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逸凡泽牧

77、不卖“救急药”的秦郎中

　　石清风张着嘴巴，呆立当场，脸色从红到白，再到青，最后变成了死灰。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团乱麻缠住了，嗡嗡作响。
　　他一直以为问题出在外部，出在那些“玄学”因素上，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是这些“习以为常”的内部问题！
　　巫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依旧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平静地追问：“石掌门，这三个问题，你现在能回答我了吗？”
　　石清风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与羞愧。
　　他对着巫谐深深一揖，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声音带着哭腔：“宗主……巫宗主！
　　石某……石某愚钝！我落霞山……我落霞山这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啊！”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那些被视为“经验”和“习惯”的做法，才是导致炼器成品率暴跌的真正元凶！
　　没有统一标准的材料预处理，就像做菜的食材时生时熟、分量时多时少；没有规律的作息和强制休息，炼器师就如同疲惫的驽马，如何能跑出千里马的速度；没有系统的记录和分析，就永远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只能日复一日地“看天吃饭”！
　　“巫宗主大才！”石清风直起身，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恳求，“石某恳请明光宗伸出援手，救救我落霞山！
　　只要能让炼器坊恢复正常，甚至……甚至能有所提升，我落霞山愿付出任何代价！”
　　巫谐看着他终于开窍，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石掌门言重了。
　　同为正道宗门，守望相助是应有之义。你先回去，将我刚才问的那三个问题，以及你能想到的其他类似问题，都好好梳理一遍。
　　明日，我会让金晚晴带几名擅长‘流程梳理’的弟子过来，协助你们从零开始，建立一套规范。”
　　“多谢巫宗主！多谢巫宗主！”石清风如蒙大赦，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作揖。
　　处理完落霞山的事情，巫谐便带着云游子和金晚晴等人返回了明光宗营地。
　　此时，天衍圣山的论道大会虽仍在继续，但明光宗的弟子们在团队斗法中已经奠定了优势，后续更多的是观摩和学习。
　　巫谐的重心，也渐渐从斗法场上转移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那些潜藏在繁荣表象下的灵气危机。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二十八日，天衍圣山脚下的坊市比往日更加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各类丹药摊位前的热闹景象。
　　随着越来越多的宗门私下传出灵脉灵气不济、弟子修炼速度放缓的消息，坊市里能够快速补充灵气的丹药，如蕴气丹、凝神丹等，价格如同坐了火箭一般飞速上涨。
　　明光宗营地内，马文才正接待着几位愁眉苦脸的客人。
　　他们是附近几个与明光宗有过合作、采用了部分能耗审计建议的小宗门执事。
　　“马执事，”一个身着青布道袍、面容焦虑的中年修士苦着脸说道，“您看能不能帮帮忙？
　　我们宗门那点库存丹药眼看就要见底了，弟子们修炼都快停滞了。
　　坊市上那些药铺，要么坐地起价，要么干脆就说没货，我们实在是……唉！”
　　另一位胖修士也附和道：“是啊马执事，听闻明光宗门路广，消息灵通，您能不能帮我们匀一点？
　　或者指点个能买到丹药的地方？价格……价格好商量！”
　　这几位小宗门执事带来的，是总共需要三百粒蕴气丹、一百五十粒凝神丹的订单，总价高达近五百块下品灵石。
　　这在平时，绝对是一笔大生意。
　　马文才皱了皱眉。他知道巫宗主一直对丹药价格飞涨的事情有所关注，也隐隐觉得此事背后不简单。
　　但眼前这几位是合作宗门，不好直接拒绝。他沉吟片刻，说道：“各位稍安勿躁。
　　明光宗自己的丹药储备也有定额，匀是匀不出多少的。
　　这样吧，我亲自去坊市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寻摸一些。”
　　“那就多谢马执事了！”几位执事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马文才点了点头，带着两名弟子，披上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便朝着人声鼎沸的坊市走去。
　　坊市入口处，往日里售卖低阶法器和符箓的摊位，如今有不少都临时改成了丹药铺。
　　一个个摊位前都挂着醒目的招牌，“高价收丹”、“蕴气丹有售，欲购从速”的字样比比皆是。
　　马文才随意走到一个摊位前，问道：“店家，蕴气丹怎么卖？”
　　摊主是个贼眉鼠眼的瘦子，上下打量了马文才一番，伸出三根手指：“三钱一颗，不二价！”
　　马文才眉头一挑。三钱，也就是三块下品灵石一颗？
　　这比平日里的价格足足翻了十倍不止！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连续走了七八家摊位，情况大同小异，价格高得离谱，而且丹药品质参差不齐，不少丹药灵气波动紊乱，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产物。
　　“这些黑心商家！”跟在马文才身后的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马文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他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急躁，越容易被人宰割。
　　他记得坊市深处有一家老字号药铺，名叫“正安堂”，平日里信誉不错，或许那里会有不同。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马文才来到了坊市最内侧的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
　　正安堂的招牌就挂在前方不远处，黑底金字，古朴沉稳，与周围那些花里胡哨的临时摊位形成了鲜明对比。
　　药铺门口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挤满人，显得有些冷清。
　　马文才推门而入，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纯正药香扑面而来。
　　药铺内部收拾得干净整洁，一排排药柜井然有序，上面贴着标签，标明了各种药材的名称和产地。
　　一个身穿浆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短须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药书，看得入神。
　　他便是正安堂的老板，人称“秦郎中”的秦一贴。
　　听到门响，秦一贴抬起头，目光平和地看向马文才三人，微微颔首：“三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马文才上前一步，拱手道：“秦老板，我们想买些蕴气丹和凝神丹。”
　　秦一贴放下手中的药书，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桌面，问道：“不知客官需要多少？
　　是自用，还是……”
　　“我们要蕴气丹三百粒，凝神丹一百五十粒。”
　　马文才报出了数量，“不知秦老板这里可有现货？
　　价格好商量。”他特意加重了“价格好商量”几个字，暗示自己不差钱。
　　然而，秦一贴听到这个数量，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没有立刻回答有货还是没货，反而问道：“客官莫怪，秦某多嘴问一句。
　　一下子要这么多丹药，是贵宗弟子修炼消耗巨大，还是……另有他用？”
　　马文才心中一动，暗道这秦一贴果然与众不同。
　　他斟酌了一下，如实回答：“实不相瞒，是帮几位朋友宗门代购。
　　他们那里……灵气似乎有些跟不上，弟子们修炼需要丹药辅助。”
　　秦一贴听完，轻轻“哦”了一声，随即站起身，走到药铺中央的一张方桌旁，示意马文才坐下谈。
　　他亲自给马文才三人倒了三杯淡绿色的茶水，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散发出来。
　　“三位请用茶，这是薄荷凉茶，解暑。”秦一贴自己也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马执事，您是明光宗的人吧？”
　　马文才心中一惊，自己并未表明身份，对方如何得知？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秦老板好眼力。不知您是如何认出在下的？”
　　秦一贴微微一笑，指了指马文才腰间系着的一块不起眼的黑色令牌，令牌上隐约可见一个“明”字的纹路。
　　“明光宗执事令牌，虽然您用灵力遮掩了，但这独特的云纹边缘，秦某还是认得的。
　　而且，最近与明光宗交好的几个小宗门，确实都在为丹药发愁。”
　　马文才放下心来，既然被认出，也就不再隐瞒：“正是。
　　不知秦老板这里，可有足够的丹药？价格方面，您开个价。”
　　秦一贴却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变得严肃起来：“马执事，实不相瞒，正安堂库房里，确实还有一些蕴气丹和凝神丹，数量也足够您要的。
　　但是，这生意，秦某不能做。”
　　“什么？”马文才和身后的两名弟子都愣住了。
　　坊市上人人都在抢着做丹药生意，恨不得把价格抬到天上去，这秦一贴倒好，上门的大生意竟然不做？
　　一名弟子忍不住开口道：“秦老板，我们出的价格绝对不会比别家低！”
　　秦一贴摆了摆手，目光直视着马文才，语气诚恳：“马执事，并非秦某矫情，也不是嫌价格低。
　　而是，丹药乃固本培元之物，是辅助修炼、调理身体的良药，绝非饮鸩止渴的毒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秦某在这坊市开药铺也有些年头了，药材的品性、丹药的功效，不敢说尽知，也略懂一二。
　　近日丹药价格飞涨，绝非正常现象。秦某私下也打探过，不少宗门都是灵脉灵气突然变得稀薄，弟子们修炼受阻，这才急需大量丹药补充。”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灵气为何会稀薄？是灵脉本身出了问题，还是有其他原因？
　　如果不找到根源，只是一味地用丹药强行提升修为，补充灵气，那与饮鸩止渴何异？”
　　秦一贴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丹药能补充一时的灵气消耗，却无法修复受损的灵脉，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长此以往，弟子们的身体会对丹药产生依赖，根基会变得浮躁不稳，甚至可能留下隐患。
　　一旦丹药供应不上，或者灵脉彻底枯竭，那后果不堪设想！”
　　秦一贴站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三粒圆润饱满、灵气纯净的蕴气丹，放在桌面上。
　　“这是秦某亲手炼制的蕴气丹，品质绝对上乘。
　　若是客官自己或宗门弟子偶感灵气不济，需要临时调理，秦某可以按平日价格，甚至略低一些卖给您。
　　但要说一次性买这么多，拿去‘续命’，秦某恕难从命。”
　　他看着马文才，目光坚定：“诸位宗门若灵源有亏，当寻其根源，对症下药，而非猛药续命。
　　这‘治标不治本’的事情，看似解了燃眉之急，实则是把更大的危机往后拖。
　　马执事，您是明白人，应该能理解秦某的意思。”
　　马文才沉默了。他看着桌面上那三粒晶莹剔透的蕴气丹，又看了看秦一贴那张清癯却充满坚持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采购，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秦一贴的话，像一记警钟，狠狠敲在了他的心上。
　　是啊，明光宗一直在倡导开源节流，提升资源利用率，这本身就是在追求“治本”。
　　而那些宗门，包括自己这次帮助采购的小宗门，却在做着“治标”的事情。
　　“秦老板高义。”马文才站起身，对着秦一贴深深一揖，“是在下孟浪了。
　　您的话，马某记下了。这丹药，我们不买了。”
　　秦一贴坦然受了马文才一礼，又将那三粒蕴气丹推了过去：“马执事不必如此。
　　这三粒丹药，算是秦某送给明光宗的，聊表敬意。
　　巫宗主能提出能耗审计、提升资源利用率的理念，实乃宗门之福。
　　秦某相信，明光宗应该能看透这表象之下的危机。”
　　马文才接过丹药，郑重地收了起来：“多谢秦老板指点。
　　马某回去后，定会将您的话如实转告我家宗主。
　　今日之事，马某感激不尽。”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两名弟子，转身离开了正安堂。
　　走出正安堂，外面依旧是喧嚣的坊市，依旧是高价叫卖丹药的声音。
　　但马文才的心境，却与来时截然不同。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秦一贴的话：“当寻其根源，而非猛药续命”、“治标不治本”……
　　回到明光宗营地，马文才没有休息，立刻求见巫谐。
　　此时，巫谐正在帐内看着金晚晴整理送来的各地灵脉异常的汇总报告，眉头紧锁。
　　听到马文才求见，便让他进来。
　　马文才将去坊市采购丹药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巫谐做了汇报，重点讲述了在正安堂与秦一贴的对话，将秦一贴那些“治标不治本”、“饮鸩止渴”的言论，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巫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等马文才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上面正是关于某个中等宗门因长期大量服用丹药，导致数名弟子修炼出岔子、经脉受损的记录。
　　“秦一贴……”巫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个秦郎中，有点意思。”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帐篷的阻隔，看到远方那些正在被灵气危机困扰的宗门。
　　“他说得对。这些宗门，正在做的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危险行为。
　　丹药，终究只是外力。”
　　巫谐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天衍圣山主峰，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看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出这所谓的‘病根’了！
　　灵眼衰退、丹药涨价……这背后一定有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