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员的诞生》贪狼星

78、第七十四集 杯酒人生

　　玫瑰剧场化妆间--
　　“铭徽，”女主角寇拉·菲尔德一边卸妆一边对正在为剧本做标记的刘铭徽说，“我想给劳伦（导演）推荐你演出下部戏剧的女二号。”
　　这个外表作风强硬，骂跑无数对戏工作人员的两届美国戏剧托尼奖（港台译做“东尼奖”，即美国戏剧最高奖 ）最佳女演员突然冒出来这句让刘铭徽吓了一大跳。
　　“寇拉？”刘铭徽有点不明白了。
　　“他下部戏有个年轻的女性角色，我看了剧本戏很好。抱歉，没打招呼，我已经推荐你了，虽然是配角但却圣洁美好，”寇拉回身看向镜中自己青春渐渐流逝的面庞，曾几何时，她是纽约戏剧界最美丽的代名词。
　　“为什么？”相处下来，刘铭徽绝不认为这是什么慧眼识珠。
　　“没什么。我在网上看过你的资料，你在中国很红也获过很多奖，虽然我们这个剧团在百老汇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大剧团，可这几年迅速崛起也很传奇。”
　　刘铭徽笑了，她说，“我真的无所谓，坦白讲，即便我演的再好也很难再这里获得多大反响，我是怕把剧团害了。”
　　摇摇头，寇拉·菲尔德对她说：“你还是对在中国的经历有阴影啊。”说得原本以为自己想得开的刘铭徽心脏被敲了一下。
　　“……”
　　“毕竟从高处跌落是很难受的，怎么可能说好就好，”寇拉·菲尔德美丽的蓝色大眼睛仿佛看透了她，“尝试一下有什么不好？不会好总也不会再坏了，这里的也没多少人认识你。而且……”她有些出神地说着，“等你感受到，尤其是在逆境中感受到舞台表演的魅力，就会治愈一切伤口，即使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和影视表演不同，需要等作品成品出来才知道。舞台表演能够直接享受的观众的热情和掌声，这种感受是会令人上瘾的。”
　　看到刘铭徽有些疑惑，寇拉·菲尔德笑笑，“我知道你想什么，的确，以我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的。我首先说明，如果不看好你，我也不用推荐你砸我牌子。我只是不让琼·卢卡斯这个贱人称心如意。”
　　又是一出《彗星美人》的故事吗？琼·卢卡斯曾是寇拉的亦徒亦友的关系，在一次试演中因为获得成功而渐渐独立起来，也让寇拉看出了她的口蜜腹剑。
　　置身事外？不，如此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刘铭徽反而生出的斗志，说明白了她就有了底气，“那您什么时候把剧本初稿给我？”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寇拉打开梳妆台的柜子一个抽屉，拿出剧本递给刘铭徽，“希望不要真的令我失望。”
　　“我会全力全力以赴。”
　　“你在试演时一定要赢。”

　　这几日，刘铭徽一直着力研究这个剧本。《虐童疑云》作为名剧，早已被演绎了无数遍，并且被拍成过电影版。编剧即便再进行如何的改变，内核是不变的，从这点上，自己就比长期浸淫在百老汇的琼·卢卡斯处在了劣势。用功是必须的，但天赋也是有差距。寇拉看上了自己，想必不会是寻开心，即便是吧自己搞死对她也没多大好处。那么，个人特质上，自己肯定会有长于珍的地方。
　　不，这个思路不对。刘铭徽起身拉开窗帘，新月如钩。打开窗缝，一丝寒冷挤了进来。关上。
　　对，如果是她应该怎么演？这段时间自己虽然主要与寇拉对词，但是看到了整个班底的表演，对珍自然也是很熟悉，而她对自己并没有预期，加之自己是影视演员出身，一向被这些舞台剧演员所轻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沉下来。渐渐地珍的表演浮在了脑海中，她的表演不错，但是总是不自觉地微微抬起下巴来故作高贵或纯洁，而且她的表演有狠劲，同时也就是说容易表演过火。而雅各这个角色温柔善良，不仅容易在女主角表演的对比下成为炮灰，还面临这样的一个问题，力度过大就假了，力度不够，很难感染剧场所有的观众……
　　抱着剧本睡着的刘铭徽，隐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人说高贤总潦倒，都羡奸佞步步升。
　　不知诡计终有尽，落得人间花无踪。
　　昨日阴谋遭迁弃，今日修智待时机。
　　明日阴谋自食恶，慧行阳谋花又明。

　　次日，排练完之后刘铭徽和王惠雯煲电话粥的时候，让秦川夫妇先走了，不能总是当人家电灯泡不是？回到舞台上，看着台下一片黑暗，感受着空气中即将到来的观众的目光。刘铭徽有些醉了，禁不住对着自己幻想出的周萍，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演起《雷雨》来。
　　刘铭徽变成了繁漪，面色苍白地望着周萍，柔软了语气：“不怎么样。”强笑“今天下午的话我说错了，你不要怪我。我只问你走了
　　以後，你预备把她怎么样？”
　　听到周萍说要娶四凤，翻译表面镇定内心踉跄，“娶她？”这两个字的像是突如其来的飞石，击裂了她的面具，刘铭徽的表情似是觉得突然，却能通过这两个字表达内心的苦楚。
　　这个时候，她没有注意到。一个女人站在抱起双臂冷静地看着她的已经演绎到了阴郁至极爆发的部分。
　　变成繁漪的她，听到了周萍说她不懂爱，是个背叛他父亲的罪人。再也无法克制地爆发了，眼睛射出疯狂的火，声音痛恨凄厉：“你有权利说这种话么？你忘了就在这屋子，三年前的你么？你忘了你自己才是个罪人：你忘了，我们……”突然，她压制自己的怒火，克制着刚才美丽面孔地扭曲，冷笑道：“哦，这是过去的事，我不提了。”眼光跟着空气组成的周萍坐在了空气的沙发上，眼神从冰冷又化为崩溃和无尽地失望，转向他，不再克制哭腔的声音地让整个剧场和幕布后的女人都颤抖“哦，萍，好了。这一次我求你，最後一次求你。我从来不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说话，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今天这一天我受的罪过你都看见了，这样子以後不是一天，是整月，整年地，以至到我死，才算完。他厌恶我，你的父亲：他知道我明白他的底细，他怕我。他愿意人人看我是怪物，是疯子，萍！”
　　“萍，我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信的人，我现在求你，你先不要走……”
　　她不顾一切恳求着，在眼眶中打转几次的眼泪还是如珠般滚落：“不，不，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日后，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她顿了一顿，她声音热烈卑微，美丽高贵的脸却被撕裂一般，“一块儿住，我都可以，只要，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
　　感受到角色的无尽扭曲与痛苦，刘铭徽止住了表演，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窒息地人获得空气。
　　过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站起来。却听到掌声，伴随而来的是幕布后走过来一个人……
　　“寇拉？！”刘铭徽想到她是看到自己表演了，没有不好意思，询问似的看着对方，不太明白掌声因何而来。
　　“铭徽，你真的是让人惊讶，”寇拉·菲尔德走到刘铭徽面前，看着这个东方女演员，“虽然我不懂中文，却依然被你的表演打动了，也通过你的痛苦的声音明白了角色。你真的很厉害，我倒是很好奇，对我来说遥远的中国也这么排挤会演戏的人么？”
　　摇头笑笑，刘铭徽说，“我可以把这当做对我的褒扬吗？”
　　“当然，几个月下来，你见过我对谁说过类似的话，”寇拉·菲尔德显然心情很好，“为了感谢你给让我无意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我请你喝一杯。”
　　“好啊，不过……就我们两个？”
　　“怎么？”寇拉笑道，“你不喝？”
　　看着这个笑时如杜鹃花绽放到绚丽的女人，刘铭徽笑道，“那有什么，不过想到也许我能成为百老汇坊间和托尼奖女王喝酒，深感荣幸。”

　　原本以为寇拉想必会带她到纽约著名的什么什么酒吧、夜店，寇拉却带她到了一个小酒馆样的吧叫做“Goddess”。这个不起眼酒馆内部装饰却很舒服，不时尚不另类也没有塞得满满地欲望，反而会令人放松。人不多，却都很安静地喝酒聊天。原本以为寇拉要对她说什么拉拢或大道理，却没有。寇拉喝着雪莉，刘铭徽喝着苦艾，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偶尔突然有心电感应般相视而笑，一切尽在这不言之中。
　　“哦，亲爱的小夜莺，你来了，”刘铭徽看到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一进门便对寇拉打招呼，微胖却很有精神，整个人的氛围都是忙忙碌碌的纽约很稀有的祥和。
　　“是啊，杰拉德，”寇拉笑得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对着父亲撒娇，“最近的排练太累了，”
　　“你要真累，我们整间Goddess都会变成西伯利亚一样冷的，”杰拉德微笑地说，看到刘铭徽对她点点头，“这个美人儿是你从哪儿拐来的？从未见过一个东方女人美得如此夺目。”
　　“她是我下部戏的女二号，”寇拉微嗔，佯怒道，“还真没见你嘴这么甜过。”
　　“您好，”刘铭徽回敬点头致意。
　　“女二号？”杰拉德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反而更惊讶地打量起刘铭徽来。
　　刘铭徽觉得自己好像在做CT一样，由外到内被透视扫描了一个遍。
　　“你在开玩笑？”他有点不可思议。
　　寇拉好像很满意杰拉德的反应，大笑道，“当然，好久没见你这种表情了。”
　　“哈哈，好啊好，想必你不会步那些什么狗屁影后、戏剧皇后的后尘，”老杰拉德很是高兴，“来来来，再开两瓶。”
　　喝了一口伏特加，老杰拉德一脸舒畅，“太棒了，诶，你那小情人呢？”
　　寇拉脸微红，“用不着他，谁关心他？”
　　“谁关心他？”老杰拉德揶揄道，“反正我不关心，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也不关心，可总有人关心。”
　　寇拉装没听见，喝酒。
　　刘铭徽噗嗤一笑，“先生，我可不是什么美丽的东方小姐，我叫刘铭徽，是中国人。”
　　“啊，哈哈。那也不用叫我什么先生，叫我杰拉德就好，”注视了一会她，杰拉德说，“你有点像我朋友画的一幅画上的中国女人，很美。”
　　“我总觉得，西方人看东方人都差不多。”
　　“东方人不也是这么看西方人的吗，哈哈，”老杰拉德认真地想了想，“到不是五官什么，是感觉有点像，也不全像。”
　　“那你可以领朋友们来看我们的首映啊，”刘铭徽说道。
　　“看看，寇拉。都说中国人聪明，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拉票房啊。”老杰拉德用法语说道。
　　“她的聪明你还没看到呢。”寇拉用法语回到。
　　靠，以为老娘不会是不是，老娘大学第二外语就是法语，说多了不行，听还凑合。刘铭徽心中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用还算顺畅的法语说，“啊，改说法语了，下面说什么语？德语、日语还是中文？”
　　寇拉和杰拉德都有些惊讶地看了笑盈盈地刘铭徽一眼，哈哈大笑，“中国人永远给人出其不意啊。”
　　“MAMA MIA，HERE I GO AGAIN……”
　　寇拉拿起手机，“喂，好啦，我马上出来。”挂断后，心情甚好的她对刘铭徽说，“抱歉，你要自己回去了。”
　　“你的小情人等不及了？”老杰拉德奸笑道。
　　“哪有。”刘铭徽很惊讶第一次看到寇拉如此娇羞的模样。
　　“没关系，我正想再逛一逛呢。”
　　“哦，美丽的小姐，”老杰拉德说，“你一个人回去安全吗？”
　　“当然没问题，谢谢您盛情款待。”
　　“那么欢迎你再来。”
　　“好的。”
　　寇拉回身对杰拉德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她。”
　　“你不也是？”
　　“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