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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坏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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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礼刚想继续“好多人都这样说”的托词,发现她已经将正确答案排除了,眉梢轻扬,悄悄松了一口气,身形一动,和她并排坐在地上,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她并不抗拒,脸上扬起笑:“他也一定不会这样坐下来。”
明礼扬眉:“你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很无聊的人。”
她想了想,说:“他是个令人尊敬的人。”
明礼:……好吧。
她问他:“你住在这里吗?”
他摇摇头:“你住在这里?”
她也摇摇头,静静地看着前方,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他眼睛落到她手里的食物:“你喜欢吃这个吗?”
她低头看了看,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说:“这个味道其实一般。”
他认可:“我也觉得。”
她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兴致:“这是居民区最时兴的食物,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你不喜欢?”
“你不也是么。”
她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和我会一样吗?”
明礼撇撇嘴:“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嘴巴?”
她微怔,继而笑着说:“有道理。”
话讲到这里戛然而止,明礼没动,她也没动,两人就静静坐着,谁也没开口,两个人竟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似是看见了什么,忽然起身离开,走出几步远,回头看了他一眼。
明礼百无聊赖支着下颌,冲她懒散地挥挥手道别。
她眉眼弯弯,也冲他挥了挥手,两人就此分别。
她远去不久,一行人远远跟上去,神色急切。
明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随着走动的步伐,她的裙边扬起流畅的弧度,远看如一只轻快的金丝雀,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风里:“希望你一直这样……”
这样快乐自由。
他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亮着灯,苍南竟然早早回来了,真是怪了。
他本想悄无声息出现,乍然吓他一下,结果刚探出脑袋,恰和卫生间走出来的苍南对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五官深邃,鼻梁挺直,黑发潮湿,衬得眉眼格外幽深。
明礼眼睛不受控地追随着他额前发丝上那滴水珠——
从湿漉漉的发梢挣脱,掠过他深邃的五官,落在他微敞的领口前,单薄的衬衣上洇开一片深色,布料妥帖地勾勒出被热气蒸得泛红的锁骨……
“干什么去了?”
他低沉微哑的声音一出,明礼立刻回神,控制着自己往他身下看的目光和上扬的嘴角,茫然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苍南睨了他一眼,抬步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干什么亏心事了?”
不出意外地,明礼移到他身边,脑袋凑到他脸前,反驳道:“什么叫干亏心事?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苍南止步,侧目扫视着咫尺的明礼,明礼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分。
苍南说:“你现在浑身上下写着心虚两个字。”
明礼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身上是很洁白的长衫,分明很漂亮,哪来的心虚?
衣服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形同虚设,顶多起个装饰作用,他对此向来随意,但此刻却被他这么一扫。
明礼莫名觉得有些不高兴。
他立在门口,看着苍南骨节分明的手正在装扣腰间的防护装置,“咔哒”一声,劲瘦的腰身立显,肩宽腰窄长腿,实在赏心悦目。
明礼看着看着,心里的气散了七八。
好吧。
他长得漂亮,冤枉自己一下也没什么。
他原谅他了。
明礼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直到苍南重新套上那身长袍的时候,他下意识不满地“啧”了一声,对上苍南的视线,他眨眨眼,笑着夸赞:“你的身体一看就很健康,一定能长命百岁!”
苍南:……
他要不要提醒明礼现在活到一百岁算英年早逝?
对上明礼澄澈的目光,把话咽了回去。
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朝门边的明礼走去,脚步声在逼仄的房间里被放大,给人一定程度上的心理压力:“今天干什么了,说说。”
明礼本来也没想瞒他,实话实说:“去居民区了。”
他立刻说:“我没用你的脸。”
说完又补充道:“也没花你的钱。”
苍南停顿了下,问:“去居民区做什么?”
“无聊乱转嘛,我还碰见了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她分我面包吃。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的手艺真的太差了,一个面包怎么能做得奇奇怪怪又无敌难吃,价钱还那么贵……”
苍南目光凝了几分,抓住了重点:“姑娘?”
“是啊,你应该认识,不过你放心,我戴了防护面罩,她没认出我来。”
苍南微微皱眉,认识他的人?
真算下来,应该用排除法,毕竟不认识他的人在少数。
“什么样子?”
“唔……大眼睛,白皮肤,圆脑袋,金头发,衣服上还有亮亮的钻石,一看就不寻常。”
钻石?
顺着他的描述,苍南脑海中闪过一个对应的脸。
明礼见他出神,指着他说:“哈,想起来了吧?”
他学着刚才苍南的语气,“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说说。”
他是摸到一点竿子就往上爬。
苍南没回答他,往外走去,从抽屉里拿出保鲜的营养液,没关抽屉,走到沙发边坐下。
下一刻明礼冒出来,顺手拿了一袋,顺便关上抽屉,坐在苍南身边,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出任务。”
“什么任务?”
苍南淡淡看他。
明礼看出他不想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保密的,不就是打了个变异兽,然后关到了圣塔地下层。
他装作不知,耸耸肩:“好吧,我不问好啦。”
话音刚落,明礼余光瞥见窗外有个不明物体,再一细看,发现那东西正直直冲他们的窗户飞过来,他指着外边,大声喊苍南:“彗星撞地球了!”
苍南顺着他的指向看了一眼窗外,看清是什么之后,面不改色,还有心思问他:“彗星撞地球是什么意思?”
明礼见他不慌,自己也收起装出来的夸张,淡然向他解释:“哦,就是表示要世界末日了。”
苍南了然,点评道:“有点夸张。”
他看向窗外极速飞来,因为找不到入口乱转的东西,无情又戳心地说:“这个东西做不到。”
提到那东西,明礼多看了一眼,它本身不大,半臂长宽,长了四条腿,一个小头,最前方是两只红红的眼睛,背上像是龟壳。
“那是什么?”
苍南走过去,打开窗户,放它进来。
它进了屋,悠悠停在地上,竟然开始说人话:“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语气……
“随吟的东西。”
“是我,你的金属球在壳里,我修好了!拿完之后把我放出去。”
苍南蹲下去,将它的后背打开,金属球立在其中,只表面有些轻微的裂痕,离远看和寻常的球没什么两样。
随吟解释道:“东西碎得太厉害,拼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苍南收下东西,把它送走。
明礼捏着那颗球来回看,难以想象之前那堆渣渣竟然被真的修成球了,不禁赞叹道:“她真厉害,竟然真修好了。”
苍南应了一声,将营养液的空袋丢到垃圾盒里,抬步往卧室走去。
“你要睡觉了?”
“嗯。”
“那我们明天去看梅塞安吗?”
苍南止步。
他是为“我们”两个字停下的,这两个字很微妙。
他不免想,什么时候他们是连带关系了?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理所应当。
明礼晃了晃手里的球:“把这个给她。”
明礼望过来,眸子里含着浅笑,头顶的光碎在他眼中。
明亮的目光,浅乏的常识,挑剔的口味,他整个人处处透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但又莫名和谐。
自从明礼进到他家,他翻了很多从前的书籍,对鬼多了一点了解。
猜测明礼这种存在大概就是人死后的灵魂。
正常情况下人的磁场无法看见鬼的存在,而这种灵魂也不需要和人一样摄入能量。
按道理来说,明礼也不该碰得到他身边的这些东西才对,可他不仅吃营养液和各种食物,还能变作苍南的样子。
他不知道明礼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是个未知物,连敌友都未可知,他浑身上下都是问题,但苍南却莫名地亲近他、信任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苍南和他对视,一时找不出答案。
轻轻吸了一口气,顺从直觉,转过身应了一句:“好。”
他的直觉告诉他,明礼或许危险,但却不会和他站在对立面。
“明天什么时候呀?”
“早晨。”
“啪嗒——”
门被关上,苍南进屋里了。
明礼继续在客厅晃荡,虽然他也可以出现在卧室,但是苍南不让他去。
不去就不去。
反正他也不想去。
客厅好啊,又大又空荡,还有动画片看。
全是他的。
想着想着明礼便失落下来,整个人散着颓丧气。
可是电视好难看啊。
客厅好无聊啊。
过了这么多年,这里越来越无趣了。
没有人记得他,也没有人喜欢他了。
好想回到从前啊……
明礼想着想着便难过起来。
苍南走出来,见到的就是他散发着悲伤的背影。
他心脏不受控地轻轻抽动一瞬,鬼使神差缓步走过去:“你哭了?”
明礼抬起头看他。
眼圈都红了。
明礼瞪他:“你才哭了!你不是睡觉了吗?出来干什么?”
苍南:……
怎么突然这么凶。
“你为什么难过?”
明礼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
忽然不想了。
直觉告诉苍南,他又要乱说话了。
果不其然,他说:“我想和你一起睡大床。”
苍南眼前闪过果不其然四个字,一时间后悔出来喝水,更后悔多问他这么一句。
“你需要睡觉么?”
明礼撇嘴:“不需要就不能睡了吗?我也会累,我也会疲惫,我还会难过。”
苍南看了他很久,问他:“你……是怎么死的?”
明礼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出神,“这个啊,第一次要从很久之前说起来了,不过最近的一次是被一群人打死的。”
苍南眼神有些复杂:“你死过几次?”
他还真伸出手算了算,一本正经地回:“大概,2、3、4次吧。”
“……”
苍南只觉得他又满口谎话,刚才他必然看错了,他这么没心没肺,怎么会难过?
转身端起一杯水回卧室,将身后的明礼关在门外:“不许进。”
明礼鼻尖和门相距只有几公分,闻言撇撇嘴,他就知道会这样。
坏蛋苍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