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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五章 暗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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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房内,窗户纸上透出薄薄的青色天光。
睁开眼,满目的红色。
身边一张绝色容颜正闭目熟睡,长长的睫毛如闭合的蝴蝶的双翼,伴随着轻浅的呼吸微微颤动,鼻梁挺直,红唇润泽……薰华一点一点地看过来,又犹疑着伸出手,一寸一寸划过他莹白如玉的额,鼻尖,唇畔,还有温热的气息,不一不在证明着:这不是梦,他确实在这里。
嘴角不自觉地挽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心中那丝不确定的空虚终于化作实实在在。
他青丝流泻,如海藻般铺满枕边,她小心的捡起一缕,又拿起一缕自己的发丝,将两股发丝编结在一起,心中默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然后,轻轻拿起床边案头上的剪子,将二人编结在一起的发缕剪下,放进贴身的荷包中。
突然,身边的人动了一动,她吃了一惊,慌忙闭上眼睛,翻身向外,装作熟睡的模样。
鼻头痒痒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只见玄嚣早已起身坐了起来,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手上捏着一小束发尾在她的鼻翼摩挲着。
彷佛一下子被架到了火炉上,只觉耳根子起到脚底都是烫的……她害羞地将喜被往上一拉,盖住大半张脸。
“太子妃,我们可得起身进宫去拜见父皇母后了,再不起,可就误了时辰了。”
等她探出头来时候,玄嚣早已穿着完毕带上门出去了,只有两个宫娥恭敬地在立在门边,等着主子召唤。
真是的,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等等人家……
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换上皇后送来的大红的太子妃装,急匆匆赶往前院,半路,又有李管事上来催促道:太子已经等了很久了,还烦请太子妃殿下快些。
她面色一沉,甩手就给了李管事一把掌,娇声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来催促我了?从今儿个起我就是太子妃了,太子如果嫌我慢,他自己会来催,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老鬼来多嘴。”
这一掌力道极大,啪的一声脆响,令李管事在内的太子府上上下下都打了个寒颤,这个太子妃不好惹……惹不得……
吃了痛的李管事,龇着牙躬身赔笑:“太子妃殿下打得对,是小的错了,是小的错了。”
承乾宫门口的马车边,玄嚣长身玉立,长发都在头心盘成圆髻,用一个紫金冠束着,身穿江牙海水五爪白蟒袍,系着翠玉腰带,腰上悬双龙戏珠黄精佩,脚下蹬着雪白缎靴,靴筒处金线绣着海水纹,气宇轩昂,与平日绯袍垂发的玄嚣简直判若两人。
“还不上车?”
哦……她明白过来,往前走了几步,可车下没有设上马石,她根本上不去。
她又羞赧又无措地看向她从今往后的夫君,那赤/裸/裸的眼神傻瓜都能读出来:我上不去,你抱我吧……
玄嚣平生见过的女人多了,皇宫内外,有多少女人对他暗送秋波,太子妃的这点小把戏岂有不明白之理?
他唇角扬起一抹轻笑,两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拥着薰华飞身上了马车。
她巴巴地望着她,心中眼中都是盈盈满满的欢喜。
………………
景祺宫,奉天殿内。
缙云国君称身体不便,所以皇后一人独坐上首,下首依次坐了二太子青阳、三太子昌意、四太子苍梧。
薰华从宫娥手中接过茶杯,先跪着向皇后奉上。
“薰华请母后用茶。”
“乖。”皇后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从身侧的宫娥的托盘中取过一柄莲蓬形状的白玉如意,递给薰华:“莲子连子,母后希望你们两个早生贵子。”
“多谢母后,儿媳明白。”
接着,又从青阳太子起,给三位皇弟奉茶。
青阳、苍梧两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本就对玄嚣看不顺眼,现在夏国公主嫁了玄嚣,少了一个有力筹码,任薰华多动人,也成了碍眼之物。二人随意接过茶喝一口,丢给薰华一个金凤钗,一个玉镯子了事。
从玄嚣进门之后,昌意的注意力就一直都在他的皇兄身上。薰华递上茶来时,才收回视线,对新皇嫂道了声谢,送上一个雕工精致镂空檀木小盒,说道:“这是西边秘境楼兰传来的姬玉露,以沙漠玫瑰制成,可以令肌肤再生,容颜永驻。传说沙漠玫瑰十年才开一次花,花开四色,赤橙蓝紫,花开即亡,所以,它的花瓣极难收集。玉露难得,只有皇嫂堪配。”
玄嚣替薰华接过小盒,打开,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果然,芳香扑鼻。三皇弟费心了,我和薰华都很喜欢。”
昌意浅浅一笑,如空潭静水。
皇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慈祥地说道:“本宫累了,要回宫歇息了,你们几个弟兄自己慢慢聊聊吧。”
“薰华!我和三弟去旁边说几句话,你在这里歇一下。”
玄嚣和薰华打了个招呼,冲昌意点点头,二人步出奉天殿。
殿内,只剩下了青阳、苍梧、薰华三人,她冷不丁打了哆嗦。
青阳绕着薰华看了两圈,冷笑道:“我以为薰华公主美名动天下,是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没想到摘了面纱,也不过如此。比那花船上的纾瑶强不了多少。你和玄嚣都给我小心点,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回来的!”说完,拂袖而去。
………………
走到一个宫人不常出入游廊拐角,二人停了下来。
玄嚣回身,抬起一只手重重按住昌意的左肩:“辛苦你了,三弟!”
昌意轻轻摇头,一只手覆上按在自己左肩的玄嚣的手:“为了皇兄,我没有关系的。”他低头思忖了一会,补充道:“可是,皇兄,公主过了门,离姑娘还在你宫中,不会有事吧?我看离姑娘的胳膊上有很多疤痕,不知道是怎么受得伤,我也不方便问,你回去拿姬玉露给她敷敷吧。”
“难为你这么细心……”从自己的角度望去,昌意个子比自己略矮些,生得也较单薄,模模糊糊地让人错觉,三皇弟不像男儿身,倒有几分女子都难以比肩的婉约……恍惚了一下,瞬即抚额心中暗笑,自己这是发什么昏……
“皇兄……你没事吧?”昌意忧虑地望向他。
“离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你别看她十五六岁的样子,其实,她不过是棵刚刚有人形的树。”他拿一根食指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她的心智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单纯的孩子多好啊……长大了太复杂,会痛苦,就如白玉落入泥沼,不可爱了。”
“你真把她当孩子么?”
玄嚣点点头,脸上神色莫辨:“我只和令我觉得安全的人或物在一起。况且,我还发现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不同寻常?皇兄的意思是?”
“这不用你管,你只需负责去各地寻觅能人异士,无论威逼还是利诱,争取四神使起码有两个是我们的人就行。”
“昌意明白!”
………………
正当薰华一个人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玄嚣、昌意终于徐步回来了。
她一路小跑上前,抓住玄嚣的衣袖,撒娇道:“谈好了么?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昌意淡淡扫了一眼薰华,对玄嚣躬身道:“皇兄,那昌意就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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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新婚之夜后,玄嚣便马不停蹄地忙着处理四神使甄选的事情。
每天晚上,薰华睡下了他才回房,等薰华早晨起身,他又出去办公了。
好不容逮住他一回,可怜巴巴地央求着这才新婚,能不能不那么忙?玄嚣便是一脸公事公办的无奈,温存劝慰道: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你不要熬夜等我,累坏了身子可不好。
他竭尽温存,嘘寒问暖,恪尽为夫之道,真是让她想埋怨都找不到由头,也只好由他去了。
这日,薰华一个人绣花绣得闷了,扶了青萝的手,在承乾宫的花园里散步,不知不觉就偏离了主道,只见前面白石嶙峋,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满布,藤萝掩映,其中微露出一条羊肠小径。
奇怪了,在这花园逛了这么多天,怎么就没发现这假山后还有一条小路呢?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不由自主地沿着小径往前走。
走到尽头,抬头看见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上百株青松翠柏遮映,再往前,是一个月洞门,上悬着块木匾额:春晖苑,入得苑门是石子漫成的甬路,不见花朵,只有许多薜荔、藤萝、杜若、蘅芜等爬满小楼墙壁:有的牵藤,有的引蔓,或垂檐绕柱,或萦砌盘阶,轻盈者如翠带飘飘,交错者如金绳盘屈,一缕幽香从藤蔓中暗暗透出。
树影中隐约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依稀是个女子,正攀着树梢,在摘那缠绕在枝头的菟丝子的金色果子。
她心下一沉,无意识地攥紧了扶着自己的青萝手背,抓出五个深深的指甲血印,青萝“哎呦”一声痛呼,惊得苑内摘果子的女子也回过了头来。
对方回头的一刹那,薰华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离殊!!!离殊!!!阴魂不散的离殊!!!!
离殊愣了一会,发现门口站的是薰华,很快恢复了笑脸,招呼道:“薰华公主,我们可又见面了!”
离殊见过我?她疑惑地看向青萝,青萝强忍着手背钻心的疼痛,点点头。
离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起薰华的手,左瞅瞅右瞅瞅:“做了新娘子,就是不一样,更漂亮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惴惴地问道:“你嫁过来了,那赤松子怎么办呢?你不是那么喜欢赤松子吗?”
赤松子?赤松子是什么东西?
“他……”正当薰华踌躇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青萝抢先替她开脱道:“赤松子大人好好地留在夏国随国师学法术呢。”
这样啊,离殊挠挠头,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小孔雀变得好快啊……当初可是爱赤松子爱得死去活来的……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薰华没空和她纠缠什么该死的赤松子,竭力压下胸中翻腾不息的厌恶情绪,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承乾宫?”
“我师傅出去办事了,让我和大师兄暂时住在二师兄这里……”看薰华面色不善,联想到成日里李管事,还有其他宫人的一些八卦,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什么正室来了,小妾就受罪了之类的内容,她再蠢的脑瓜子也猜了七八分:小孔雀八成把自己当情敌小妾了……还是一个被金屋藏娇的小妾……
“师傅回来了,我们就会走的……”她怯怯地扯扯薰华的袖子:“公主你别生气……”
“虽然你是太子的师妹,但终究男女有别。况且太子现在已有妻室,为了免得别人闲话,你最好离太子选点。”薰华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离殊傻愣愣地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
薰华怎么不认识自己了呢?她什么时候变得爱二师兄爱到如此之深,连赤松子都不要了呢…………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眉心紧锁。