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叶草》风过无林

17、第 17 章

　　还以为第二天也可以玩雪，结果第二天是一个大晴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雪已经化了七七八八。化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还冷，从北边吹来一阵又一阵的风。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田一昨天一天都没来找我，我觉得有些奇怪，下午的时候就去找田一。
　　坝子上坐着很多大人，凑在一起晒太阳，聊天，嗑瓜子。
　　一想着待会儿要从这么多人面前过我就有些打退堂鼓，又想到在田一家里就没有这么多目光了，我就继续往前走。
　　然后就看见田一在地里，从一个草垛跑到另一个草垛后面玩。
　　还有王伟。
　　我顶着所有人的视线，硬着头皮把所有人挨个喊了一遍，走到草垛后面找田一。
　　他和王伟挨在一起，背靠着草垛玩手里的磁带。
　　两个人脸灰扑扑的，穿的也灰扑扑的。
　　我走过去，明知顾问，“你们在玩什么？”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我。田一说，“李左，你看我们捡到的磁带。”
　　我过去挨着田一蹲着，看他们两个人把手里的磁带扯出来，又把磁带转回去。
　　我撑着脑袋看田一，他的样子乖巧又认真。
　　我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脸颊，想亲。
　　田一把磁带转回去以后又被王伟给抢了过去。王伟三下五除二扯出来好大一堆，终于拽够了，又用手当工具转中间的圈把磁带转回去。
　　王伟转了两下，说手疼。
　　田一一把把磁带抢过来，还有些傲娇的说，“我来。”
　　他刚把手伸过去转了两圈，我就按住田一，“田一不收了，我回去找个工具收。”
　　田一这个笨蛋，王伟都说手疼了他肯定也会手疼，但是不知道说。
　　我把还露在外面的一大堆磁带抓在手里。“田一，我们去我家把它复原，刚好我家有收音机，看一下这个磁带里有什么？”
　　两个小朋友听见我的提议又有了很大的兴致，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肯落在最后一名，你追我赶跑到我家里。
　　家里人都不在，我把李忠平的工具箱给翻了出来，在里面找到一把大的螺丝刀，用螺丝刀卷磁带。
　　虽然比不上用手方便，但是手不会痛。
　　磁带被扯出来太多了，卷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地方打了一个小结。
　　我试图把这个结给打开，结果解了好半天不仅没解开，还越缠越紧。
　　田一把磁带从我手里拿过去，试着解了一会儿，也解不开。
　　王伟有些暴脾气，一把把磁带抢过去，使劲一扯就扯开了，连接的地方变了型，被拉的细长。
　　王伟把两截磁带拿在手上，他看着被扯坏的地方，“我们把剩下的给重新粘起来就又可以用了。”
　　田一问，“怎么粘？”
　　我摇摇头，从小到大没这么干过，我也不知道怎么粘。
　　王伟站起来，“我最会粘这个了，我家里的磁带都被我扯坏过，都是我粘好的，我爸我妈还不知道呢！”
　　他抬起下巴冲我们俩炫耀。
　　王伟问，“有没有胶带和剪刀？”
　　我立马去屋子里拿了胶带和剪刀出来。
　　三个人围成一个圈，看王伟怎么修磁带。
　　把磁带变形的地方剪掉，用一截胶带粘上，又把另一节粘上。
　　大功告成！
　　王伟拿着螺丝刀把剩下的磁带卷了回去。他卷磁带很快，然后我们拿着修复好的磁带，放进收音机里。
　　收音机里开始传出一些老掉牙的歌。
　　那时候年龄还太小，欣赏不来这些歌，三个人相互打趣，好难听。
　　应该是磁带的原因，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不怎么清晰，甚至有些停顿。
　　三个人并成一排蹲在收音机前面，我偏头去看田一，他虽然也说这些歌难听，但是他和王伟都听的很认真。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田一转过头来，和我的视线相撞，他对着我呵呵笑。
　　突然，那首歌戛然而止，经过很短暂的停顿以后变作另一首歌。
　　“可我不承认这么说，注定等待你我已足够，所以放心才能更快乐，等你有一天对我说，我依然会在这里等着。”
　　李忠平回来了，钻进厨房里去做饭，在厨房里大声问我们想吃什么？
　　王伟说想吃挂面。
　　田一和我立马点头同意。
　　后面这部分磁带估计也是坏的，只是分了一会儿的神，那首歌就已经放完了，切了另外一首。
　　也是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歌。
　　田一笑着和我说，“李左，垃圾堆上还有好多磁带，你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垃圾堆捡吗？”
　　我答应了，这些歌虽然不好听，但是和田一捡垃圾一定很好玩。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找田一。他家的大门开着，我看见田一跟着他的奶奶把屋子里的东西腾出来摆到院子里。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打扫家里，田一家是最先开始的。
　　我跑到田一家里问他今天还能不能和我们一起玩，田一摇了摇头，说要和奶奶打扫卫生。
　　没事干的我回了家，跟张女士和李忠平随便说了几句今天不能和田一一起玩的话。他们俩一听，紧跟着把全家召集起来，一起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很累，我虽然没干多大点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共打扫了三天，打扫完了，我又去找田一。
　　他正坐在压水井边洗衣服。
　　冬天虽然冷，但是井水多压一会儿是暖和的。田一舍不得多倒些洗衣粉，衣服下水连点泡沫也没有。
　　我蹲在旁边看田一，他虽然小小的一个，但是洗衣服有模有样的。
　　田一洗好了，把衣服拧干。
　　他力气太小，我就和他一起拧，然后给他压水，田一清衣服。
　　田一的手通红。
　　“李左，我把衣服洗完了就没事了，我奶奶给了我钱，我们去买泡泡糖吃。”
　　“好啊，买了糖就去捡磁带，把王伟也叫上。”水已经有一盆，我不压了，“你们是在哪里捡的磁带？”
　　“我也不知道，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就好了。”
　　“好。”
　　田一洗完衣服，我和他一起晒，田一衣服没有洗干净，袖子和衣服上有很深的脏印子，挂在绳上还往下淌脏水。
　　田一当没有看见，把手往裤子上擦干，拉着我就往小卖部跑。
　　这几天都很清闲，年三十的早上，我拿着鞭炮去田一家里。
　　田一的奶奶正在杀鸡，他站在旁边看。
　　我走过去看他们用开水烫鸡毛，“田一，我们去放鞭炮？”
　　鸡毛已经烫好了，田一蹲下来，和他奶奶拔鸡毛，“我奶奶说今天很忙的，要帮忙，下午我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真的很开心，田文龙和杨翠半年没回来了，要是看见田一变化这么大一定会很开心。
　　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我们就玩一会儿，把这一盒鞭炮玩儿完就回来帮忙。”
　　“待会儿还要干什么，我帮你。”
　　田一拔着鸡毛，不吭声。
　　田一的奶奶三两下把鸡毛扒光，然后开口了，“田一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对联过一会儿再贴。”
　　田一才高兴的笑起来，洗了手和我出去玩鞭炮。
　　田一年纪还小，但是胆子大，拿着自家灶上的打火机，又把我手里的鞭炮要过去，一只手打火机，一只手鞭炮，就要去点。
　　他的动作神速，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害怕田一把手炸着，把他拉住。
　　“田一别点，用打火机直接点很危险的。”反正我不敢。
　　我先把打火机和鞭炮都没收了，揣在我兜里，然后拉着他回我家，过年家里买的有香和蜡烛，就摆在神龛上。
　　我拿了两根香。堂屋的桌上还放的有很多吃的，果丹皮，小饼干，橘子，甘蔗，米花糖，我一样抓了一把放在田一的包里。
　　李忠平和张女士在院子里，一个在杀鸡，一个在洗菜。
　　张女士跟田一说，“田一待会儿来我家吃饭。”
　　田一不喊人，只是说了声，“好。”
　　走到门口，我把两根香用打火机点燃，递了一根给田一，又把鞭炮拿给他，“这样点就不怕了。”
　　田一接过去。
　　一盒鞭炮没有多少个，我和他一人放一个，很快就放完了。
　　我还想带着田一去小卖部买鞭炮，但是太阳已经升到老高的地方，远处已经有人家在放鞭炮了。
　　田一的奶奶在家里喊他回去贴春联。
　　我把田一手里的香拿过来，杵在地上弄熄了，“田一，我们先去你家贴春联，贴完了下午我们去小卖部买鞭炮玩。”
　　田一说好。
　　田一奶奶给灶洞里添上柴，出来和我们一起贴春联。
　　只有两幅。
　　奶奶搬了一个长梯出来，爬上长梯去贴高处的对联。她先把门上去年的对联撕下来，让田一把糨糊递给她，田一有些矮，够不到，就换做我递。
　　刷好糨糊以后我把对联递过去，奶奶把对联贴好又贴另外一边。
　　贴对联是一个细致活，田一的奶奶看我们俩兴致高，就把堂屋门的两个门神留给我和田一贴。
　　我把门上的旧对联给撕掉，刷上糨糊，把新门神举在手上。
　　我站在凳子上问田一，“这样可以吗？”
　　他看了半天，然后说，“可以。”
　　贴好了以后我跳下板凳欣赏我的杰作，结果贴出来是歪的，撕下来重贴可能会被撕坏，就只能将就了。右边的门神我比对着去年的印子贴上去，贴出来就是正的。
　　但是两个门神一个正一个歪，怎么看怎么滑稽。
　　中午饭就是年夜饭，田一家做的简单。奶奶把一切东西准备好，敬家神，敬灶王，点鞭炮。
　　就轮到自己吃了。田一奶奶让我一起吃，我熟门熟路地去拿碗盛饭，今天零食吃多了，我少吃一点，田一太瘦了，多吃一点，田一的奶奶也是满满一大碗饭。
　　下午我就和田一去小卖部买鞭炮。
　　路上很多缺德的同龄人把鞭炮点燃了以后专往人脚边扔。
　　我和田一走在路边，让田一走我左边。
　　一路上都是零零散散的鞭炮声。
　　到了小卖部，门口堆着几个纸箱子，里面装满了烟花。
　　我拿了一盒仙女棒，“田一，我们晚上玩这个。”
　　田一拿了一个很大的鞭炮，我虽然没玩过，但是一看就觉得很危险。
　　我让田一把那个放下，又拿了一盒仙女棒塞给他，“不能玩那个，太危险了。”
　　于是我们总共买了三盒仙女棒。
　　晚上的时候天刚擦黑，就有零零散散的烟花升起来。
　　田一捂着耳朵和我躲在屋檐底下去看。
　　天上成了彩色的。
　　田一在烟花底下对着我笑，“李左，烟花真好看。”
　　今天是除夕，和田一一起看烟花真是件幸福的事，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那天晚上玩到很晚，然后田一和我一起看春晚，两个人撑不到凌晨，就洗脸洗脚上床睡觉了。
　　田一睡前拉着我说，“李左，你待会儿叫我。”
　　我点点头跟他保证，“嗯，待会儿我叫你。”
　　我为了叫醒他，强撑着自己不要睡，困得不行的时候在凌晨十二点被无数的烟花炸醒。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摇了摇身边的田一，想叫醒他去看。
　　我家晚上也要放烟花。
　　结果他睡得太熟，根本叫不醒，我一个人去看了烟花，明早给他讲。
　　年初一，田一和他的奶奶去给他的曾祖父拜年。去之前跟我说，等他下午回来，他的爸爸妈妈就到家了。
　　年初二，田一跟着他的奶奶去给曾祖母拜年，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他得到了很多压岁钱，带我去买波板糖吃。
　　然后一直到正月十五，田一的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