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 45 章 ...
-
“……”
面对郑蓉英的问题,陈子苓陷入了沉默。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陈子苓不得不顾虑对郑蓉英坦白的后果。为此,她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我知道一点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过别误会——”郑蓉英补充说,“我不带有任何的目的性,纯粹只是好奇。”
陈子苓嘴唇翕动,刚准备说些什么。
然而此时,一个高大匀称的身影出现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颉非叫你回后台呢,马上要开始节目表演环节了。”白嘉铭俯身贴近陈子苓的耳畔轻声说。
陈子苓被打断了思绪,但她迅速回过神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做朋友——大概是这种看法吧。”陈子苓下意识地还是给了郑蓉英一句简短的回答,至于这是不是刚刚自己脑海中酝酿出的合适说辞,她也不太说得准。
“失陪了,英姐。”陈子苓稍稍欠身。
白嘉铭也朝郑蓉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陪着陈子苓走回了后台。
“朋友……吗?”郑蓉英凝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陈子苓的回答,倒在她的意料之内;反而是突然出现的白嘉铭——他照理说不该知道刚刚的话题,但他的表情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郑蓉英轻轻叹了口气,她发现这件事并没有此前想的那么单纯。这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故事,而是三个人,抑或甚至是四个人。
约莫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来宾都已经吃饱喝足。侍者撤去了大部分的正餐和用过的餐具,又上了一部分点心和饮品。
宴会厅里的灯光再度变暗,舞台灯亮起,这回是杨浩余和陈子苓来到台前。
“各位老师、同学们,都吃好喝好了吧?夜晚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部分更加精彩哦!”
“下面是节目表演环节。大家都知道,我们38班人才济济,能歌善舞、多才多艺者大有人在,机会难得,让我们一起欣赏他们精彩的表演吧!”
“下面有请白嘉铭、贺文廷带来歌曲演奏——《Ten Years and Ten Years ago》,大家掌声欢迎!!”
在台下如潮水般起伏的掌声中,白嘉铭和贺文廷带着他们心爱的乐器登场了。白嘉铭身着一套干练而不失优雅的白色西服,内搭的衬衫是黑色的,领带则是白色的;贺文廷的穿着和白嘉铭相似——因为是白嘉铭好不容易才帮他搭配上的。他穿着白衬衫和灰色格子背带裤,打着黑色的领结,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圆礼帽。两人手持乐器,向台下鞠躬致意,给人一种上个世纪欧美爵士乐手的既视感。
工作人员给他们搬来两张高脚椅,白嘉铭和贺文廷坐下后,开始调试乐器。两人都带了一把木吉他,除此之外,白嘉铭身边还放着一把萨克斯,而贺文廷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口琴。
台下十分安静,都在等待着演奏开始。
台上两人互相向对方使了个眼色。
先是悠扬的口琴声徐徐地传出,像是绵延的河流般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口琴的音色带有一种天生的叙事感,像是一个嗓音有些沙哑的老人,在讲述一个故事的开端。
“很久很久以前……”
口琴声穿过一片静寂的空气,将无数人的思绪从脑海的深处引了出来。儿时做过的梦、被阳光炙烤的操场的气味、教学楼走廊嬉闹的声音、永远也写不完的练习卷……许多记忆的碎片翻腾而出,带有陈放了十年的霉味或是醇香。
白嘉铭用指尖轻扫吉他弦,吉他声的加入如同平静的水面漾起了涟漪,翻涌而出的记忆被清脆的吉他声涤散,周围的空气染上了怀念的味道。
与此同时,鼓点和贝斯组成的节拍从音箱中传出,意味着前奏的结束,也是主歌部分的开始。贺文廷也放下口琴,手握住了吉他。
曲子的风格并不是贺文廷以往擅长的民谣,而是充满了R&B特有的节奏感和轻快的律动。白嘉铭向台下示意,众人一同随着节拍轻轻拍手或是打响指。
在这一段里,两人采用的是双音区分解和弦的弹奏方式。贺文廷在低把位弹奏,而白嘉铭则在高把位弹奏相同的和弦,通过音区的差异,形成层次丰富而分明的听感。
如果说前奏的口琴可以看作一个将听众的记忆引至过往时光的引子,那么这段双吉他合奏则是故事的开篇。虽然没有歌词,但白嘉铭在作曲时还是给每一部分都设想了一个“主题”。这一部分对应的主题,叫做“星”。那一张张少年少女的笑脸,就像满天繁星,渐次出现在青春的岁月里。R&B的动感节拍和欢快旋律,就像是这段有关于校园、青春、同窗友谊的时光中,少年少女跃动不息的心跳,炽烈、鲜活、张扬、年轻。
在萦绕耳畔的乐声中,有人被勾起了万千思绪。
齐远风走到了走廊外。
江源走到了走廊外。
徐子瀚走到了走廊外。
宋雅淅走到了走廊外。
只不过,四个人的方向各不相同。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却无可避免地走到了命运的分岔口。
贺文廷在低音区做了一个平滑的过渡,白嘉铭的吉他声渐渐低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他拿起了萨克斯。
进入高潮,萨克斯的加入一下子使这首R&B的爵士味浓烈起来。这一部分对应的主题,叫做“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纵有漫天星华,也不及那一轮圆月明亮动人。这一部分,自是有关于爱,有关于青涩美好的校园恋情,有关于情窦初开的喜悦和烦恼。
白嘉铭的吹奏恰到好处,萨克斯声中氤氲的情感像极了十年前的那颗年轻的心——对心中那轮圆月的爱,总是高亢而澎湃;而真正和心上人在一起时,又总是忐忑不安;心与心的距离,就像是萨克斯婉转的音色,忽近忽远,若即若离。宣泄一般倾泻而出的高音中,夹杂着细品方可察觉的一缕淡淡的悲伤,仿佛在诉说,年轻时候的爱情总有无法弥补的遗憾。
齐远风望着远方出神。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但他觉得这首曲子似乎比任何酒的劲头都大。他不太懂音乐,但却能轻易听出曲子里暗藏的那份遗憾和悲伤。
江源的眼眶红红的,似乎也想起了许多事。但她努力地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毕竟她接下来还要主持。
徐子瀚这种硬汉也触景伤情起来,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有十年前的,也有不久前刚发生的;有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也有只关于别人的。他缓缓叹出一口气,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
宋雅淅的眼神有些迷离,她背靠着走廊的栏杆,任由晚风将她的头发拂乱。须臾,她想起下一个就是她的节目,赵宛儿还在后台等她,于是便收起了思绪,走回了宴会厅。
萨克斯的声音渐渐从高亢转为低沉,表示曲子已然进入尾声。明快的节拍再次成为主角,萨克斯和吉他都成为了锦上添花的配角。这一部分对应的主题,叫做“夜”。
轻轻的节拍和悠悠的和声交织出一首摇篮曲,因为繁星再壮观,明月再动人,人们也终将会在夜里沉睡。而当人们再次从睡梦中醒来时,星星会消失,月亮会消失,夜晚也会消失。但慢慢低下来的乐声中又传达出一种未完待续的乐观感,仿佛在劝慰着这些逐渐不再年轻的灵魂,星会再次闪烁,月会再次皎洁,夜会再次来临。
……
白嘉铭和贺文廷从椅子上站起,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台下不少人的眼睛都已经湿润。这就是音乐的魅力,在特定的气氛下,能够轻而易举地调动起一个人的情绪,让人为之落泪或是展颜。
等台下众人从先前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廖弈方和江源站到了台前。
“感谢白嘉铭同学、贺文廷同学为我们带来一场听觉盛宴。”
“那么,除了我们的耳朵之外,是时候也该让我们的眼睛‘吃点好的’啦!接下来,有请赵宛儿、宋雅淅带来舞蹈——《午夜伦巴》!!”
江源播报完毕下台后,舞台上灯光一暗,紧接着,聚光灯“倏”地亮起,一红一黑,两道倩影现身于台上。
两人摆出充满张力的起手式,赵宛儿一手指天,另一只手酷酷地撑着手杖——她带来的那根手杖并不只是洪梦晴为了整体造型而设置的饰品,同时也是表演道具;宋雅淅则紧贴着赵宛儿,稍稍提臀,双手放在赵宛儿的胸前,偏头看向台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妩媚。
“这是我今晚最期待的节目了。”后台,罗颉非狡黠地笑笑。
“为啥?因为有美女看?”杨浩余打趣问。
“非非!不可以这么好色哦!”江源故作生气地鼓起嘴。
“我不是指这个啦。”罗颉非解释道,“你们不觉得宋雅淅的状况……不大对劲吗?”
经他这么一说,跟他在一起的几个人也把目光投向台上的宋雅淅。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但她的头发有些许凌乱,脸颊也红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喝大了?
倒也不是很醉的那种——至少她应该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台上跳舞,只能说是有些微醺。
“我不觉得她这种状态下还能循规蹈矩地跳完一支舞。”罗颉非说。
“话说……她们都没有穿舞蹈服诶,还是穿着本来的衣服。”杨浩余皱了皱眉,“鞋子也没换,都穿着高跟鞋就上场了,真是勇气可嘉。”
台前,赵宛儿和宋雅淅跟着音乐节拍一同翩翩起舞。从舞姿和站位来看,赵宛儿显然跳的是男生的舞步。她身材高挑,而且舞蹈基础过硬,再加上今晚这套服装的加持,显得无比自信与从容。一起、一落,一停、一转,手臂和大腿那久经锻炼的肌肉线条透过衣服的布料若隐若现,充满了优美的力量感,恰似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超越了性别的、跃动的美感。
宋雅淅同样跳得十分投入。伦巴是非常热情、性感的舞种,在酒精的作用下,宋雅淅尽情舒展开柔软的身躯,以柔媚的姿态、婀娜款摆的舞步,以及眼神中那若即若离的挑逗,俘获了台下一阵阵的欢呼与尖叫。宋雅淅脚上的高跟鞋甚至是细跟的,但这似乎并不能阻止她跳出惊艳四座的舞步,不管是踏步、跨步、转身,都完成得恰到好处。红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起起伏伏,像是旺盛燃烧的烈焰。
有道是:
玄袖舞兮态若鸿,朱裙翩兮眼如波。
一曲销魂众生倾,敢笑红尘不逍遥。
按照先前和宋雅淅的约定,齐远风此刻就站在台下最前面的一排。他默默地凝视着那翩然舞动的身影,他知道宋雅淅会跳舞——应该是十年前就知道。但这是齐远风第一次看宋雅淅跳舞,他不知道宋雅淅竟然跳得这么好,一时间,竟愣了神。
他想起了自己十年前做过的那个甜蜜而怪诞的梦。梦中,他和某人在富丽堂皇的巴比伦王国宫殿中翩翩起舞,羡煞世人。梦中的女主角自然不是宋雅淅,但这舞步,却是如此相似。
台上,两位佳人的热舞还在继续。只是——
赵宛儿渐渐地觉得舞伴的脚步有些不对劲。
宋雅淅仍在卖力地舞动着,甚至可以说比刚才更加投入、更加沉浸。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显然仍在音乐的节奏上,但赵宛儿却发现自己逐渐无法跟上宋雅淅的脚步。
之前排练的时候明明不这样的啊?……
宋雅淅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她似乎遗忘了自己的舞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对吧?这是……”江源似乎也意识到了宋雅淅舞步中的异样。
“她跳成探戈了。”罗颉非咧咧嘴。
对于她的搭档到底在搞什么鬼,赵宛儿完全是一头雾水。直到同学聚会开始前,宋雅淅都还很正常。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仿佛是在跟某个人怄气一样,先是不顾劝阻地喝了很多的酒,又跑去走廊被风吹乱了头发,现在又完全脱离原先的排练内容,自顾自地跳着舞。
为了不让这个节目彻底变成一场闹剧,赵宛儿只好尽力跟上宋雅淅的脚步。此时,背景音乐已经接近尾声。宋雅淅依然跳着豪放的舞步,她的走位早已失控,站位离舞台中心越来越远,反倒离观众席越来越近。
伴随着背景音乐的最后一个高潮,宋雅淅就着舞势走到了舞台边缘。忽然,她往前一倒,身子一倾,双手一撑,以一个极高难度的姿势将整个身子探出舞台外。刚刚好,凑到了一个人身前——
齐远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搞得有些懵圈。
此刻,两人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遥,近到齐远风只要稍稍往前半步,两人的鼻尖就会碰在一起。
齐远风甚至能清晰地嗅到宋雅淅身上那阵由香水和酒气交织而成的混乱气味。
四目对视。四周都是人,齐远风没有办法躲闪,只能直视着宋雅淅那迷离的眼神,那闪动的眸子中似乎翻涌着某些一触即发的剧烈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再加上刚才一直在跳舞,宋雅淅的脸比先前更红了。几缕碎发在额前飘荡,一滴细小的汗珠从耳边滑落到脖颈上。
不知怎的,齐远风竟觉得宋雅淅这个样子有些许……凄美?
这个词怎么会跟宋雅淅联系在一起啊……有那么一瞬间齐远风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照理说不应该很长,兴许是这一两秒的时间在齐远风的心中被无限地拉长了。齐远风甚至感觉宋雅淅对他嗤笑了一下,可能是幻觉吧?
最后还是赵宛儿来救场了。她一把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宋雅淅,后者顺势转了几圈,两人一同回到舞台的中心区域。赵宛儿一只手环住宋雅淅的腰,另一只手举起手杖;宋雅淅则在赵宛儿的支撑下,单脚站立,舒展开身躯,头高高地仰起。
音乐正好戛然而止。
台下沉寂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这个神奇的节目竟然就这么神奇地结束了。
“感谢赵宛儿同学、宋雅淅同学的精彩表演!大家说好不好看呀?”杨浩余将麦克风朝向台下。
“好看!!”台下给予了热烈的回应。
“跳得美不美呀?”陈子苓也学着杨浩余的样子将麦克风递向台下。
台下又是一阵狼嚎般的喝彩。
“大家知道,咱们老Z城人啊,看表演就讲究一个阴阳平衡。看完了阴柔绝美的舞蹈,下面就给大家补充一些阳刚之气吧!接下来,有请梁元泷、马烁带来武术表演——《天下第一》!!”
在逐渐激昂起来的音乐声中,梁元泷和马烁出场了。他们分别从舞台的两侧上台,好像真的在打擂台似的。梁元泷戴着红色的头巾,穿着一身白色的武术服,腰带也是红色的;马烁则换上了一身跆拳道服,腰间系着的黑色腰带正是他在这一领域所取得的成绩的最好证明。两个身材都很强壮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向对方行礼后又转身向观众行礼,然后摆出充满力量感的亮相姿势。这副架势,像是从哪个格斗游戏里穿越过来的。
这个节目本来只有梁元泷一个人表演,但他先前就联系了罗颉非说,为了观赏性和连贯性,最好给他安排一个助手。罗颉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练过跆拳道的马烁,但同时他又觉得,如果只是将马烁安排进去当梁元泷的助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于是,在罗颉非的协调下,这个节目就变成了梁元泷和马烁的双人秀。
由于梁元泷之前一直在外地拍戏,直到昨天他赶回Z城为止,两人都没有正式排练过一次。不过,梁元泷毕竟是专业的,他知道什么样的武打动作更具有观赏性,怎样能最大程度地调动起现场观众的气氛。而马烁虽然没有梁元泷那么专业,但——只要跟着他的节奏就好了吧?马烁如是想。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梁元泷此刻正在台上熟练地挽着棍花,木棍在他的手中翻滚腾跃、呼啸生风,行云流水的动作斩获了台下观众的一致惊叹。这一部分的表演主要是梁元泷的个人秀,他依次展示了刀、剑、棍、枪、双截棍、流星锤等兵器的武打动作,虽然离“十八般武艺”尚有距离,但足以诠释武者风范。
刀舞如虹,剑出如风;枪挑落日,棍卷山河。在梁元泷刚柔并济、出神入化的表演中,所有观众——尤其是男生们,无不窥见了小时候那个独步天下、锄强扶弱、为国为民的武侠梦,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部分,马烁主要充当助手的角色,给梁元泷送上各种各样的兵器。当梁元泷结束了动作,收起了流星锤时,他知道该他上场了。
马烁接过麦克风,走到台前:“下面这部分的表演,需要一名同学配合我们。”
台下一片欢腾,有人兴奋地举起了手,也有人怕被这两个肌肉男误伤,躲得远远的。
“这样吧。”马烁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颗糖果,“被这颗糖果砸中的同学,就有请ta来担任我们的嘉宾,如何?”
马烁和梁元泷相视一笑,似乎心里已经有了有趣的主意。
马烁故意做了个夸张的投掷动作,将糖果往下一抛——但其实稍加留意都会觉察出,他明显是有一个固定的目标。
“呃……”刚刚一直在走神的齐远风疑惑地捡起了这颗正好砸中他脑袋的糖果。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