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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一章 ...


  •   夏日的望海村像被浸在一碗加了蜜的凉水里,海风卷着栀子花的甜香,从滩涂漫进村庄,掠过晒得发白的渔网,钻进家家户户敞开的窗棂;院角的老槐树绿得发亮,浓荫下总聚集着纳凉的老人,手里摇着蒲扇,说着海货的收成;连孩子们都脱了鞋,光脚在青石板上跑,凉鞋踢踢踏踏地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陈阿娇坐在槐树下的竹榻上,手里拈着根麻线,对着阳光眯起眼。线有些粗糙,是村里妇人纺的麻线,用来织些粗麻布勉强能自己穿,却卖不上价。她怀里的平儿已经两周岁,趴在竹席上用树枝划着玩,偶尔抬头喊一声 “娘”,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
      “阿宁,又在琢磨啥呢?” 张大娘挎着竹篮路过,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青菜,碧绿得发亮,“这麻线有啥看头?粗是粗了点,能遮体就行呗。”
      陈阿娇笑了笑,把纱线绕回锭子上:“大娘,您看这线,粗细不均,织出的布肯定糙。要是能纺得细些匀些,织出的布又软又密,说不定能卖到县城去,换些粮食回来。”
      张大娘叹了口气:“说的是呢。可咱这纺车都用了大半辈子了,纺出的线就这样,能有啥法子?”
      陈阿娇没接话,心里却打起了主意。灾后重建虽然让大家有了住处,可日子依旧紧巴。男人们出海打渔要看天吃饭,女人们织布做鞋,换来的钱也只够买些油盐。她想起现代博物馆见过的近古时代的纺车和织布机图样,虽然记不清细节,却知道原理 —— 调整纺车的转速,让棉纱更均匀;改变织布机的经纬密度,让布面更细密。
      晚上李柘回来,陈阿娇把想法跟他说了。他正在给念安削木剑,闻言停下手里的刀:“你想改良纺车和织机?”
      “嗯。” 陈阿娇点头,“我看村里的纺车转得慢,纱线拉得不匀;织布机的踏板也费劲,一天织不了半匹布。要是能改改,织布又快又好,大家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李柘放下刻刀,认真地看着她:“你有法子?”
      “试试看。” 陈阿娇拿出两块薄石板,上面画着她凭记忆勾勒的纺车和织机草图,“你看,把纺车的轮子改大些,脚踏板连个曲轴,转得能快些;织布机的经线密度调密点,纬线用细纱,这样布面就细了。”
      李柘看着图纸,眉头渐渐舒展:“这法子看着可行。我明天找些薄木片,先做个小模型试试。”
      接下来的几天,李柘一有空就钻进柴房,用薄木片、竹条和麻绳做模型。陈阿娇则挨家挨户去看大家的纺车和织布机,记下尺寸和结构,哪里卡顿,哪里费力,都一一记在心里。
      “阿宁妹子,你真能改?” 王屠户家的媳妇春娘抱着孩子来看热闹,她的纺车最旧,摇起来 “吱呀” 作响,“别白费力气了,祖祖辈辈都这么织,改得了吗?”
      “试试总没错。” 陈阿娇笑着说,“就算改不好,也耽误不了啥。”
      安安和平儿成了 “小帮手”,念安帮着递竹条,念平则在旁边捡碎木片,糯糯地喊 “爹”“娘”,倒给枯燥的木工活添了些乐趣。
      半个月后,第一个改良纺车模型做了出来。比原来的纺车多了个大轮子,脚踏板连着曲轴,踩起来轻快省力,纺出的线果然细了不少,也匀了许多。陈阿娇试着纺了会儿,速度比原来快了近一倍,纱线的质量更是好得多。
      “成了!” 李柘擦了擦额头的汗,眼里闪着光,“明天我就找王木匠,让他照着做几个实样。”
      王木匠是村里的老木匠,起初看这 “怪模样” 的纺车还犯嘀咕,可看到模型纺出的线,当即拍板:“这法子中!我这就下料,保证做得结结实实!”
      第一批改良纺车做出来时,陈阿娇召集了村里的妇人,在自家院里演示。她踩着踏板,大轮子转得飞快,棉纱从锭子上均匀地绕出来,细得像蚕丝。
      “乖乖!这线纺得比头发丝还匀!” 春酿看得眼睛都直了,“阿宁妹子,你这脑子咋长的?咋想出这法子的?”
      “瞎琢磨的。” 陈阿娇笑着教她,“脚踏的时候别太用力,顺着劲踩,线要慢慢拉……”
      妇人们看得心痒,纷纷要试试。起初踩不惯新纺车,要么线断了,要么缠成一团,可练了两天,就越来越顺手。杏花学得最快,她年轻手脚快,一天纺的线比原来多了两倍,还又细又匀。
      纺车改良成功,陈阿娇又开始琢磨织布机。她让李柘在原来的织布机上多加了几个综片控制经线开合的部件,又调整了踏板的角度,让踩起来更省力。最关键的是,她教大家把经线排得更密,纬线用新纺的细纱,这样织出的布面不仅平整,还带着细密的纹路,像上好的细麻布。
      “这布摸着真软和!” 张大娘摸着刚织出的半匹布,啧啧称奇,“比镇上布庄卖的还好!”
      “可不是嘛。” 春娘也说,“我家那口子看了,说能给娃儿做件新褂子,保准比原来的耐穿。”
      陈阿娇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提议把织好的布攒起来,凑够一批就让货郎带到县城去卖,卖的钱按织布多少分,大家都点头同意。
      第一批布送到县城,没过三天,货郎就乐呵呵地回来了,手里攥着沉甸甸的钱袋:“卖疯了!县城的绣坊掌柜说这布细,适合做里子和帕子,给的价钱比普通粗布高一半!还说以后有多少要多少!”
      妇人们看着分到手里的铜钱,眼睛都亮了。春娘拿着钱,当天就去镇上买了两斤麦芽糖,给孩子熬了糖水;张大娘则买了些细麻线,说要给孙子做双新鞋。
      “阿宁妹子,你可真是咱们的福星!” 晚上聚在院里织布时,春娘感慨道,“以前织布只够自家穿,现在还能换钱,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陈阿娇笑着给织布机上的经线打蜡让线更光滑,减少摩擦:“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后咱们织些带花纹的布,比如简单的条纹、格子,说不定能卖更好的价钱。”
      她开始教大家织简单的花纹。用不同颜色的棉纱做纬线,踩着不同的踏板,让经线交错出图案。起初大家总出错,织出的条纹歪歪扭扭,可练了一阵子,竟也像模像样。杏花织的格子布最受欢迎,货郎说县城的小姐们都爱用这种布做裙子。
      织布成了村里妇女们最重要的营生。每天清晨,各家院子里就响起 “哐当哐当” 的织布声,像一首整齐的歌谣;傍晚时分,大家聚在槐树下,比谁织得快、谁的花纹好看,欢声笑语能传到巷口。
      李柘看着陈阿娇每天忙着教大家织布,晚上还要哄孩子,心疼得很,总劝她歇歇:“别太累了,让她们自己练练就好。”
      “不累。” 陈阿娇揉着发酸的肩膀,眼里却闪着光,“看着大家能多挣点钱,孩子们能吃上饱饭,我心里高兴。”
      她的布也越织越好,尤其是她织的 “海浪纹”,用深浅不同的蓝线,织出层层叠叠的波浪,像真的望海村海景,货郎说这布在县城的绣坊能卖上高价,专供有钱人家做屏风或帐子。
      秋收时,望海村的日子明显宽裕了。家家户户的粮缸都满了,孩子们穿上了新做的棉布衣裳,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李大叔逢人就说:“要不是阿宁妹子,咱哪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这织布的手艺,比打渔还稳当!”
      县府的书吏听说了望海村的织布手艺,特意派人来看看,还把布样送到了郡里。据说太守夫人看了很喜欢,特意让人来订了几匹,给望海村的布赐了个名 ——“望海细布”。
      陈阿娇站在院门口,看着夕阳下妇女们抱着布匹往货郎车上装,心里一片安宁。按安和平儿在人群里跑着玩,李柘在帮大家点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海风拂过,带着棉布的清香和海水的咸湿,像一首温柔的歌。
      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回不去长安,也永远成不了曾经的皇后。可在这里,在这片海边上,她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让日子一点点变好,让身边的人露出笑容,这样的人生,或许比困在椒房殿里更有意义。
      纺织机的 “哐当” 声还在继续,和着孩子们的笑声、海浪的拍岸声,构成望海村最动听的旋律。陈阿娇知道,只要这声音不停,日子就会像织出的布一样,细密、温暖,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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