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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好的,我们继续。第十五章将深入展现这种“保护性疏远”带来的恶性循环,以及两人在痛苦中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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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绷带与药片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无言酷刑中,缓慢地、粘稠地向前爬行。公寓不再是那个偷来的、温暖的巢穴,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缸,林怀瑜是里面那条被骤然抽走了赖以生存的清水、只能在狭窄空间里徒劳挣扎、濒临窒息的鱼。而林怀瑾,则站在玻璃缸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握着新鲜的水和食物,却因为某种愚蠢而残酷的“为你好”的信念,不敢投喂,只能任由那条鱼在干涸中痛苦地鳃部翕动,鳞片失去光泽。
      林怀瑾的“界限”执行得越来越彻底,也越来越笨拙残忍。他开始更频繁地“加班”,即使没有工作,也会在办公室或者某个咖啡馆待到深夜才回来,带着一身外面世界的、冰冷的尘埃气息。回家后,他与弟弟的交流仅限于最必要、最日常的范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合租的、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他甚至开始避免与林怀瑜有任何直接的眼神接触,仿佛那双眼睛是能将他所有伪装的冷漠焚烧殆尽的深渊。
      林怀瑜的反应,则从最初的茫然、委屈,逐渐滑向了更深的、令人心惊的沉寂。他不再试图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去询问,去祈求,他只是变得更加安静,像一抹颜色日益淡去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在公寓里移动。他重新回到了画室,但不再是去创作,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对着那幅被黑色覆盖的画布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从那具过于单薄的躯壳中抽离。他的食欲变得比以前更差,林怀瑾晚上回来,常常看到餐桌上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只是被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得更乱,像一片狼藉的、无人收拾的战场。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下巴尖得可怜,手腕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开。那偶尔会因为哥哥一个无意间流露的、属于过去的温柔小动作而亮起的微光,也彻底从他眼中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凝固的灰暗。
      林怀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每一次看到弟弟那更加苍白的脸,更加空洞的眼神,更加沉默的背影,他都感觉像是有一把钝刀在自己心口反复切割,凌迟着他的神经。他无数次在深夜,听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痛苦地用手臂挡住眼睛,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的皮肤,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才能阻止自己冲过去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他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重复着那句魔咒:“这是为了保护他……这是为了他好……长痛不如短痛……” 试图用这苍白无力的话语来麻痹自己那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良心。
      然而,他所谓的“保护”,带来的却是更直接的伤害。
      这天下午,林怀瑾因为一个临时取消的拍摄,比平时早了很多回家。公寓里异常安静,静得让人心慌。他没有在客厅看到林怀瑜的身影,画室的门也紧闭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放下东西,快步走到画室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画室里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林怀瑜背对着门口,坐在画架前的椅子上,低着头,左手的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那段过于纤细、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而就在那苍白的手腕内侧,赫然交错着几道新鲜的、狰狞的、泛着血珠的红色划痕!旁边,放着一把沾染了点点猩红的小巧的美工刀片。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揉皱的、画满了混乱线条和压抑色块的画纸。
      他……他在伤害自己!
      巨大的恐慌和如同海啸般的自责,瞬间将林怀瑾淹没。他所有的理智,所有那些所谓的“界限”和“保护”,在这一刻,在这触目惊心的血色面前,被炸得粉碎!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林怀瑜那只还没来得及放下刀片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在干什么?!”林怀瑾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嘶哑,他死死地盯着那几道刺目的伤痕,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林怀瑜!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林怀瑜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和失控的怒吼吓住了,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到哥哥那因为暴怒而近乎狰狞的面孔,和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焚烧的恐慌与痛楚,他像是终于从某种麻木的梦游状态中被惊醒,巨大的委屈和后知后觉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脸色惨白如纸。他试图挣脱被哥哥死死钳住的手腕,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汹涌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滚烫得吓人。
      “说话啊!”林怀瑾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脏痛得像是要被撕裂,但他此刻被更大的恐惧支配着,他用力摇晃着弟弟的肩膀,声音破碎不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这样对你吗?!”
      他的逼问,像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怀瑜心中那扇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闸门。他猛地甩开林怀瑾的手,虽然力量悬殊,但那一下却带着一种绝望的爆发力。他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画架上,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哥哥,终于崩溃地哭喊出声,声音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痛苦和控诉:
      “那你要我怎么样?!哥……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样?!你突然就不理我了……突然就不要我了……我靠近你你就躲开……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看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怪物……觉得我喜欢你……是件让你恶心的事情了?!”
      他语无伦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
      “我没有……我没有不要你!我没有后悔!”林怀瑾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那些剜心刺骨的话,感觉自己也要疯了。他上前一步,想要抱住他,却被林怀瑜更加激烈地推开。
      “你有!你就有!”林怀瑜哭喊着,指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那血色刺痛了林怀瑾的眼睛,“你看……你看啊!我这里很痛……可是这里……”他又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里更痛!比你这样割我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哥……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的样子……比任何刀子都要狠……都要疼……”
      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微弱下去,身体顺着画架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如同受伤小兽般绝望而压抑的呜咽。
      林怀瑾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弟弟的话语,像一面最残酷的镜子,将他这些天来自以为是的“保护”照得原形毕露,那根本不是保护,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残忍的凌迟。他看着弟弟蜷缩在地上的、剧烈颤抖的、无比脆弱的背影,看着他手腕上那刺目的红,听着他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面崩塌,溃不成军。
      他猛地蹲下身,不顾一切地、用力地将弟弟从那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再也无法分离。他的手臂收得是那样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濒临绝望的后怕和颤抖。
      “对不起……怀瑜……对不起……”他将脸埋在弟弟冰凉而汗湿的颈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控制地从他眼中涌出,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烫着林怀瑜的脖颈,“是哥哥错了……是哥哥蠢……是哥哥混蛋……我用最糟糕的方式伤害了你……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原谅我……怀瑜,原谅哥哥……”
      他一遍遍地、语无伦次地道歉,亲吻着弟弟的头发,他的额头,他泪湿的脸颊,最后,极其轻柔地、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怜惜,吻了吻他那带着伤痕的手腕。
      林怀瑜在他怀里,先是僵硬地挣扎了几下,但在哥哥那熟悉的、温暖的怀抱和那滚烫的、真实的泪水面前,他所有伪装的坚强和竖起的尖刺,都土崩瓦解。他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哥哥,仿佛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痛苦,都借着这泪水彻底冲刷干净。
      两人就在这充满了颜料气味和淡淡血腥味的画室里,紧紧地相拥,如同世界末日里最后的幸存者。一个崩溃地哭泣,一个悔恨地低语安抚。
      过了许久,林怀瑜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委屈的抽噎。林怀瑾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找出医药箱,动作极其轻柔地为他清洗手腕上的伤口,消毒,然后缠上干净的绷带。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懊悔和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还疼吗?”他低声问,手指轻轻抚过绷带的边缘。
      林怀瑜摇了摇头,依偎在他怀里,小声说:“不疼了。”只要哥哥回来了,只要那份温暖回来了,□□上的疼痛,似乎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晚上,林怀瑾重新下厨,做了几样弟弟喜欢的、清淡的菜。他不再坐在远处,而是紧挨着他,不断地给他夹菜,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下去,才稍稍安心。他甚至主动提起了那个他们一直回避的话题。
      “怀瑜,”他握着弟弟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沉重而认真,“哥哥之前那样……不是因为讨厌你,更不是因为后悔。”他艰难地措辞,不想提及公司那些肮脏的交易,只想给出一个能让怀瑜理解的解释,“是因为……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关于我们……我害怕,害怕那些流言蜚语会伤害到你。我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我才愚蠢地以为,离你远一点,冷漠一点,就能保护你……”
      林怀瑜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带着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悲伤:“所以……你就选择先伤害我吗?”
      林怀瑾被问得哑口无言,心脏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是啊,他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
      “我错了。”他再次承认,将弟弟的手握得更紧,“以后不会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不要再伤害自己,答应我。”
      林怀瑜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深的悔意,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但是哥,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那样……推开我。没有你,我……我真的会死的。”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千钧重锤,砸在林怀瑾的心上。
      “我答应你。”林怀瑾郑重地承诺,将他搂入怀中。
      这一夜,他们重新相拥而眠,仿佛回到了关系最初确立时的亲密无间。隔阂似乎被这场激烈的冲突和泪水冲散了。
      然而,有些伤痕,即使包扎好了,看不见了,那痛楚却已经深深地刻入了骨髓。林怀瑜手腕上那圈白色的绷带,像一个无声的警示,时刻提醒着林怀瑾,他所谓的“保护”是多么的苍白和可笑,也提醒着他们,他们的关系是多么的脆弱,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而外部世界的压力,真的会因为他们暂时的和解而消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那根名为“现实”的绞索,正在一点点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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