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丘》西门蒹葭

13、Chapter13 【一个人的节日，一个人的春夏秋冬】

　　那一段美好的年少时光，被遥远的放逐。
　　在不可触及的地方。
　　思念被距离拉得漫长。
　　——夏辛未

　　最后一次见到林撤生已经是5年前的事。
　　她去机场送他。
　　他要去美国，终于点头答应陆锦烨离开的那一刻，她不知道他经历多尽力交瘁的挣扎和羞辱，那些烧灼的感情，是烙刻在脸颊上奴隶的标记，一生一世，背负着，每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握紧双手，无法冷静。
　　而他，在她面前，也只能安静地站着，这样的结局，亦不是她所愿。他无法开口抱怨。
　　这个女人，是他深爱的，心疼的。可是，他救不了她，还被放逐到遥远的地方去。
　　现实就是如此，他们无能为力。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们看着彼此，都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终于，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静静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她亦转身，慢慢地离开，也没有回头。
　　把那个人尘封在心底，祝福他一切安好。
　　当飞机的呼啸声从头顶掠过的时候，她知道，有些人永远的，从她的生命里离开了。
　　常常会受到他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寄来的明信片，一些简单的问候和叮嘱，她只是默默地收起来，没有回过。
　　不能冒险，或者不敢冒险。
　　她的一举一动在陆锦烨面前都是无所遁形。她希望他能过得好，在没有她的世界。
　　而她，是陆锦烨笼子里的一只鸟，从此没有自由。

　　回忆覆盖岁月，曾经安慰寂寞。
　　而她，在当下，步履蹒跚。
　　新闻说，这是百年难见的暖冬，可是，她依旧觉得寒冷，空调的温度调上了一度又一度，衣服添了一层有一层。
　　公司要处理的事情，在年终，越来越繁重，她只觉得力不从心。各种年终尾牙邀请函，被塞到抽屉深处。
　　很多时候，她问过自己，如果没有盛长安怎么办？
　　他定期陪她产检，连医生护士都以为他是孩子的爸爸；他私下帮她打理公司的事务，模仿她的签名惟妙惟肖；他帮她接小北回家，让自闭的小北开始慢慢亲近他；他在她妊娠反应最强烈的时候，弄各种食谱给家里的厨师，只为让她进食；他陪她去祭拜父母，把老屋装扮得喜气洋洋。
　　如果没有盛长安怎么办？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知道她有了陆锦烨的孩子后，嘉南一直是仇视，难以接受，但看着她难受呕吐疼痛难耐后，终于慢慢的接受了，不再吵闹，甚至偶尔帮她做一些小事。
　　年夜的时候，她带着嘉南加北去河堤放烟花，裹得厚厚的，望着满天盛开的花火，不知不觉泪水落下来，在朦胧的泪光中，在盛开的一明一暗中，她看到陆锦烨慢慢的走近。
　　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面容倾城。
　　爱与恨这样激烈的情绪，把她钉在原地。
　　张开嘴，冷风灌入喉咙，刺得嗓子干疼。
　　“新年快乐。”男人的声音柔和地响起。他伸出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温热。
　　眼泪倾荡出眼眶，她才看清，那个人是盛长安。
　　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心脏里肆虐，陆锦烨，就算我们之间这般，你竟然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闻不问，消失得彻底。
　　恨，深恨。
　　“偷偷溜出来的，我只有一个小时，得回去陪爸妈，快点，我们去放烟花，别一个人傻站在这里。”他扯着她的手，和小孩子乱哄哄地跑成一堆。
　　震耳的绽放声，她拉着嘉南嘉北，在火树银花中，终于笑出声来。
　　那个她以为难以度过的冬天，还是慢慢地过去了。
　　某天，她坐在窗边，把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她喜欢这个姿势，想给孩子更多一点地温暖。
　　往出窗去，突然看到一树盛开的绯桃，美丽得近乎妖娆，灼灼其华。
　　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3月是嘉南14岁的生日，她送了他一台相机，和陆锦烨的同款，他心仪许久了。
　　过了冬，少年仿佛又长高了许多，原本胖胖的身躯，也瘦了些许。
　　他歪着头，有些羞涩的接过她的礼物，凶巴巴的小声说，“别指望我会说谢谢。”
　　辛未笑，“你喜欢就好。”

　　春天回归带来的还有老朋友。
　　欧槿苒毕业以后去了外地工作，年初，又调回了这里。
　　她来看她，看着她隆起的小腹，惊讶了一阵，终于还是比谁都开心，上蹿下跳地要给孩子织毛衣，买玩具。
　　真好，一切仿佛都美好，可是心里空白的那一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出来作祟，让她痛苦难眠。
　　难以同欧槿苒解释同陆锦烨的种种，千头万绪，还是沉默了下来。
　　槿苒仿佛有些心事，摆弄水杯许久，才说出口，“林撤生回来了。”
　　手指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收紧，“是么？”却是淡淡的问出口。
　　“辛未，要不要见见他？”
　　眼神有些飘渺，“我们没有理由再见了。”
　　“这些年，他一直记挂着你。”
　　“槿苒，我知道你喜欢他，这些年，你难道不是在等他么？”她的感情，辛未早已了然于心，都是痴人，所以都是痛苦。
　　“可是，他爱你，只有你。他临走的前一天，我挽留他，说如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陆锦烨也许就不会再逼他离开，可是他不愿意，他说，宁愿一个人远走他乡，也不能把你从心头剜除，他说，就算陆锦烨把他逼走，总有一天，回来的时候，他依然会去到你身边。没有我，你看，辛未，从头到尾，他的心里都没有我。”
　　槿苒的声音，淡淡的哀伤，痛么？是已经痛到麻木。她并不是像辛未那么美丽的女子，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当初接近她，跟她做好朋友，也只为离他更近一些，然而，更痛，看着他们出双入对，偶尔他也会给她一些关心，都只是顺带。
　　她收藏着那些，给她和辛未送的伞，给她们买的小公仔，帮她们借的书，她像个变态的恋物癖，只为寻找那个人的温度。
　　可是，夏辛未对她以真心相待，她才忽然明白自己的卑劣，她永远也比不上她，所以，林撤生注定只会爱辛未，这般善良美丽坚强的女子，连自己都只有羡慕呵。
　　可是，她的爱，不会输给她分毫。
　　她等，愿意等，等到他回来，只要他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
　　“槿苒，不要再说了。”辛未的手，覆上她的手，感觉她之间冰凉。
　　原来，痛苦的，不是只有自己的一个。
　　她拉着她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我的未来，只有这一个。”

　　谦卑的爱情，一开始，我就以乞讨的姿势，匍匐在你脚下。
　　各自思慕，各自痛苦。
　　等待，是我唯一的筹码。
　　——欧槿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