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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松月夜窗虚 ...

  •   桓清与回到座位时,阿南和慕容隽并排坐在甲板上,双手撑在茶台上支着下颌,双目微眯望着前方。

      虽是同样的动作,慕容隽脸上写着淡淡的喜悦,他喜欢眼下静谧缓慢的时光。

      阿南皱着眉,一口吞下一杯茶,转头看向桓清与,“这些刺客真没胆子,竟然还不动手。”

      桓清与仰头看看日光,“或许他们也犯春困了吧?”

      “哈哈哈哈。”慕容隽闻言大笑。

      待肴核既尽,船驶到青溪上游的渡口,一行人相继下船。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在暮色降临前来到缦阁。

      绯色轻云飘荡在西边天,长宁街上楼宇繁华,人影缤纷。一整日的游玩,无惊无险,桓清与心里也带着几分怅然和迷惑。

      进到阁中,阿南和慕容隽一门心思放在今晚的菜肴上,宗元也不见了踪迹。

      几人快速敲定了今晚的菜单:一只黄金烧鹅,烤猪蹄、百鲜烩、鱼乍、羊杂汤、野菌炒鸡、香煎羊腿、韭菜煎蛋、清炒青葵、清炒茭白。

      等上菜时,桓清与在一旁煮茶,阿南还在纠结饭后吃什么糕点,慕容隽攀在窗边看对面花萼楼上的歌舞,至于碧芜,已经跑到屏风后头梦周公了。

      此时,萧迦叶改换装束回到阁中。

      慕容隽率先回头,迎着他的目光笑道:“将军辛苦了。今晚的烧鹅腿先给将军预定一份。”

      阿南蓦地抬头,心想这一整日也没见着萧迦叶,不知他哪里辛苦要来抢她的大鹅腿?

      桓清与也率先给萧迦叶递了杯茶,“将军麾下果然能人辈出,这易容之术把我和阿南都给骗过去了。”普普通通一句客套话,顺带给阿南解了惑。

      萧迦叶拿起杯盏,笑道:“两位客气了。萧某的伪装不是已经被两位识破了么?”

      慕容隽挑了挑眉,“我和宗元自小一会儿长大,自然容易看出差异。”说完,他瞧了瞧桓清与。

      桓清与一时哑口无言,只道:“侥幸而已。”

      萧迦叶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是萧某学艺不精。”

      缦阁的侍从开始上菜。

      不多时,桓俭推门而入,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宽袖丝袍,是离开桓府去使馆前,桓清与给他准备的常服。青丝半束,一支碧玉簪穿过发髻,清逸绝尘,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路上有事耽搁,来迟一步,劳诸位久等。”他向众人含笑致歉,言辞诚恳,神情坦荡。

      慕容隽扬声调侃道:“俭又是被哪家姑娘拦住送花了?”

      桓俭听了便笑,“没有的事。二皇子到访金陵,多少人翘首以盼,俭早已是昨日黄花,不堪回顾。”他在桓清与身旁的席位上坐下,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又把我的那点糗事到处说了?”

      桓清与理屈,着手给他布菜,“这哪是糗事?别人巴望着有人追还来不及呢,哥哥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桓俭笑问道,“话可以说清楚些,这个别人你指的是谁?”

      桓清与这才想到,白日聊过的姿容出众的世家男子里,只有萧迦叶从未被年轻女子追逐过,她这话就显得含沙射影了。桓俭这么一问,在座之人都知道他明里拿话逗她,暗里又在拿萧迦叶开涮。

      “我呀。”她为避免战火绵延,将自己献祭了,“我就没被人这么狂热追逐,倾心仰慕过,心里羡慕得很。”

      她转而看向慕容隽,“今日还多谢二皇子,清与才见着了潘安宋玉出游的盛况。”

      一番话将话题转向慕容隽,又轻松应对了桓俭的玩笑。

      好在今晚桓俭很有做大哥的风范,不仅没有逮着自家妹妹打趣,一顿饭下来,热情慷慨,妙语连珠,让在座之人宾主尽欢。桓清与也乐得偷闲,坐在一旁布菜、斟茶,偶尔说笑两句。

      “方才在门外,我听琴台上正弹奏一曲《风入松》,琴技不逊于乐府令,月夜松风,别有天地。”桓俭慨然道,眼眸微转,忽然提议:“不如咱们到楼下看台雅座,听几支缦阁首席琴师的曲子?”

      埋头啃着最后一块烤猪蹄的阿南立即抬头,微微泛红的脸上写着一句大白话“我想去”。

      “听闻这位首席是近日在缦阁打擂选出来的,此前默默无名,直到在一场琴艺比试中大败上任首席松窗先生,才一鸣惊人,琴技被传得惊为天人。”桓清与对于这一提议也跃跃欲试。

      “哦?那就算这人是‘苍狼’放下的诱饵,我们也得去了,世上有什么比找乐子更重要的事?”慕容隽笑眼弯弯,像打着什么坏主意似的望向萧迦叶。

      众人皆已表态,只等他答话。萧迦叶这边才从从容容净了手,取棉布擦干,见席上几人吃得差不多了,便疏疏落落起身,道:“诸位请罢。”

      慕容隽非常欣赏他这么赏脸,当先一步朝外走去,其余几人随即跟上,兴致勃勃地赶往楼下琴台。

      一行人绕过一楼走廊,正要步出楼外,桓清与听见人群中的纷纷议论。

      一个贵气又轻狂的男声说道,“听说这慕容隽特地向陛下请旨,让桓县主陪同游览金陵,今儿整整一日从早到晚,两人都在一处。”

      说话人略一停顿,和同席几人交换了眼色,用一种识破他人丑闻又不屑多言的姿态冷笑一声,道:“看来这和亲之事,要和到桓府去了。”

      桓清与忍不住回头,余光扫过那人,是容景。不知他是不是被容铉教训过,克扣了月银,连楼上雅间都没去,邀着几个平日要好的世家子弟聚在这人声鼎沸的中央大厅喝酒。

      从接下舅舅的旨意起,她就料到定有类似的谣言风起,这种手段暂且伤不到她分毫,她也不愿理会。

      长风静夜,晚灯无眠。

      缦阁将琴台设在镜湖近岸的水榭上,湖岸垂柳扶风,又依次以一树高柳隔断,在草地上设置八个看台。看台上灯火如昼,数百盏花灯众星拱月般围绕着琴台水榭。水榭与湖岸看台以两条九曲回廊相连,回廊之间,各有几艘圆荷型小舟漂在水面上,随波浮沉。

      每逢名伶登台表演,缦阁都将池上荷舟开放使用。

      若在夏夜,湖中荷花盛开,人们在荷叶田田,碧波荡漾中观赏水榭上的歌舞,在柳鸣花语之中听一曲天籁,可谓人间至高享受。
      而每当新任花魁或首席琴师诞生,按例会一连五晚在琴台表演。今夜是管信上台的第四晚。

      桓清与等人来到居中一处看台时,湖岸边已坐满了人。一曲奏罢,幢幢人影在连绵灯海中优雅娴静,好似悠远乐音中的一个间奏,等待着那个以指尖覆雨翻云的琴师再起一调。

      眼前回廊水池上,新荷初露,婷婷袅袅,几艘荷舟提前开放,娇艳的莲灯凌空照耀,偶尔随风轻摆,将整座琴台都笼罩在一片薄纱似的幻梦中。

      管信一袭白衣,端坐水榭之上,身后是碧海青天,浮云皎月。

      一曲方歇,他正俯首调琴,神情专注。半张脸被面纱遮掩,添了几分神秘杳渺,双眸灵动摄人,偶一举首,似月出层云,明光乍泄;适逢低眉,如风卷红莲,情意绵长。

      “明儿就是管信在这演奏的最后一晚,我看,他和乐府令的较量咱们是看不到了。”临近一处看台有几人低声议论道。

      “不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我倒觉得这管信琴艺了得,值得乐府令下场一战。”另一人说道,其声线华丽,语调自信而不失沉稳,桓清与听着是个颇有主见的世家儿郎。

      “此事恐怕难度不小。”此人话音低沉,听上去比前面两人又稳重些,“乐府令身为容氏长子,虽未担任朝中要职,依旧是容氏这一辈的杰出子弟,就算乐府令自己不拘门第之见,愿与之切磋,家中其他人恐怕也不会答应。”

      其他几人大概也觉得此话在理,都不再吭声。

      不一会儿,那位声线华丽的世家公子轻声叹道,“两人在乐理上都有倾世之才,可惜只因出身,一个贵为乐府令,一个沦落风尘。可叹。”

      他略一停顿,转而问及另一人,“此事许兄如何看?”

      那位“许兄”语调平和地开了口,“许某推测,乐府令明晚会来赴约。”

      “哦?怎么说?”起先说话的人十分惊讶地问道。

      “若明日在下猜对了,再向诸位解释吧。”

      琴台上有人报幕,下一首管信即将演奏的是《陌上春》。

      桓清与想起方才的声音有些耳熟,心下猜测应当不会这么巧,转头看了一眼邻座之人,蓦然对上了许师的眼眸,果然是他。

      乍见熟人,她灿然一笑,眼中带着惊喜,向对方略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许师十分平静,同样眉眼含笑地点点头,便收回了目光。

      “那位是桓县主?”名为“子酉”的男子隔着柳树花丛定睛看了看邻座之人,依稀辨认出萧迦叶、桓俭等人,才想起许师和桓县主私交不错。

      “嗯。”许师只淡淡回复了钟子酉的疑问,缓缓端起杯盏,饮了半杯酒。

      关于钟子酉没说出口的其他话,诸如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不去敬个酒之类,他没有细心体贴地多说什么,好像更愿意专心听着首席琴师的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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