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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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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金色的残秋,过完这个周末,司徒慕即将飞赴牛津大学深造,几个月下来,麦子晴越来越发觉他是不可多得的益友,每次爬山必定早她一步到位,当起英语老师认真而细心,除了日常的生活用语,还结合英语国家的秩事趣文、风土人情、地理名胜,用浅显的语言向她讲述,不但提升了她的英语水平,在欢笑畅谈之余又了解陌生国度的文化。
对比以前的爬山情形,今天的麦子晴显得有些淡淡的忧郁,沉默寡言,一路低着脑袋从山脚爬到目的地,不顾会弄脏天蓝色的运动套衫,抱膝坐在地上休息,山腰雾气缭绕,徐徐的秋风吹落凋零的枯叶,处处萧杀肃瑟之色晕染淡淡的闲愁,沉思半晌,倚头对司徒慕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先喝点水。”司徒慕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递给她,“问吧。”
今天麦子晴精神有点焉,懒洋洋地提不起兴致对口语,她不说话,司徒慕也不多语,配合她的速度拾阶而上,现在又陪她盘腿席地而坐。
“你爷爷那辈就全家移民英国,你在伯明翰出生,是英国人,但是小学、中学、高中你都是在广州上的,如今有钱的中国人如潮水般往外涌,你却回国接受教育,为什么?”麦子晴接过瓶子,一边喝水,一边问道:“常听你说起你的爷爷奶奶,但是从来没提起你的父母,你们是不是关系比较疏远?”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不可能和家人处不好。”
“叭”的一声,司徒慕手中的矿泉水重重的落在地上,洒出的水溅湿了裤角,霎时间面如死灰,瞳眸交替闪过痛苦与黑暗的狰狞之色,此刻的司徒慕与平日里的文质彬彬判若两人,而只顾低头捡瓶子的麦子晴却错过了他眼中的唳气。
无心一问,却让司徒慕神情突变,麦子晴担忧地竖起眉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望着他血色尽失的嘴唇,不知所措地抠着手指头,“司徒慕,只是随便说说,当我没问……对……对不起。”
“没关系。”司徒慕的语气很快恢复云淡风轻,但是目光依然布满了灰沉沉的悲伤,“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让我回国读书是爸爸遗愿。”
麦子晴满面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麦子晴心里生起同病相怜的疼惜。
她对爸爸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爽朗的笑声和坚强的臂膀,小时候常常把她顶在头顶玩飞飞,而他离世时孱弱的笑声,曾经粗健、充满力量的手臂扎满深深浅浅的眼针,如枯枝般又干又瘦,那个画面永远定格在她的心里,每次回想心里像被压了铅块,堵得荒。
“都说了没事,已经过去了。”司徒慕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努力挤出笑容安慰她,“想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这样做吗?”
“为什么?”
“爷爷为了培养我的独立性,他说早点出来摔打对我将来有处好。中国是拉动世界经济的火车头,强劲的上升势头锐不可挡,2005年GDP超越英国,2009年超越德国成为世界的出口冠军,2010年超过第二大经济体日本,超过美国成为第一是早晚的事,是我们企业最重要的市场。”
“中国有这么富吗?感觉不到,我觉得老百姓生活挺苦的,妈妈昨天还在抱怨菜价又涨了。”
“现在国内普通老百姓生活苦,是因为财富分配不均,大部分的财富被极少数的人占据,不过,商人不管这些,哪里能赚钱他们就往哪里跑,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市场、最赚钱的地方,任何生意人都不会放过这块大蛋糕,爷爷把我送回来一是熟悉环境,二是让我从小累积人脉关系基础,将来要是我的同学有从政的,以后在拓展中国的市场会方便许多。”司徒慕此刻的眼瞳里精光迸射。
麦子晴凝神倾听,刚刚平复的眉头又堆皱了起来,“听起来很复杂,离我的世界好远。”
“有些事听起来复杂,做起来就不复杂了。”
“司徒慕,做男人好辛苦,为了家族的生意,支身飘洋过海到广州。”
“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司待慕继续缓缓向麦子晴道出,“我喜欢中国多元的文化,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敦煌的壁画,既有磅礴的气势,也有温婉的细腻,而且也是爸爸的遗愿……”
司徒慕的爷爷是留学生,娶了漂亮的英国姑娘后定居伯明翰,司徒慕的爸爸司徒驹在英国出生、长成,从小被当成英国绅士来培养,除去外表,他在价值理念、生活习惯等等与真正的英国人并无区别。他崇尚西方的民主与自由,对红色的中国专政制度极其反感,某次聚会却让他重新思考自己的定位问题,朋友的朋友无意对他玩笑了一句‘现在中国发展起来越快,你们中国人把我们英国人的饭碗都抢走了。’
一个‘你们’,一个‘我们’,泾渭分明的称呼,在司徒驹心里激荡起极大的波澜,他受得是英式教育,普通话只会几句常用的生活用语,至始至终认为自己是彻头彻尾的英国人,但是却忽然发现许多英国人仍然当他们是中国人,族群的划分是如此的清晰,因为他们无法改变的东方面孔。
从那以后,强烈的归属失落感在他心头盘绕不去,一次机缘巧合让司待驹开始有意识地主动接触中国文化,‘中国当前执政的政党并不能代表中国,中国是五千文明、文化和精神的传承,有其糟粕,更有其美,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心去体会,不要听别人说。’这是他在某知名华文电视的访谈节目里听到的,对他影响很大,慢慢的,他萌生送司徒慕回国读书的计划,希望自己的儿子同时接受东西方两种文化的优点,摒弃其缺点,让它们相互补充。
“偶尔我会问自己,我到底算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司徒慕苦笑着自言自语。
“我不乎你是哪国人或是来自哪里,你就是你,我们的朋友,我这么想,阿乐和妈妈也会这样想,我想还会有更多的人都会这么想。”司徒慕眼底的那抹忧郁令人心疼,不由地往他身边挪近了几分,绽放最甜美灿烂的微笑,只想希望能驱他的忧伤、温暖他的心,拍拍他的肩膀,“东西方文化沟通交流需要桥梁,这是上天安排你的使命,好好干,司徒帅哥,明天会比今天好。”
“终于笑了。”麦子晴笑颜的杀伤功力屡试不爽,男性基本无力抵抗,司徒慕眼角最后的一丝阴霾也悄悄溜走,舒眉淡笑,“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你要走了。”麦子晴随及回道。
“真是受宠若惊,原来是舍不得我?”司徒慕打趣她。
“我最怕分别的滋味,我看着爸爸离开、送望东哥哥出国,现在又是你,不知道以后会是谁,爸爸说过,人生要学会不断的说再见,我不想学,希望我的亲人和朋友永远不要分开,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哎。”麦子晴很苦恼,脸上写满淡淡的离别之愁。
咫尺处的麦子晴少见的多愁善感,高高的嘟起樱唇,宛如秋水的大眼睛流淌着明媚的伤感,司徒慕心中柔情顿起,“有些人注定要分开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握好相处的时间,好好对待彼此,尽量不留遗憾,但是……”他定定的望着麦子晴,眼晴如磐石般坚定,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里面还掺杂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稍稍停顿后,磁性、温润的嗓音又悠悠响起,“有些人无论走多远、或是分离多久,兜兜转转最后总会相聚,因为缘分早把他们绑在一起。”
麦子晴静静的聆听,正要张口却被人打断,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入腹中。
“阿晴,阿慕,又来早了。”一对白发苍苍的慈祥老夫妇朝他们挥手,爬了几个月,他们俩认识了几个朋友,谈不上深交,碰上面仅仅点个头、打声招呼而已。
“爷爷奶奶早。”麦子晴和司徒慕问过好,麦子晴见时间不早,拉着司徒慕往回撤。
不知道为何,麦子晴下山走得特别急,刚迈出两步,不小心踩空崴伤左脚踝,疼的满额是汗,原地坐下按摩伤处。
“让我瞧瞧。”司徒慕卷起她的裤子,伤处不红不肿,揉了几分钟也不见好,麦子晴还是皱眉喊痛,青春靓丽的外表、白嫩嫩的诱人修长小腿引得来往的行人频频对麦子晴行注目礼,以男性居多,司徒慕不悦地眯起眼,侧过身体尽量挡住扰人的目光,拉平她的裤管,在前面曲膝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吧,我背你去医院让大夫瞧瞧。”
麦子晴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我可以慢慢走下去。”
司徒慕扭过头,目如明镜,朗声正色对她说:“运动员的腿关系着运动生命的长短,更应该比普通人加倍爱惜自己的腿,比赛将至,小心总没有坏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麦子晴想了想,也对,不是矫情的时候,正想趴上他的肩膀,没想他复又转过身体,直勾勾地望着她,看的她心里慌慌的发问:“怎么啦?”
司徒慕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麦子晴,接着马上迅速转过身,二话不说。
麦子晴傻傻地拿着衣服愣在原地,对着他的后背说:“干嘛用,我不冷。”
“拿着垫在胸前。”司徒慕的声音有点干。
咦,原来他还记得那次撞胸的事情,麦子晴两颊爬上一抹绯红,团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攀上司徒慕的后背,却撞见他发红的耳根,原来他也会难为情,少女的羞涩被冲淡了,麦子晴双手牢牢地圈住他的脖子,司徒慕看似清瘦,但是肩膀很宽、很硬,靠着很舒服,而且力气大,轻轻松松背起她,脚步不疾不徐朝山下走去。
山腰凉风席席,吹起麦子晴长长的马尾迎风飘舞,几缕俏皮地拂过司徒慕的鼻端,干净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直往他的鼻腔里钻,司徒慕笑了,心里如沐春风般畅爽,自己好像离阳光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