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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湘菜礼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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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年?
谈宴青下意识看向小鬼。
跟了他大半天的小鬼早就弃他于不顾,一蹦一飘地飞到了他的鬼朋友身边。
“……”
谈宴青一时心绪难明,既担心这小鬼和来路不明的鬼跑了,又不能作声吓着这小鬼,只好默默留意那边的动静。
迟年好些天没回墓地,墓地看不惯他的鬼都在传他被抓走了,小垚听了很担心,天天晚上往年糕饭店跑,总算让他找着人了。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带着我?”小垚语气有些急和凶,“他们都说你被鬼差带走了,是真的吗?!”
“好啦,小垚,我没事,就是去鬼城玩了一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迟年拉住他的手,在他跟前转了圈,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好好的,然而,小垚并不吃他这一套,“你上次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上次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迟年眨眨眼,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一时心虚道:“那次是意外……”
“哪次不是意外?”小垚低声反问,有些难过道:“每次有事你都瞒着我,迟年,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当然有!”迟年大声肯定,“小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那我、我呢?”小结巴鬼缩在后头结结巴巴地问。
“你是第二个朋友和亲人!”
小鬼哄人很有套,以至于谈宴青在一旁听着,都想跟着那结巴鬼一起问。
三个鬼凑在一起叙旧了很久,谈宴青静静听着、看着,从中知道了失眠那几周三个鬼是肇事鬼,也知道了迟年这三天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还差最后一件事。
他要做点什么才好呢。
谈宴青漫不经心地想。
和小垚他们告别后,迟年迟钝地发现他的饭主好像看不见了——出饭店,看不见玻璃门,径直往门上怼,开车系不上安全带,要靠他帮忙,回家按不准密码,被关在门外,还是靠他穿门在里边给他开的锁……
真正让他确认是在第二天中午。
年糕饭店营业时间,嗷嗷待哺地顾客毕恭毕敬坐在桌前等饭吃,后厨的大师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迟年戳了戳谈宴青的肩膀,提醒大厨要做饭了。
大厨也没动静。
直到他准备上手给外边的顾客做无形的餐补,大厨动了,他拧煤气灶,大厨跟着开火,他热锅烧油,大厨跟着倒油,他切菜放菜翻炒加调料,大厨慢吞吞跟着切放炒加……
期间,被顾客催得急的关由善后般进来一趟,看见他这卡顿卡顿的劲儿,神色狐疑又直白:“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点像人机,是被人夺舍了吗?”
“……”
为避免被扣上一顶人机夺舍帽,谈宴青无言片刻,解释了句:“可能最近手机玩多了,有点近视看不清了。”
“啊?”
关由分明记得谈家人个个视力5.2开外,要说远视还差不多,近视是万万不可能的,带着这个想法,他又朝谈宴青的眼睛多看几眼——浅灰的眼珠,流动淡淡的光泽,抬眼看过来时,冷淡又锋利,分明是双很好看很好用的眼睛啊!
谈宴青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和他多说也无用,直接一句话给打发了:“行了,你先出去,让我慢慢来,说不定看不清还有奇效。”
“?”
都看不清了,还能有什么奇效,不把饭店烧了,消防都得感谢他们。
关由带着满脑子问号和感慨走了出去,迟年还在忙忙碌碌。
作为一个饿死鬼进化的贪吃鬼,迟年自认为自己对吃的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然后,谈宴青就看见一只小鬼厨师对盐油的把控几乎是用刻度来量的,盐用勺子精确到勺尖、勺中、勺底,油的使用是用杯子刻度给量出来的,为了避免小鬼又战战兢兢,谈宴青当学徒时,几乎是记好了就立刻背着小鬼操作一遍。
这天,本着好奇奔来年糕饭店点辣椒炒肉的顾客不仅尝到了与品牌相反但同样绝味的肉炒辣椒,还因老板心情美妙被额外赠送了湘菜礼包——擂椒拌饭、剁椒鱼头、口味虾、外婆菜……
据二厨关由亲口所说,其中肉炒辣椒、擂椒拌饭、剁椒鱼头三菜是他们老板亲手做的,曾被谈大厨荼毒过的食客大为震憾。
“小关啊,你真没唬我,这卖相好看又好吃的擂辣椒是谭老板的手艺能弄得出的?”这是年糕饭店开业以来一直大力支持的老顾客。
“关师傅,你们家的剁椒鱼头是我吃过最新鲜最没有腥味的!”这是慕名而来点辣椒炒肉,最后被剁椒鱼头种草的新顾客。
“小关……”
“……”
被从早叫到晚的小关师傅发现,不管他家大厨做饭好吃还是难吃,最后累得都是他,老板只需要洗洗手擦擦手就能回家睡大觉。
当了一天的学徒谈宴青开车——等小鬼帮他系安全带,回家——等小鬼帮他按电梯开家门,睡觉——等小鬼帮他盖被子暖被窝……坐实了老板就是矫情的凹槽。
小鬼迟年乐在其中,排排躺好盖好被子就呼呼大睡,着实心大到没眼。
谈宴青轻轻侧过身子注视他,睡着的小鬼安静又乖然,一点也不像要离开的样子。
这是谈宴青再次失眠的第二晚,整宿都不敢熟睡,怕一睁眼枕边又只剩他一个。
人类喜欢一个异类,殊途难归。
谈宴青倒没想求什么结果,现在这样就很好,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便足够了。
可偏偏就是不如他意。
夜半时分。
谈宴青刚起了点睡意,窗外的北风就呼呼作响,雷电从未关紧的窗帘打进,担心刺光把小鬼闪醒,谈宴青起身去关窗,还未碰到窗帘,一张放大的鬼脸出现在眼前,煞白狰狞,眼球血丝黑红交加。
“……”
谈宴青心脏凸得一跳,面上却不显丝毫,一脸镇静地回视外边的恶鬼。
恶鬼吃小鬼,小鬼怕恶鬼。
谈宴青不记得从哪听来这么一句民间传谣。
恶鬼张着血口穿闯袭来,谈宴青划破手指,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牌,白玉的吊坠染血变红变烫,发出刺眼的红色血光,恶鬼还未近身就被血光撕裂,消散在空气中。
谈宴青轻笑,垂眼把玩着玉牌,第一次觉得他哥谈纵明说的话靠谱,丝毫不知道身后有一只小鬼满脸惊悚地看着他。
迟年一直都知道他认的这位饭主厉害到不好惹,但是他没想到他们小鬼最怕的恶鬼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都能徒手撕裂。
一时间,迟年脑海里闪过很多种他偷吃陪睡被发现的惨状。
秉着早死晚死都是死,总好过一直提心吊胆的念头,他闭着眼胆战心惊地从谈宴青身后绕到前头,又绕到后头,三百六十度转了圈。
“……”
谈宴青再怎么垂眼也不是个瞎的,被这么大一只活鬼绕圈子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看着小鬼那闭着都打颤的眼睫,也不忍心再出声吓他,只当他不存在,径直走向大床。
如他所料,还没躺下三秒,小鬼就跟着睡了上来,瞥见他喜滋滋的小脸,谈宴青也跟着乐了下。
就这么怕他吗。
他可不确定这无声伴鬼的日子,他能忍多久,毕竟小鬼和朋友聊天的轻松欢快,他也想拥有。
带着这个念头,谈宴青守着小鬼眯了会儿。
没多久,窗又被敲醒。
谈宴青抬眼看去,打外边走进一个眼球凸大、手持长叉的鬼。
“……”
在被气笑的间隙里,谈宴青还有空想,他哥谈纵明说的话也不对,他们一族的血有驱鬼的特效,也有招鬼的奇效。
迟年本就没熟睡,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味道,霎时就睁了眼,坐了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谈宴青第一次听小鬼用这种冷冷地带着气怒的声音说话。
“您又违规了。”被鬼王修理一顿的鬼差这次带上了敬称。
迟年瞪大眼,“我已经做满一百件事了!”
“您没有。”鬼差一件一件的数列,“三天前七点十分,您扶一个老人类过马路,这是第一件,七点三十分,您推了一辆二轮车,这是第二件,八点过五分,您把一个去上学的小人类送回家,这是第三件……第一百件事,您并没有完成,那张纸进了垃圾桶,您并没有帮助到他,现在请您跟我回去一趟。”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迟年怒道,“我今天还听见他说有用呢!”
今天中午,关由在接连接到前台的催饭诉求后,往后厨跑了好几趟,其中一次,他无意间瞥见在工作的洗碗机,嘟嚷了一句,原来你是这么工作的。
这也是迟年放心留在这里的终极理由。
迟年是个信守承诺的好鬼,但显然这个鬼差不是,见迟年不肯就范,他又准备强行带着迟年。
两个鬼在黑夜中闹起纠纷。
迟年失去老鬼王玉牌的保护后,就是一普通小鬼,受鬼差限制,鬼差长叉将碰到迟年时,谈宴青起了身,鬼差动作一顿,下一秒反应过来,继续朝迟年压去。
谈宴青叹了口气,顾忌着小鬼刚看见恶鬼被撕碎吓着的情绪,这次他没使用蛮力,而是用了几天前从卜元大师那请教的囚鬼大计。
火柴点香,符纸贴墙,红线封门,鬼魂立定。
刹那间,屋内清风骤拂,灵魂洗涤。
谈宴青游走之处,鬼差发出声声惨叫,弥散在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