从黑树干中迈出步子,缓缓走了出来,紧接着,身后无数棵那刹萝树,每座树根前都走出一位活生生的人!
所有被烈焰吞噬的坞内人全部安然无恙地再次恢复肉身,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
仇笑一看着毫发无伤的一群人,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他们真的是人吗?”
荣三娘无语撇了撇嘴:“都说了是半树半人了!”
“那也不能如此逆天……”
还未说完,便被圣女幽冷的眼神硬生生逼回去了后半句。
圣主走上前来,对着他们五人侧身伸出右手,引向身后的那刹萝树桥。
“诸位渡过此桥,便可抵达圣境。”
“从这儿上面走?不会摔死吗?”仇笑一望着高空的树桥,有些望而生畏。
若真能摔死,她倒是很愿意出这个力。
圣女冷笑一声回刺:“这是所有坞内人搭成的树桥,可没那么容易坍塌。”
仇笑一立马回笑,语气温和:“我就问问,问问……”
风翎走在最前方带头先踏上了树桥,脚底触感倒真似踏在普通桥面上,十分安稳。
身后五人也二话不说紧接着踏上桥面,缓缓向前方走去。
转瞬黑烟缠绕上来,将他们彻底包裹,再也不见六人的身影……
见他们如履平地,蓝衣男子也放心地紧随其后,正欲踏上桥面,盘绕在黑雾上的树根立即消失,竟一脚踩空到了地面!
咦?这桥怎么回事?
蓝衣男子不信邪地继续抬脚试了两次,皆是同样的结果!
蓝衣男子立马回身跑到圣主面前,指着树根急口道:
“圣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上不去?”
见他们六人成功踏入树桥,圣主收起和善笑容,神情一下冷肃起来。
“凡成那刹萝树者,永无法靠近圣境半步。”
短发女子闻言依旧固执地跑到树桥前,不断尝试着想跨上去,却都一次次无情跌落……
络腮胡男子一见此状,大步上前猛地抬起长戟,长尖直抵圣主咽喉,怒不可遏道:
“你什么意思?”
身后无数双疑惑的眼睛一齐死死锁紧他,人人手中都握紧了武器,要他给他们个交代!
圣主环视着这一双双渐渐冷炽的眼睛,面色不改直朝戟尖走去,声音冷漠决绝:
“即便杀了我,你们也永远到不了圣境。”
短发女子咬紧牙齿,恨恨地转过头,眼中无边怒火燃烧:“为什么要骗我们!”
圣主冷笑一声,声音哀婉:“要怪就怪你们执念太深……”
蓝衣男子指着他大骂:“是你们说,只要我们能种出树,就能进入圣境!如今又告诉我们去不了了,你当我们全是傻子吗!”
“阿依木!”圣女惊恐地上前一步,声音尖刻凄厉。
圣主握住络腮胡男子抵在颈间的戟尖,一把戳进了自己喉咙!
络腮胡男子顿时惊慌地抽出长戟,望着他喉间不断奔涌出的绿血,吓得连连后退。
“你的血为什么是绿色的?”
喉间绿血股股涌出,绿色血迹瞬间沾染了全身衣袍,圣主却任由绿血继续流淌,面色依旧自若。
“你们既能种出树,便和我们是同类人。”
短发女子怒气冲天,杀气越来越盛:“谁跟你们这群怪物是同类人!”
“哈哈哈哈……”圣主仰天长笑,笑声经久不绝,又转而严肃凛然,“执念越深,越是无法走出圣境。”
“而那些无法出境者,最后都成了山上的那刹萝树。”
“你们若想活命,就好好待在梅聆坞。”
圣主接过圣女递过的锦帕轻轻擦拭脖颈,转瞬间脖间的血窟窿便已消失不见,又恢复到正常人模样。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蓝衣男子惊恐万分地望着眼前一幕,简直颠覆了他过往的所有认知。
圣女淡淡瞟了身后所有人一眼,冷沉着声音:“我们是半树半人,现在的你们亦是。”
说完两人便决绝转身,带着身后所有的坞内人,慢慢朝山下的住处走去了……
蓝衣男子扶着络腮胡男子的胳膊,哀求地望着他:“她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络腮胡男子和短发女子望着他们决然而去的背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拿起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就朝自己的胳膊划去!
“你们做什么!”
蓝衣男子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自残,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刚被划破的伤口,正渐渐渗出绿色血液,两人回头望向对方的胳膊,扎眼的绿血瞬间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身后其他人见状,亦不相信地立马刺破了自己的手臂,同样是绿血不断翻涌,残忍地直逼他们正视鲜血淋漓的事实——
他们再也不是人了。
人群中开始不断传来惊慌失措的质疑与慌乱声:
“为什么是绿色的血!”
“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流绿血?”
“我为什么去不了圣境了?”
“我还要弥补遗憾,为什么会这样!”
蓝衣男子顿时瘫软倒地,失神地望着那座可望而不可及的圣境,苦苦抱着脑袋,不觉泪眼朦胧……
络腮胡男子与短发女子望着胳膊上的血口已渐渐愈合,不禁苦涩一笑,回头呆怔地看向那片日思夜想之地,声音哽在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