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丘》西门蒹葭

14、Chapter14 【相见不如怀念】

　　没有想过，从不曾想过，从不敢想过，再见你的种种可能。
　　我们都已经苍老了年华。
　　回不到过去。
　　——夏辛未

　　“辛未。”
　　那个声音，熟悉得即使投胎转世再过千年，她以为她都不会忘记。
　　停住脚步，回望。
　　他靠在大楼间罅隙的墙壁上，夕阳正好落在侧脸。
　　成熟沧桑了许多，更加棱角分明，少了当初阳光的气息，多了稳重，是浪迹天涯的从容不迫。
　　她愣在那里，忘了言语。
　　“我回来了。”他走到她面前，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下意识的想挡住隆起的肚子，却发现无可遮蔽，下一刻是暗嘲自己，何必做作。
　　他低下身体，望着她的肚子，招了招手，笑，“你好，小辛未。”

　　两个人坐在顶楼的餐厅，落地的玻璃窗，看着灯火璀璨的城市。默默无言。
　　她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
　　或许会失控落泪，或许会想在见到的时候扑入他的怀抱，或许会转身远远逃开，再也不见。
　　可是，都不是。
　　那随着漫天落花飘远的初恋，变成了一个被埋入树根的玻璃瓶，现在挖出来，里面满满都是温暖的回忆，可是，她却再也打不开瓶口，回不到过去，找不到当初。
　　“我进了明世企业，后天开始上班。”终于还是林撤生先开了口，打破尴尬的沉默。
　　明世，锦华企业多年来最大的竞争对手。
　　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已经不能自然，不管是内心的愧疚，还是那些深切的过往。这一个人，是自己曾经拼命追逐过，用整个青春来祭奠。
　　没有结局。
　　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无法再爱他了。
　　“辛未，你过得不好。”对她的沉默有些无奈，林撤生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感觉那个他熟悉的女子，在消失的时光中，变了容颜。
　　她能说什么。
　　“对不起。”低着头，只能吐出这三个字。5年前她没能说出口的话。
　　抱歉的，不仅仅是5年前的事，更多的是，她已经失去了那颗义无反顾爱他的心。
　　“不是这样的，辛未，陆锦烨让我更看清楚现实，让我去把自己变得更强大。这些年，我走了很多的地方，看了很多的风景，憎恨过，愤怒过，孤独过，可是只要回来能看到你，一切总是好的。”
　　她突兀地站起来，椅子倒地，声音很大，引来旁人的侧目。
　　咬着嘴唇，说得艰难，“学长，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仓惶地穿起外套，逃出去。
　　林撤生追上她，温柔地揽住她的肩。
　　她望着他，眼神哀伤决绝，“你知道的，我们回不去了。”
　　他拥她入怀，“我没有想过要回去，只要在你附近，就够了。”
　　“槿苒。学长，回头看看槿苒吧。”她有些微的眩晕，挣不开他。
　　“她一直在等你。”感觉到环住自己的那双手一瞬间僵硬些许，她终于退开一步，低声道，“那些年对你的执着，没有后悔过，但是，我已经在这条路上，无法再回头了。”
　　男子眼神明灭不定，带着深沉的痛。
　　她一步步退开，“学长，你一定会比我更幸福。”
　　转身，不敢再看他，怕自己下一秒会哭出来，告别的，是那段樱花般纯真的初恋，终于画下了句点。
　　看着她渐行远去，他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他回来的意义，被她全数否定。
　　是陆锦烨么？她爱上他了？
　　他想起那年夏天，在领奖台上，她拉住他的手，坚定又羞涩地说，“我一定会考进你的大学。”那个女孩，早已经丢失在现实里。
　　他们，果真回不去了。
　　心慢慢地缺了一块，隐隐作痛。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听到槿苒的声音，“林撤生，要不要赌一把？”
　　他分开她的手，转身面对她，看到女子的眼里，闪着压抑的疯狂。
　　“我们交往吧，3个月为期，跟我在一起，你至少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她，而我……”她的身体因为紧张，竟然有些颤抖，“而我，赌你在这期间，会爱上我。”
　　两双手交握，誓约达成，都是痴狂的人，赌的是爱，赌局本身就是伤痛，无论结局如何，注定有人委屈难过。

　　辛未回到家，满心疲惫。
　　顾妈坐在大厅织毛衣，小小的粉红色的婴儿装，抬头看到她，推了推老花镜，“才回来？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注意点身体。”
　　她坐过去，摸了摸未完成的小衣服，“粉红色，女孩子的吗？”
　　“先生一直想要个女孩子，希望是个女孩吧。”
　　望着墙上陆锦烨的画像，英俊沉寂。双手不自觉地覆上肚子，仿佛感觉到一颗小小的心脏，在微微地跳动。
　　是男孩还是女孩？像陆锦烨多一些，还是像自己多一些？
　　自从决定留下孩子，她开始试图慢慢压抑内心对陆锦烨的恨意，她不要孩子被那些极端的情绪影响，她希望孩子能在一个温暖安全的世界，没有伤害，没有痛苦。
　　嘴角上扬，那么，她自己将来怎样也就不重要了。
　　“很英俊吧？”顾妈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先生从小就是那么英俊，那么好的人，你能遇见他，是你的福分。所以……”
　　转头看着她，认真起来，“所以，那件事，别再怪他。他也是痛苦的。”
　　“你……，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先生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性子不如哥哥姐姐那么讨喜，冷着脸，讨厌人际交往，又有这心绞痛的毛病，偏偏能力出众，担了这家族太多的事，旁的人还道他抢了哥哥姐姐的位置，却不知道他这般惊才艳绝，别人比不了。看着他痛苦，我才那么讨厌你，当你是爱着富贵繁华，这些年看过来，对你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别怪我以前无情。”
　　顾妈织着毛衣絮絮叨叨地说，“他性子太倔，很多事忘不了放不下，小时候就这样，有时候心绞痛得不行，也不愿呻吟一声，再痛了，都自己扛着。他伤你，你当他不痛么？他得忍着，不愿示弱，哎……这多少年了，还这样，一点都没变。”
　　她闭上眼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汹涌，他是这样的人么？她似乎，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只顾着自己伤了，被欺骗了，所以，恨了，厌了，憎恶了。
　　揉揉太阳穴，他们之间谁负了谁，谁欠了谁，怕是这一生也理不清楚了。
　　手机突然响起。盛长安。
　　“现在马上到机场来，我在这里等你，即刻飞新西兰。”
　　男人的声音，低沉仓促。

　　在漫天风雪里披荆斩棘，看不见星星与月光。
　　我到千里之外，只为再见你。
　　岁月无妄，离酒未烫，难诉情殇。
　　——夏辛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