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在南宋的鞋》蝶雨裳

3、金龟婿

　　千年之后的老爸老妈啊，你们的宝贝女儿要嫁人了——
　　潇雨遥连眼泪都哭不出来。这也许到了传说中悲伤的最高境界——欲哭无泪。她对着满园春色自言自语起来。
　　我能跑吗？不能。
　　我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世界，让我如何生存？
　　我能嫁吗？也不能。
　　将来有朝一日我拖儿带女回到我的那个世界，我该如何面对我的老爸老妈，还有我那疼我，爱我，舍不得我受气，见不得我伤心，把我当宝贝的BF？
　　那我能怎样呢？
　　阙蕙卿啊阙蕙卿，你好端端地逃什么婚啊！把我拽来给你当替死鬼，自己却在外头过着双宿双飞神仙般的日子。
　　庭院深深，曲曲红阑，绿茵缭绕，院中的杨柳，鹅黄嫩绿，春风吹拂之下如丝如缕。
　　此时的潇雨遥哪有这般心情欣赏美景。
　　“蕙卿哪，你就要出嫁了，我们也没什么送你的。”话说间，除了凶神恶煞母老虎般的大娘和那早已逝去的亲娘，其他的娘都到了。呸，说那么多干嘛，其实就是二娘和三娘。
　　“二娘，三娘。”潇雨遥还是很识相地起身欠腰，给她们行了礼。要是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光了，她还怎么待下去！
　　“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嫁妆。无奈我膝下无女，所以也把你当亲生的。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娘为人不错，也帮过我们许多忙。这个，就送给你吧。”这是二娘，她从盘起的头发上摘下一根银簪，递到潇雨遥的手里。这个二娘看上去贤良淑惠，和蔼可亲，典型的中国古代的贤妻良母。
　　“三娘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也是我娘在我出嫁的时候给我的，听她说是她娘的娘的娘，哎呀，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好多代了，代代都少不了的嫁妆。传到我这也不能断了呀。我也只有两个个不争气的儿子。”三娘将手上的玉镯摘了下来，套进潇雨遥的手腕。潇雨遥还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这个所谓的三娘。三娘的五官生得都一般，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潇雨遥点了下头，谢过她们的厚礼。
　　两位娘走后，她仔细端详着她们的祖传嫁妆。
　　那个银簪子有些发黑，银这种东西表面被氧化也是正常的。不过，银簪的工艺绝对细致，细密繁复的窗格纹，上面还雕有两只翩飞的蝴蝶。
　　这玉镯通体发绿，外貌上与普通的镯子并无二致，但是奇特的是镯子里面的中心点部分不多不少正好十个黑色的小点，围绕着镯子正好一圈，中间的间隔也恰恰相等。做这镯子的工匠一定是有一双神来之手，竟能将一块有瑕疵的玉石变成如此美妙的艺术品，化腐朽为神奇。
　　潇雨遥伸出她的纤纤玉手，掂量着这俩宝贝，想着将来把它俩往央视二套的鉴宝栏目一送，专家给个几百万的市场估价，她的心里就乐得直开花。那时她可是百万富婆了呀。这比天天做着买彩票中五百万强得多。当主持人甜甜地问这宝物哪里来的时候，她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扯个谎只说朋友送的？这够她好好琢磨一番的了。
　　潇雨遥正傻笑着，又突然想起嫁人的事情来。“愁煞我也！走一步算一步吧，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洞房花烛夜那人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
　　婚礼是在下午举行的。丫鬟们忙忙碌碌地给潇雨遥梳妆打扮。
　　先是把她那刚烫了没多久的卷发给梳直了。妈妈呀，这可是八百RMB啊。
　　接着她们手指沾了些油，就往潇雨遥头上抹了上去。她一扭头，躲开了。
　　“这油兀兀的东西怎么好往头发上抹的嘞？”潇雨遥大怒。
　　“小姐，这一定要抹的。一般也只有在大场合才舍得抹呢。”朱红道。
　　“柳绿，你又在干嘛？”潇雨遥从铜镜里看到柳绿拿了根很细的棉绳，心里直发慌。
　　“给小姐拧去脸上的细毛。”说着，就将棉线搁她脸上。
　　她闪开了，惊魂未定道：“本小姐面如凝脂，需要这破玩意儿吗？拿走拿走！赶紧的！”
　　柳绿看了一眼潇雨遥眼色，乖乖地放下了棉线。
　　涂上胭脂水粉，画好眉，镜子里的她俨然就是一妖精。
　　盖上红盖头，坐进花轿。潇雨遥觉得她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一系列的繁文缛节结束之后，终于被人送进了洞房。外面的人们依旧在闹腾。潇雨遥掀起红盖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整个房间只有两盏红烛的火焰跳耀着。
　　她的心也砰砰地跳个不停。
　　外面有些嘈杂。她赶紧把盖头放了下来。
　　一阵吵闹之后，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向潇雨遥这里逼近。她紧张地屏气不敢呼吸。
　　“蕙卿——”一个男子坐在了她的身边，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你怎么在颤抖？”这个男子问她。
　　潇雨遥不敢吱声。
　　“让我看看我倾国倾城的美娇娘。”说着就把她的盖头掀了起来。
　　潇雨遥紧闭着双眼。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睛，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潇雨遥睁开眼睛，正要将他推开，他却自己松了手。
　　这时，潇雨遥才发现，原来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他浓眉大眼，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高鼻梁，双眼皮。如果说阙家大哥哥是雪，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他眼神中透出那分成熟与阅历，也许是阙家大哥哥无法比拟的。
　　“别紧张。”他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潇雨遥的脸。
　　潇雨遥稍稍躲了一下。
　　“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看我的。”男子问。
　　“那是怎么看的？”。
　　“你看我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温柔，就让我一直往下坠。”
　　潇雨遥噗哧一声笑出来。从来没有男生和她说过如此肉麻的话。
　　“你笑什么？”男子倒反而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潇雨遥笑着摇摇头。
　　“蕙卿啊。有件事，在做之前，我必须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潇雨遥本能地抱起被子，人躲到被子后面。
　　“你也知道，现在北方战乱。去年，太上皇于金人进逼汴京之际，仓惶地将帝位传给了当今圣上。为了和解双方矛盾，当今圣上承认割让了北方太原等三个镇。如今北方金人欺人太甚，竟然虏获当今圣上、太上皇、后妃、皇子、公主等三千余人。康王如今举兵脱逃，换都于江宁府。举国上下没有安宁太平的日子过。身为朝廷的重臣之子，我怎能只顾在此花前月下，与娇妻卿卿我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现在娶你，是做给我们双方父母和亲戚朋友们看的。等光复江河的那日，我定真正地娶你。”他转过身，背着手，能看出他胸怀天下的气概。
　　“我能理解你。”潇雨遥长长地吁了口气，至少，她现在解除了危险。
　　他说的那些东西潇雨遥听得似懂非懂，朦朦胧胧。皇上和太上皇一起被俘，中国历史上也只有北宋的宋徽宗赵佶和他的儿子宋钦宗赵桓。至于江宁府，应该是北宋的南京无疑。从历史课上学来的浅薄的一些知识，倒也能派上用场。
　　妈呀！我这是在哪儿呀！怎么稀里糊涂跑到这个乱世之秋呢！潇雨遥惊出一身冷汗，末了，不由自主地喃喃起南宋岳飞的《满江红》。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你在说什么？对我的想法有什么不满之处，你尽管道来。我知道，是我亏欠你的。”男子神情款款地望着潇雨遥。
　　那一刻，她仿佛被他的目光所融化。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繁荣、和平、昌盛，却少了硝烟弥漫的乱世之秋所拥有的剑拔弩张的英雄气概。
　　潇雨遥，你终于遇见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