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玩家肆意游戏》蓝荣鸟

17、我在将军

　　“……纳兰同学。”张泽正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嗯哼。”玩家含糊的回应几个音节。
　　“……”张泽正用力闭了闭眼，再次试图体面沟通，“你有听明白我刚才的话吗？”
　　玩家完全没在听。她正兴致勃勃地浏览着终于“解锁”的专属Boss面板：
　　「解锁人物：张泽正（阶段性boss）
　　精神力：SS+
　　智力：S+
　　力量：B-
　　速度：B
　　体质：A-
　　（注：属性分布高度特化，与常规战斗单位差异显著。）
　　嘶，好偏科。玩家在心里嘀嘀咕咕，这Boss怎么这样？除了脑子和精神力亮眼，身体属性简直平平无奇，跟旁边路过的那些三年级生比起来都没什么优势，甚至还不如一些机甲系学员。
　　这么不能打，玩家可是会失望的。
　　“啊，对对对，我是精神病。”玩家已读乱回，继续研究面板数据。
　　张泽正：“……”
　　场面实在是太过荒谬，而纳兰楼罗长得很有欺骗性，显得说话很认真，所以张泽正下意识求助的看向身后作为信息系学员的队员。
　　“……是的，”队友沉痛地、艰难地点了点头，陈述所有知道的人都多次严谨验证过的不幸事实，“根据可公开的医疗记录显示……她，的确患有结构性精神疾病。”
　　张泽正：“……”
　　他今天出来上课就是个错误，张泽正想。
　　他就该在邪恶奶牛猫出笼的当天果断躲在宿舍里进行全天候远程学习的。张泽正反思。
　　她总不会跑进男生宿舍里来看他吧？
　　……应该？
　　张泽正想到之前听说过的，关于纳兰楼罗超绝行动力的奇葩操作……成功的不自信了。
　　他抹了把脸。
　　《高等星域协同作战理论与逆境指挥》并不只是指挥系的专属课，而是联合信息系，机甲系，智械系的大型公开课，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多。
　　她们几个停留在这里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张泽正并不想更严重的起什么冲突。
　　“……呼。”他短促的吐出一口气，果决的放弃所有无谓的情绪挣扎。
　　张泽正手指快速在个人终端上点击，提交了本节课的紧急请假申请，然后简短地对队员交代了几句。
　　最后，张泽正看向依旧盯着他各种行为的纳兰楼罗。
　　“纳兰同学，如果你不介意，”他展示了一下刚刚获批的会议室预约码，“我申请了一间小型会议室。我们去那里谈谈吧。”
　　纳兰楼罗总不会是真的想来上课吧，张泽正忐忑的想，他是真没招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应对方式了。
　　——
　　好安静……张泽正想。
　　其实从一开始，纳兰楼罗就没怎么说过话，此刻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更是安静得只剩军靴落地的轻响——规律、稳定，反而让他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
　　或许是这位同学的行动模式太过难以预测，以至于当她干脆利落点头、默不作声跟着他走向会议室时，张泽正心头竟闪过一丝微弱的、近乎受宠若惊的松弛……
　　……这算是某种精神层面的PUA吗？他心情沉重地思索着。
　　恶猫实在顽劣，可脸实在美丽……什么的……
　　张泽正目光隐秘的掠过走廊侧面的金属装饰条——反光中，他看见纳兰楼罗正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个人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原来是在回消息。
　　也是，她刚从禁闭室出来就直接来找他，还没来得及和任何朋友碰面。以传闻中她那惊人的好人缘，说不定真有人专程去迎接她。
　　从堵在他面前的时候纳兰楼罗带着终端的左手就持续疯狂震动的，激烈的像是在做电疗一样了。
　　只是当时她将手背在身后，目光又太显眼，才叫他忽略了。
　　——除了“玩家认为NPC不算朋友”这一点之外，张泽正的推测基本正确。
　　纳兰楼罗亲自挑选的队员们，确实无一例外接受了邀请，并且早在禁闭解除的时间点，就整齐等在了管理大楼的正门外。
　　可惜玩家不走寻常路，她不下楼，她上楼，从天台跑酷找boss打探情报去了。
　　队员们等了一个小时，连片衣角都没看见。直到询问管理人员，才惊觉人早已放出来了。
　　一种熟悉的、混合着不祥预感的心累，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我特么通讯扣爆啊啊啊啊啊！！！！
　　于是，便有了此刻难得“安静”回消息的纳兰楼罗：
　　【你去哪了？？】
　　（嗯嗯嗯。）
　　【告诉我们地址！】
　　（对对对。）
　　【没犯事吧？娲神在上，我真的是求你了猫大王！】
　　（喵喵喵。）
　　主打一个句句有回应，字字有温度，但信息量为零。
　　队员们：“……”
　　好在，纳兰楼罗终究没忘记自己的支线任务。她终于停下了敷衍式回复，转而切入了战术指令频道，向选定的两名副官发送了正式命令：
　　【刘皓文，现任命你为一号副官。】
　　【当前指令：建立战术群聊，提交训练赛及会议室申请，制定队员集结时间表。】
　　【李雨馨，任命你为二号副官，辅助一号完成任务。】
　　【收到回复。】
　　【一号收到，指挥官。】
　　【二号收到，指挥官。】
　　玩家对人心与节奏的把握向来精准。突然切换至正式命令频道的做法，能有效转移队员们因等待落空而产生的焦躁情绪。
　　而对于大部分缺乏实战经验的一年级生，以及已养成军事习惯的二年级生而言，一个清晰而突然的目标，会迅速将他们凝聚起来，投入执行状态。
　　她选择一年级信息系的刘皓文作为一号副官，不止是因为队内一年级人数多——还有他有一位同在队内的二年级机甲系姐姐，在管理协调上具备天然优势。
　　而李雨馨作为经验更丰富的二年级生，依照她们信息系“老带新”的传统，通常不会与一年级的刘皓文争夺主导权，更适合担任辅助与桥梁的角色。
　　安排刚下达，群聊已迅速建立。很快，一条按耐不住的，来着一位二年级生询问跳了出来：
　　【@指挥官，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玩家抬起了头。
　　走在前方的张泽正已经停下脚步，侧身立于一道银灰色的电子门前。会议室到了。
　　张泽正笔直的站在那，偏长的寸板一般会衬得人很凶，但他生的不错，气质又沉稳，压下了所有外放的情绪。
　　他安静地立在门侧，做出一个明确且礼貌的“请先行”的姿态，等待着她进入。
　　玩家收回目光，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几个字，发送，随即开启了消息免打扰模式。
　　【我在将军。】
　　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
　　他其实是有些被影响了，张泽正冷静的评估自己的心理。
　　纳兰楼罗的存在很耀眼。
　　人类慕强的天性让张泽正一开始就对天才之名大盛大的纳兰楼罗有基础好感，以及作为“责任”的第一印象压在身上，导致他产生了很多期待。
　　对于「纳兰楼罗」这个人物“应该是”和“不应该是”的期待。
　　以至于当他说出“请不要再看我了”这句明确拒绝，而纳兰楼罗却毫无反应、目光依旧如影随形时——
　　张泽正是鲜明的产生了愤怒的。
　　她像曾经每一个不尊重他的拒绝的人一样不接受他的拒绝。
　　……她怎么能这样？人类思维近乎本能的责怪的想。
　　她“应该”，她“不应该”。
　　但这不对……无论纳兰楼罗是否尊重他，张泽正都不应该因为纳兰楼罗没有符合自己的预期而生气。
　　他的情绪，也不应被她人的行为如此轻易地撬动。
　　所以他压下脾气再问了一遍。
　　……结果这是个精神病……
　　人类无语至极的时候怎么这么想笑啊，张泽正当时抹脸是因为真没招了。
　　此刻，张泽正坐在会议室内，与纳兰楼罗隔着一张光洁的金属长桌相对。
　　他微微向前倾身，手肘支在桌面上，十指松松交握。这个姿态不经意间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线条，也让他原本收敛的气势多了几分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纳兰同学，”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杂乱的思绪被快速收敛。此刻坐在她对面的，是她此战的对手。
　　他惯常平静无波的神态里，悄然渗入了一种锐利的压迫。
　　这种含而不露的锋芒，竟奇异地与他周身那种严谨冷感的气质融为一体，形成一种独特的、极具存在感的张力。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玩家没有立刻说话。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浅金色的狼尾发梢扫过肩颈。
　　灯光下，那双本就色浅的眼眸呈现出更明显的金棕色，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暗处泛着微光的瞳仁。
　　「主线任务：【将军交锋】已触发，
　　战场并非只在星空与硝烟之中。言语，是另一种形式的对垒。
　　任务目标：在与boss（张泽正）的首次正式接触中，通过语言交锋获取【三年级实战资料线索】。
　　任务提示：观察、试探、交换。他的言语是盾也是矛，你的话语是棋也是桥。说服、交易，或是智取？选择你的交锋风格。
　　特殊奖励：张泽正的初步评估（解锁一条来自张泽正的隐藏性格或战术倾向备注）」
　　她唇角很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看起来既纯粹，又让人难以捉摸其下的意图。
　　“张学长，”她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介于随意与尊重之间的调子，“你带领的队伍刚从战场上回来，对吧？”
　　“是。”张泽正回答得简短，目光纹丝不动，但心里已经对她的方向有了预判。
　　“真好啊。”纳兰楼罗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听不出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眼神却直直落在他脸上，“三年级的实战记录，尤其是优秀个人的任务数据和战后分析……对我们这些没出过校园的人来说，可是无价之宝呢。”
　　张泽正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她在要他的实战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