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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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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南走出卧室,下意识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明礼依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没有叫醒他,穿戴好防护措施和长袍,走到门口。
“咔哒”一声。
门被关上,明礼一动不动。
苍南微眯起眼,视线在那单薄的背影上停留两秒,见他一动不动,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平时他一出卧室就醒的明礼,现在却一动不动。
他是在装睡。
他没出声,转身再度开门,走出去。
“咔哒”一声。
这次是真出去了。
沙发上的明礼立刻睁开眼,眸子一片清明。
没错。
信息就是他发过去的。
再不去,那人都要死透了。
他坐起来,抬头看了眼圣塔的时钟,思忖着自己什么时候出现才会显得不那么可疑呢?
苍南抵达F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四周安静得可怕。
脚步声在这种时刻被无限放大,清晰到令人头皮发麻。
月亮斜斜地挂在天空,地上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一点点向前移挪动。
他站在第二街道的岔路,确认方向,一步一步走到119号。
和周围的房屋不同,眼前这一间,即便没靠近,苍南便开始全身发寒,这种寒冷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骨缝里,一丝一丝向外溢出冷意。
苍南停下脚步,看着房屋上影影绰绰的黑气,更怀疑明礼了。
除了他,他想不出来谁还会引他来这种地方。
他站在那间紧闭的门前,抬手按下门铃,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也不能暴力拆卸,温和一点的……
只好撬锁了。
谁能想到一级指挥官竟然半夜撬锁呢?
苍南蹲在门锁前,在门被打开的下一刻,和门上的摄像头对视片刻,顺手一并毁掉。
起身,轻轻推了推门。
月光比他的身影先一步钻入房间。
眼前的世界一点点清晰,墙边的陈设映入眼帘。
没等他细看,一道黑影猛然冲他袭来。
苍南条件反射掏出怀里的枪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射出子弹,子弹穿过那黑影,没入地面,被黑暗吞没。
但黑影依旧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他,他瞳孔微缩,正欲侧身躲过。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哎呀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呀!”
他偏目看去,身前忽然出现明礼的身影。
他弯下腰一把抓住那团东西,举到眼前晃了晃,教训道:“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不要乱往别人身上扑啊!”
说完他像是才注意到苍南的存在,转过头来,故作惊讶道:“唉呀,这么巧,指挥官大人,您也在这里啊。”
“……”
这下可以肯定了。
就是他引自己来的。
苍南手中的枪还没放下,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硝烟:“你给我发信息干什么?”
明礼眨眨眼,装傻装得漏洞百出:“指挥官大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苍南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在这?”
这个问题明礼事先准备了,此刻回答得很顺利:“我半夜醒来,看见你不在,我心担忧,特意找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明礼很有原则地摇摇头:“这个不能告诉你。”
苍南算是明白了,他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连装也懒得装,不愿意讲的事情,怎么也撬不出来:“那你说点能告诉我的。”
明礼想了下,把手里黑乎乎的东西扔回屋内,指了指开了一条缝隙的屋子:“里边的人死了。”
苍南皱起眉,抬手将门完全推开,月光流入屋内,照亮屋内的一切。
他瞳孔猛然一缩。
屋内的角落赫然立着一个似人非人的阴影,脊背怪异地高高凸起,两手脱臼般无力地垂在身侧,嘴巴的部位不断张开,缓缓张大……张大……张大……嘴角咧到脸侧,甚至耳根,整张脸几乎变形,巨大的、黑洞般的下颌垂落到手臂前,一张嘴大得能将他自己一口吞下。
最令人心惊的是,如刚才的黑影到屋内处都是,地板、家具、墙面,多到令人头皮发麻,尤其是地板中央那一块,层层叠起,凸起一片人形的宽度。
苍南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被惊了一瞬。
就在这时,角落最大的黑团那张堪比身体的大嘴动起来,半晌后,苍南勉强从他嘶哑生涩的声音里,听清他的话,那话很耳熟,他也听过。
说的是:“我想活下去……”
明礼见他这样,立马捂住眼睛:“你先把你的下巴收回去!”
那东西真的听懂了,慢慢把和身体齐长的嘴巴缓缓合上,勉强像个人样。
苍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平了平心神,沉静道:“你已经死了,这个忙我没法帮,抱歉。”
说完他便要离开。
明礼霎时间愣在原地,和眼前那东西一样无措,连忙追上去:“你怎么走了?你不帮他吗?”
苍南脸上没什么情绪:“我怎么帮?你不是能和他说话么?你去帮。”
“你不会是被吓到了?他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害怕,我让他变成个顺眼的样子?”
苍南反问他:“为什么要我帮他?”
明礼停住脚步,不再解释,直言道:“那我去?我去的话,还是要用你的脸。”
苍南微微眯眼:“你在威胁我?”
明礼脸上的笑容淡去:“指挥官的职责不是保护他们吗?难道人死了就不用保护了么?如果你是为我发信息骗你的事情生气,那你也太小气了,指挥官大人不会这样的,对吧?”
苍南冷脸:“不对。”
明礼嘴角轻轻扬了下:“不会的吧?”
“会的。”
“不会的。”
“会。”
苍南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感到烦躁,是因为明礼利用死人的星网给他发信息?还是他又如此突然的出现?
都是。
但又都不是。
他突然发现,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对明礼一无所知,他浑身是疑点,他什么也不会跟他说。
明礼待他,更像是一种利用。
他没有真心的。
明礼一旦离开他,他不会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会知道他去了哪儿。
他厌恶这种被动。
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对此毫无办法。
他没有办法逼迫明礼一定说出什么,也没办法叫明礼只待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
他从来不肯乖乖听他的话。
从来。
一直。
苍南看着他,第一次反过来和他谈条件:“我可以去看他,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没等他说是什么,明礼即刻应下:“行行行,我答应我答应,走啦走啦。”
他答应得太干脆,苍南微微愣了下,脑海里列出来的谈判条件此刻全然用不上。
苍南被他推着向前,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重新回到屋内,那个庞大黑影缩在角落,地板中央的那团凸起依旧显眼,叠在上方的小黑影在月光下如同黑色的非牛顿流体一般缓缓流动。
他忍着生理不适走近,本来想让明礼帮忙将眼前的这些东西移开,结果转头一看,明礼捂着眼睛摸黑前进,伸着手边走边喊:“苍南,苍南……”
“……前面。”
明礼缓缓往前移动一小步。
“再前面。”
又移动一小步。
……
好不容易把明礼带到指定位置,让他把眼前的东西捡走,他倒是省事,直接喊角落的大家伙:“诶,你把这些东西都弄走。”
庞大的身躯反应好一会,慢慢走上前,腰弯得更厉害,手臂延展,围成巨大的圈,将这些小东西通通抱在怀里,轻轻放到一边。
他这一动作之后,苍南终于看清了地上那团凸起。
准确的说,是尸体。
尸体浑身散发着腥臭,像是用血洗了个澡,尤其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长袍全是血,不免让人想到是不是死前做了什么不合法的事情。
苍南戴上手套,把人翻过来,看清那张脸,眉头紧了几分。
明礼直接飘到他身后,背对着他,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情再叫我,这个东西我就先不看了……”
苍南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没说话。
起身,摸到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照亮这片小空间。
苍南将那张脸看得更清楚,地面上尸体的脸是畸形的,一边嘴角上斜,五官因为这点挤在一起,实在称不上好看。
苍南问身后的人:“他怎么死的?”
明礼晃了晃,问角落的人,“诶,你怎么死的?”
那大家伙顿了下,想了半天,呜呜呜不知道说了什么,明礼“哦”了一声。
苍南看着明礼,明礼看着他,“他说不知道,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到家之后没干什么,嘎巴一下就死了。”
“……”
也许他该限制点明礼上网了。
苍南将他身上衣服扒干净,没发现伤口。
明礼一边捂眼睛,一边从指缝里看:“你还会这个啊?”
苍南直言:“不会。”
这种通常都是第一安全所的工作,他多数时候只负责抓活人。
“?”
那你装得挺专业?
明礼没说,他怕把苍南气走了,看向角落,那东西缩得更厉害,连一眼也不敢往这儿瞧。
呦嘿,羞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苍南看扫他一眼,他立马止了笑,仰头看天装作无事发生。
苍南把衣服给他重新穿好,查看起屋内来。
屋内空间很小,只一张床和杂乱的工具,几眼便能扫完。
从生活痕迹看,他应该是一个人生活。
营养液是最便宜的一种,桌面上还有半袋没吃完的,放到今天已经变质,毕竟昨天温度很高。
“他什么时候死的?”
明礼立刻反应过来,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死的?”
片刻后苍南看着明礼,明礼看着苍南:“不知道,他说应该死了几天了,反正他就躲在屋里,哪儿也没去。”
苍南:“……你问他知道什么。”
明礼问他:“你知道什么?”
半晌后,苍南看着明礼,明礼看着苍南:“他说他要想想,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